【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看的TXT电子书,请访问http://www.bookben.cn/】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穿越宅斗女王 作者:盛世清歌 文案 凌王府的庶女们,是比狗还不如的存在。 偏生出了凌仪蓉这个意外。 狭路相逢,勇者胜! 穿越宅斗,她就是女王! 一句话文案:女王守则,踏着敌人的尸体前行。 特别注意:此文凶残,入者谨慎! 内容标签: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春风一度 搜索关键字:主角:凌仪蓉、杜轩 ┃ 配角:凌王府众人 ┃ 其它:宅斗暗黑爽文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001 女王守则一:活命要紧(一)   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屋子里,床上躺着一个头裹着白色破布的女孩子。那女孩子似乎刚睡醒,看着正头顶上的青色蚊帐,上面隐隐还露出几道图纹,却因为年代久远,而看不清楚。      “哎。”凌仪蓉第五次地叹气,她把眼睛闭了又睁,睁了又闭,终于回想起自己不幸身死,天妒红颜,让她从一个拥有大胸器的现代化美女,变成现如今这副干瘪穷酸的模样。      “咚咚!”没待她继续悲秋伤春,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。      “姑娘,快开门,是老奴!”一道略显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,在下着雨的夜晚显得异常诡异。      凌仪蓉摸着黑从床上爬起,头上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。外面电闪雷鸣,借着偶尔打闪时的亮光,她哆哆嗦嗦地找到了鞋子,摸到了小桌旁慢慢地点亮了蜡烛。烛光照射着她那张惨白的脸,她拿着烛台磨蹭到了门栓处,轻轻打开门。一个全身湿透的老妇人便走了进来,正是凌仪蓉的奶娘,也是她唯一的仆人。      “哎哟,姑娘,吓死老奴了!”薛奶娘怀里抱着什么东西,脸上还带着几分惶恐的神色,猛然对上凌仪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,不由得吓了一大跳,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。      凌仪蓉轻轻抿了抿苍白的嘴唇,她头上裹着的破白布,已经有些泛黄,上面隐隐露出几道血迹。从薛奶娘那里得知,这是半月前凌仪蓉被十三姑娘推得磕到墙角上导致的,在只有几副药渣的调理下,竟然奇迹地活了下来。      得益于这猛力一磕,凌仪蓉才能借尸还魂,原主人连个名字都没有,只知道排行十四。      “东西拿到了么?”凌仪蓉的声音极其嘶哑,想来是受了头痛的影响。      “拿来了,老奴已经许久没做这种事儿了!”薛奶娘经她这么一问,脸上露出几分欢天喜地的神色,从衣服里抱出一个包袱,显然被包裹得完好,没有一点湿气。      包袱细细打开,竟是十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。凌仪蓉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,便点了点头让薛奶娘将包袱收好后。她把烛台朝桌上一放,再次躺回了床上。      硬硬的床上已经没有了热气,凌仪蓉被冻得吸着冷气。薛奶娘抱着一大包袱馒头微微发愣,这些馒头全部都是凌仪蓉掏出了所有的积蓄,从厨房买来的,现在还冒着热乎气,却是一口都不吃。她猜不出凌仪蓉为何要买这些馒头。      “快点查,每一间都不要放过,二十、二十一房里的女人全部都拖走!”一道冷厉的女声传来,紧接着就是一串串凌乱的脚步声,显然来了不少人。      薛奶娘一下子有些焦躁不安,她整个人都在发抖,察觉到怀里还抱着馒头,连忙站起身找地方藏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轻轻皱起,身上仅有一床补了无数破布棉絮乱飞的被子,似乎更冷了,她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一起。      四处都响起了砸门声,这里自然也不例外。薛奶娘匆忙间藏好了馒头,刚站起来门已经被砸开了。一个丫鬟带着几个护卫冲了进来,身上都是湿淋淋的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娘亲早死,一出生就抱过来了。今年八岁半,只有一个奶娘服侍。”那丫头冷着声音对护卫说话,这些话凌仪蓉都能背出来了,每晚都要重复。      这几人也不着急出去,虽然这屋子破了些,但是总比在外头淋雨强。      “今儿是最后一晚了吧,明日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!”其中一个护卫咋咋呼呼地说着,不时传来跺脚声,看样子真的很冷。      “就是,说实话要让人知道这里住着的都是凌王府不得宠的庶姑娘,谁信呐!”另一道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,声音稍微压低了些,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大好听。      房门虚掩着,风雨不时地吹了进来,凌仪蓉冻得直哆嗦,整个人都躲到了被子里。那几个搜查的人还没有走,依然站在那里说话。正说得兴高采烈时,院子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。      “哇——”“哇——”还不止一个婴儿哭,偶尔夹杂着几道女童的声音。虽然每晚都能听到,但是凌仪蓉还是止不住颤了一下,今晚似乎哭得特别厉害。      “二十、二十一估计是活不了了,才出生几个月,娘亲又不能跟着去京城。”不知是谁先开了口,声音里虽有些遗憾,却也十分平静。      “哼,怕什么,大不了到了地底下再母女团聚呗,估摸着娘亲先走吧!”那个一直没开口的丫头冷着声音说道,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阴冷。      “于嬷嬷,求您了,我愿意做牛做马也不会碍到王妃的,您就让我跟姑娘一起去京城吧。到了京城,我立马就去投河,不会活在世上碍眼的!”屋外有女人凄厉的哭求声传来,带着十足的哀戚。      又有不少女人被拖了出来,无一不是开口求饶。      “娘,你别带走我娘!”清脆而惶恐的女声响亮地传了过来,显然离得很近。      薛奶娘微微缩了缩脖子,正是住在隔壁破屋的十三姑娘。十三是个有娘的孩子,所以在这个近乎于贫民窟的地方,她就敢把十四给推了,还推死了。      只是今晚,她娘将被带走,并且永远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。      女孩子的哭喊声,女人的哀求声,丫鬟的辱骂声,护卫的推搡声。所有的声音,在这个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,站在门边的几个冷眼旁观的人,甚至都能瞧见外面混乱不堪的景象。却无人上前,因为他们只负责十四姑娘。      “还不赶紧拖走,打扰了其他姑娘休息,若让王妃知道了,看治不死你们!”先前那道冰冷的女声再次传来,凌仪蓉知道是这次带领他们过来的头儿,王妃身边的得力人儿——于嬷嬷。      女人的哀求声渐渐减弱,直到消散了。今晚,在这间破旧却占地甚广的大院子里,所有有娘的孩子都成了孤儿。凌仪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,她穿越过来后,就没出过这屋子,整日头疼。但她却知道,这里所有被排行的女子,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。她们都姓凌,她们的爹都是四王之一的凌王爷。她们的母亲都不是凌王妃!      当她第一回知道的时候,也在感叹这凌王爷种猪的能力。啧啧,一夜七次郎都赶不上他这造人的速度!      “哇——”“哇——”似乎感应到母亲的离开,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响亮,带动得其他丢了娘的女孩子也跟着嘤嘤地哭起来。十三那哭天抢地的声音再次传来,似乎还在委屈地抽噎着。      “咚!”地一声闷响,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忽而变得异常凄厉,转而猛地停了。      所有的人似乎被方才那不似人类发出的声音所吓到了,哭喊的声音在这一刻静止。      “血!”十三喊了一个字之后,便晕倒在门外。      凌仪蓉的身子再次打了个颤,她闭了闭眼,似乎看到了血流到了地上,被稀里哗啦的雨水所冲散。      “二十一姑娘年岁太小,身子娇弱,不慎暴毙。仔细记下来,回了京还得呈给王妃看呢!”于嬷嬷冷漠的声音隐约传来,像一把冷箭一般刺进了凌仪蓉的心脏,她不由得痉挛起来。      在这里,身为下贱,命比纸薄。      外面传来拖东西的声音,凌仪蓉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尸体。紧接着隔壁屋子的门被关了起来,想来十三已经被送进屋了。      “行了,我们也走吧,不打扰十四姑娘休息了!”那个丫鬟的声音再次传来,一阵悉悉索索之后,门也被关了起来。      安静,死一般的安静。只有屋外电闪雷鸣和倾盆大雨的声音,洗刷着今晚一切的罪恶和血腥,却还是带着让人胆寒的肮脏和阴霾。      “娘呀。”过了半晌,薛奶娘的声音才传来,她近乎瘫倒般滑坐到了地上,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。      凌王府的这些庶女被丢在这里许多年,就这么粗茶淡饭地自生自灭。直到几日前于嬷嬷的到来,打破了这里所谓的平静,有如丢了无数颗定时炸弹一般,每到晚上必定轮番轰炸。      “姑娘,你睡了没?”薛奶娘颤巍巍的声音传来,凌仪蓉头嗡嗡作响,哪里能睡得着,却不想开口说话,索性保持沉默。      “可怜的姑娘哎,本以为投了个金银窝的好胎,原来是转身罗刹世家!”薛奶娘絮絮叨叨地说念了几句,见无人理会,索性就闭了嘴。      她早被吓得腿发软,也不洗脚,直接脱了鞋袜湿衣服钻进了被窝。冰冷的身体靠过来,凌仪蓉微微抖了一下,身子朝里面挪了挪,便又安静了下来。      今晚她没有听到薛奶娘的呼噜声,似乎失眠的不止她一个人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哇咔咔,新文终于开了哦,大家要点击“收藏此文章”哦,然后留爪印撒花什么的通通袭来吧~ ☆、002 女王守则一:活命要紧(二)   第二日清晨,早早就有人来叫门。凌仪蓉刚穿好衣裳,那个负责她的丫鬟就进来了,二话不说紧攥着她的手腕就往外面拖。      薛奶娘急忙跟了几步,那丫头转过身来,瞪了薛奶娘一眼,冷着声音解释道:“今儿要先回老家,所以带着姑娘们换身干净的衣裳!”      凌仪蓉冲着薛奶娘摆了摆手,就再次被拖着走起来。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太阳都出来了。凌仪蓉的头却立马开始犯晕,腿脚也变得柔软无力,只能依照着惯性跟在丫鬟的身后。      “嬷嬷,十四姑娘到了!”那丫头把凌仪蓉带到了一个宽阔的大院子里,对着于嬷嬷说了一声,就站到另一边去了。      凌仪蓉抬起晕乎乎的脑袋,四下里瞧了瞧。泾渭分明,分成两队。一边是统一着装、布料上佳的丫鬟队,另一边是破布烂衫、颓废欲死的庶女队。中间站着一位面容严肃幽冷的中年女子,想来就是于嬷嬷了。      凌仪蓉十分有眼色地站到了庶女队里,低垂着脑袋,轻轻吸了两口冷气,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些,不再那么晕。      “马上就要回老家去看看,今儿姑娘们要穿得整齐体面,现在把身上的衣裳脱了!”于嬷嬷象征意义地说了两句,就肃着声音发号施令。      站成一排的庶女们立马开始动作,这几日屈在于嬷嬷的淫威下,早就练成了服从的习惯。凌仪蓉穿得比较单薄,边脱边下意识地看向两边。队伍是按照年龄排行站的,十三、十五分站在她的两边。十三的眼睛还是肿的,显然昨晚哭得很严重,此刻只低着头脱衣裳。十五不像凌仪蓉那样骨瘦嶙峋,所以瞧起来要比她水灵些。      “姐姐,脱。”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,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,原来是站在队伍末尾的十九,刚会说话的小娃娃,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,对着一边正努力解衣扣的十八说话。      十八也很烦恼,她只不过比十九大一点儿,但是对于嬷嬷的恐惧,还是让她动起手来。      于嬷嬷的眼睛轻轻眯了眯,那些看向她们的人又纷纷转过脸来,继续脱着自己身上的衣裳,无人敢说一句话。      “嬷嬷,昨儿晚上风大雨大,二十姑娘恐怕是冻着了,没了!”一个晚来的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,身上都在打着颤,脸色苍白。      于嬷嬷的眉头都不曾动一下,只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再次看向十八、十九的时候,脸上露出几分烦恼的神色。      最终她还是放过了两个小娃娃,让两个丫鬟伺候她们脱衣裳。一排年岁不同、高低各异的女孩子站在一起,大的刚及豆蔻,最小的就是排行十九了,才丁点儿大的小娃娃。全部都脱得光溜溜的,此刻她们不觉得可耻,只想着活命。      有丫头送来了装满水的木桶,每个姑娘旁边放一个,那些站在队伍里的丫头也分散开,走到自己负责的姑娘身边,拿起木桶里面小的木碗,舀起水往姑娘们的身上浇着。      微凉的水浇下来,让人忍不住打颤。好在这水估计是意思性地烧了一下,有些温度不至于将人冻僵。凌仪蓉的头上还裹着破布,伺候她的丫头不好帮她洗头,虽然动作看似粗鲁,实际上手下的力道还是把握着分寸。      通通洗好之后,一件件一模一样的裙衫被送了来,布料看起来和丫头们身上穿的差不多,只是颜色图案不同。在于嬷嬷的吩咐下,各人都穿上了新衣裳。      吃完了早膳,于嬷嬷放她们半个时辰收拾东西。凌仪蓉本来就没什么可带的,只把那包袱里的馒头分了一半给薛奶娘,自己就抱着剩下的半包袱馒头上了马车。      临走时,她特意回眸看了一眼自己住的地方。的确是个宽敞的大院子,空旷到让人害怕。一排排平房连接在一起,看起来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,让她莫名地想到了监狱。她们就是被关起来的牢犯,现如今到了赶赴刑场的时刻。      马车分了好多辆,十九个庶女分三辆车坐了。于嬷嬷带来的人跟在后面,她们坐的马车外观是一样的,只是里面更加舒适。至于庶女们原先伺候的人,则一起挤在露天的驴车上。     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滁州,那里是凌王的老家,祖庙就建在那里。和凌仪蓉坐在一辆车上的是十三到十九,总共七个人,几乎是人挤着人。她趁机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,才知道这里是不存在历史上的黎国。包括凌王爷在内,总共有四位异姓王。其他三家分别是冯、季、杜,各大世家也依附于四位异姓王,盘枝错节。      原先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滁州的郊区,所以不到一日便到了凌王府的老家。十九个人下车的时候,都有些楞住了,眼前是一座奢华的大宅子。雕梁画栋,就连匾额都不一样。      到了祖宅,于嬷嬷就开始指挥人忙乱起来。直到分配了房间,她们似乎才察觉到自己身份的提高,三人一个大房间,里面有三张绣床,上面还挂着好看的蚊帐。房间分里外两个屋,有檀木制得衣柜,还有印着青花的瓷器。      凌仪蓉和十三、十五一个房间,待跟随的丫鬟都离开后,十三第一个就冲了进去。挑了一张位置中间的绣床,直接把身上的包袱甩到了床上,整个人也躺了上去。凌仪蓉选了靠墙的,十五就剩下靠外屋的那张。      凌仪蓉先将包袱扔在了床底下,就有三个丫头走了进来,依然是以前负责自己的丫头。      “奴婢名唤锦儿,直到十四姑娘能进京,都是伺候姑娘的。”那个每日晚上冷言冷语说自己娘亲早死的丫头,已经换了一张面孔,变得低眉顺眼,谦卑乖巧。      自然十三和十五的丫头也是,这样的场景再一次认证了凌仪蓉心中的猜想。滁州只是一个落脚点,同样的也是一个考察的地方。锦儿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,不是每个庶女都能进京的!      只是从此刻起,她们将会稍微体验一下凌王府庶女的生活,有好房间住,有丫头伺候。      这时候有几个小丫头抬了三个木桶进来,冒着雾气的,显然是烧好的洗澡水。      “十四姑娘请宽衣,奴婢伺候您沐浴!”锦儿已经站到了靠外侧的一个木桶旁,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“请”的动作。另外两个丫头也是如此。      凌仪蓉也没客气,轻抿了一下嘴唇,她实在是冷得够呛。刚站到木桶旁,锦儿就弯着腰替她解衣带,依照着电视上学来的,她张开双臂微微扬起头,让锦儿更加方便地将她的衣裳脱掉。      锦儿的眉头微微挑了挑,却是不动声色地搀扶着她进了浴桶。其他两位姑娘一开始麻木地站在那里,后来也跟着凌仪蓉学。      热烫的水接触到冰冷的皮肤,让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,眉头轻轻蹙起又慢慢展开。久经地狱,再次重回人间洗澡。凌仪蓉只想爆一句粗口表达自己的心情:真他妈的爽!      锦儿柔嫩的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按着,不时撩起热水泼到她的肩头。凌仪蓉轻闭着眼眸,安然地享受这片刻的舒爽。死过一回了,穿越过来没想到过得更惨,现如今总算像点人样儿了。她宁愿自欺欺人地享受片刻,也不愿全身痉挛地胡思乱想。      其他两位自然没有她的定力,战战兢兢地和丫头们抢木碗往自己身上浇水,替她们搓背,二人又怕累着丫头们。想开口说不用又卡在喉咙里,好容易洗个热水澡弄得诚惶诚恐,完全没有享受。      三位姑娘一对比,孰高孰低,立马分辩出来。锦儿蹲在凌仪蓉的背后,在凌仪蓉尽情享受的时刻,锦儿的眼眸轻轻眯了眯,仔细地打量她的神情,暗暗记在心底。      热水澡洗完了,当有丫头来抬浴桶的时候,凌仪蓉都没好意思去瞧那木桶的水。定是变成了灰色,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十四多久没洗澡了,今儿早上那冷水澡只是冲了一下而已,方才锦儿又卖力伺候她,变成了泥水很正常。     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,十九个人纷纷被厅内摆的两张大圆桌给震住了。分为两拨用膳,桌上的菜肴都是她们没见过的山珍海味,各色的粥点也应有尽有。对于到了这个世界,每日都只啃硬馒头就着萝卜干的凌仪蓉来说,这简直就是天堂。      十九个人纷纷落座,眼睛清一色地冒绿光看着那桌上的菜肴。于嬷嬷一声“动筷”传来,起筷的声音层次分明,手感甚佳的筷子纷纷落向鸡鸭鱼肉的盘子,至于青菜白菜则一致被众人所忽视。      一顿饭吃得满嘴流油,凌仪蓉感动得快哭了。那十几个白面馒头她还当个宝呢,现在一对比那就是废物!    作者有话要说:我曾经戏称这文为黄/暴文,真的很重口味哦,清新的妹纸们承受不住还是点叉吧!但是绝壁是爽文,有困难才有奋斗啊~留爪印才是王道! ☆、003 女王守则一:活命要紧(三)   凌仪蓉放下筷子的时候,按照自己知道的礼节,从衣袖里掏出锦帕,细细地擦拭着嘴角。而这桌上其他人都还在猛吃,凌仪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,自己由于吃撑了而微微凸起的小腹,她自认为是比较能吃的,没想到人外有人。      就连十八、十九都在奋力地和鸡腿对抗,凌仪蓉想了下,可能是自己是其中最瘦弱的,又磕了头影响了食欲。      于嬷嬷一直待在一旁,其他伺候的丫头也是有时候夹菜盛汤的,不过基本上都用不着她们。这些人讲究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。只有凌仪蓉会偶尔指着相对较远的菜,让锦儿夹给她。      给她们配丫头,绝对不是无的放矢。既然是王府的庶女,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,所以凌仪蓉努力做出守礼的模样。      直到十九个人都吃完了,饭桌上几乎一片狼藉,于嬷嬷只冷眼瞧着,一个字都未多说。她挥了挥手,立马就有丫头来收拾碗碟。      庶女们得了解散的命令,三三两两回了房间。伺候的丫头们只把她们送到门外就走了,凌仪蓉虽然好奇,却也憋在心底,只是脑子里暗暗警醒。是不是又有后招?      她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,所以一夜没睡好。待第二日早晨醒来,见屋内三个人都十分正常,才算是松了一口气。      丫头们推门而入,伺候她们梳洗。凌仪蓉只坐在铜镜前,任锦儿替她梳头带花。其他两个人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,到慢慢安静下来,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伺候。      她们一出屋,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住了。六间屋子围成了一个院子,中间留有一大块空地,此刻空地上躺了七具尸体。于嬷嬷并着七个丫头站在尸体的头前面,凌仪蓉她们正对着那些尸体的脚。      一阵阵阴风袭来,凌仪蓉只觉得无比的森寒,她想叫想哭想闹想逃。只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她藏在了心底,牙齿狠狠地对咬着,脸颊两边的肌肉都突了出来。      “啊!”从隔壁屋子里走出来的三个人,皆大喊了一声,晕倒了两个。      身后的十三也晕倒了,十五早就捂着嘴巴叫过了。其他屋子里的人也都走了出来,陆陆续续有人晕倒。那一排身穿白色里衣横躺着的尸体,绝对场面惊悚。      凌仪蓉忍着胃部的恶心,匆匆扫过她们的脸,心底一惊。正是排行第一到第三,和第十六到第十九,正好七个人。年龄段集中的两极,全部死了。她再仔细去辨认,发现她们都面容发青,甚至发黑,显然是中毒所致。这一个瞬间,她的手脚冰冷,全身都抑制不住地打颤。      “好了,现在还活着的人,都是有资格成为凌王府姑娘的。从今日起,留在祖宅学习一个月的规矩,自有教养嬷嬷教导你们!”于嬷嬷一直等没晕的三两个人看够了,她才拍了拍手,声音依然阴冷地传来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抬起头,恰好对上于嬷嬷的眼眸,被她眼神里的阴冷和毫无感情所震慑,只觉得四肢麻木。      待她的眼睑要低垂下来的时候,忽而对面的于嬷嬷轻轻弯起了嘴角,露出了一个淡笑。凌仪蓉却只觉得异常诡异,浑身打颤地想要立马蜷缩在一起。      尸体被一具具抬走,十八、十九才那么一点大,小小的身子已经全部发黑了,看起来甚为可怜。有几个丫头来把晕倒的庶女们搀扶起来,凌仪蓉也想迈开步子离开,只是脚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,如何都动不了。      “姑娘们快去用早膳吧,莫要让教养嬷嬷等急了!”最后还是于嬷嬷冷声提醒了一句,凌仪蓉才回过神来,和十五相互搀扶着离开了。      到了饭厅,一个个都坐得板板正正,再也无人像昨晚那样。凌仪蓉的头还在阵阵地疼,她看着丫头们一样样摆上粥饭,脑子里暗暗想着,那些人是不是吃了这些饭菜才会死的?可是大家都吃了一样的东西,为什么剩下这些人活得好好的?      过了片刻,就有四个十分严肃的老嬷嬷走了过来,虽然气势比不过于嬷嬷,但是自身的风流气度显然要更加规矩。果然这便是她们的教养嬷嬷,依然是按房间的分组来,一个教养嬷嬷同时教三个人。      从这一顿早膳开始,从坐姿到拿筷子如何夹菜,方方面面只要是涉及到用膳的礼仪,教养嬷嬷们都一一讲解了一遍。但是规矩繁多,实在是无法全部记住。      早膳在近乎无声的状态下结束了,于嬷嬷拍了拍手,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,低声道:“念你们是头一回学规矩,记不住便罢了,若是下次还记不住,每忘记一个就跪半个时辰。”      严肃的声音传来,剩下的十二个人也只有点头的份。分组跟着各自的教养嬷嬷离开,凌仪蓉她们到了后院的一个凉亭里学习,站姿、各种场合的行礼,甚至也出现了头上顶个重物走路的景象。凌仪蓉怕记不住,从房间里摸了纸和笔来,即使她的毛笔字软趴趴的,也咬着牙写了下来。      学规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,每日都有新的规矩要学。而几乎每顿饭,都能瞧见于嬷嬷。每日三餐于嬷嬷也都要灌输些思想给她们,所有的物质生活皆来自于远在京城的王妃,要懂得感恩。      待时日过了大半的时候,于嬷嬷的话也越发露骨和诡异。      “姑娘们的规矩学得越来越好了,但是奴婢不得不提醒诸位,在座的各位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去京都的。名额有限,只有一半的人能够走出这里!”于嬷嬷的话言犹在耳,她说这话的时候,脸上再次露出了淡笑,虽然是稍纵即逝,但是仍然被凌仪蓉捕捉到了。      这一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,好在直到进了屋都没出什么差错。凌仪蓉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般,几乎累倒在床上。      “十四姐,平日见你学规矩比谁都认真,怎么今日倒有些心不在焉?”十五凑了过来,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,轻声问道。      凌仪蓉摇了摇头,将脸埋进被子里。这样的生活让她几欲崩溃,但是她却得努力地活着,当失去一次生命之后,她明白没有任何东西比活着更美好了。      “喂,十四,你不会是撑不住了吧?哼,上回于嬷嬷还找了大夫来替你瞧病,别以为头上的伤好了,就了不起了!”十三那令人厌恶的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,让凌仪蓉皱了皱眉头。      这个瘟神无论什么事儿,都喜欢跟自己对着干。几乎所有人都能瞧出来十三对她的敌意,仿佛从娘胎里带出来一般。      由于现如今她们的生活质量提高,于嬷嬷也请了大夫来看她的头,内服外敷之后,总算是没留疤也没有后遗症。只是罪魁祸首十三,却毫无愧疚的感觉,而且整个人似乎已经从失去娘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,整日叫嚣着要和凌仪蓉对抗。      其实十三不是单独争对她,只是因为学规矩好而被夸奖的恰好是凌仪蓉而已。嫉妒心理作祟,难免要挖苦两句。而且这二十日的将养,把凌仪蓉的身上稍微养出了些肉,整个人不再是原先那样瘦的吓人。现在尖尖的瓜子脸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在剩下的这些人里,除了那几个慢慢长开的人,其余的在容貌上都比不过凌仪蓉的水灵。      三人斗了几句嘴,便各自梳洗歇下了。这么多日子,只要晚上歇息的时候,她们身边就不会留有伺候的人,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。凌仪蓉藏有的馒头,也被其他二人发现了,不过这么多日倒是无人管她,她早就趁着不注意丢掉了。但是经由十三那张大嘴巴宣传,其他人还是知道了,十四最爱的不是山珍海味,而是白花花的馒头。      这日,跟往常一样起来梳洗,推门而出的时候,阳光投射到眼睛里。凌仪蓉被刺的微微眯着眼,却看到了院子里躺着一具身穿白色里衣的尸体。她的脸色微变,手指发冷,又来了!      除了几道被吓到的尖叫声之外,已经没有人晕倒了。死去的是五姑娘,依然是身子发黑,和以前的人是同一表现。凌仪蓉下意识地看向于嬷嬷,于嬷嬷的眼神扫向四姑娘和六姑娘,正是五姑娘的室友。这一认知让凌仪蓉的脑袋发疼,心底变凉。      “看样子有些聪明的姑娘,已经领会了老奴所说的话。老奴不介意对着五姑娘的尸体再说一遍,能进京的人只有一半,还多出五个人来。”于嬷嬷的声音犹如从地狱里传出来一般,渗透着无数的毒液,要将人生生地毒死。      凌仪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,究竟是不是同房的人下的手,毒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?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阴风阵阵,头天三更啊,勤奋吧?好兆头好兆头,妞们要点收藏和留爪印哦~ ☆、004 女王守则二:慎重选择(一)   当几个下人抬起五姑娘,似乎是故意一般,特地走剩下来的姑娘面前走了一遭。      “啊!”忽然一个少女被推了出来,恰好扑倒在五姑娘的身上,两个抬着尸体的丫头手一滑,由于惯性那个少女就扑在五姑娘的身上摔倒在地上。      “啊,啊!”那个少女声嘶力竭地呼喊,像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,连滚带爬地往后退,远离那具冰冷的尸体。      凌仪蓉轻轻眯起眼眸,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女,依稀记得是排行十二,只比自己长了一岁半。此刻十二看着面孔发黑的五姑娘,双眼发直,最终瞳孔涣散晕了过去。      于嬷嬷的眉头皱起,明显带着几分不耐,她的眼神扫向方才站在十二旁边的两位姑娘,正是十、十一两位姑娘不由得冷声道:“若是想除去对手,就让她无法再站起来,现在十二姑娘只是晕了,还请两位同屋的姑娘照顾她!”      十、十一两人似乎十分不情愿,但是碍于于嬷嬷在场,只能走到十二身旁,动作有些粗鲁地搀扶她起来,轻拍着她的面颊又朝丫鬟要来了冷水,猛地泼了过去,才算是把她弄醒。      清晨看了尸体,早膳用得就十分沉闷,十二受了惊吓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,不住地低声啜泣着。餐桌上只有十一个人,所以就凑成了一桌。凌仪蓉偶尔瞧一眼哭得不能自已的十二,也只有在心中低叹了一口气。      “难道教养嬷嬷没有教过你么,食不言寝不语,你哭哭啼啼地算个什么事儿?”最终现在年龄最大的四姑娘忍不住开口,秀眉紧紧蹙起,不耐烦地看过去,立马引起不少人的共鸣,众人都以一种责怪的眼神看向十二。      十二暗咬住牙根,似乎想要忍住哭泣,无奈却始终止不住那一次次的抽噎声。她红肿着眼眶,悄悄地看了一眼于嬷嬷,最终似乎狠下了心一般,沙哑着声音道:“嬷嬷,我能退出么?我不要去京城了,我要回那所大院子里!”      十二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,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闪躲和惶恐,这两句话似乎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勇气。说完了,她的眼泪又跟着流了下来。      正用膳的其他姑娘都停下了筷子,微微惊讶地看向十二,又转向于嬷嬷,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。      “十二姑娘说什么呢?既是从那院子出来就没有轻易回去的道理,生是凌家的人,死是凌家的鬼。只要十二姑娘神志清醒,就要为了去京城奋战到最后一刻!”于嬷嬷盯着她看了片刻,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,义正言辞地拒绝了。      十二似乎是被于嬷嬷吓到了,抽噎声也渐渐止了,只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眸瞧着她,卷曲的睫毛因为被泪水沾染而黏在一起,脸上的神色十分无助。      待众人都放下了筷子,于嬷嬷一声令下,十一个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去找各自的教养嬷嬷。      “十姐姐、十一姐姐,救救我,我不会和你们争这个名额的!”十二一下子拽住别人的衣袖,眼泪再次决堤而出,悲声求助着。      看样子今儿早上五姑娘的死,对她的打击很大,毕竟当时十、十一两个人已经出手推她出去了。很可能今晚就会联手谋害她。      “十三、十四妹妹!”每一个走她身边经过的人,十二都要伸出手轻轻拉住她们的衣角,却无人为她停留。      凌仪蓉眼瞧着走在前面的十三,猛地用力甩开十二的手,头也不回地离开,她的心底跟着一颤。下意识地抬起头,便对上十二那张梨花带落雨的脸,眸中闪烁着恳求和惶恐。      十二的手拽住她过长的衣袖,凌仪蓉轻轻覆上她的手,温暖的触感传递给十二,轻轻捏了一下。一直没人理会的十二,因为她这么一捏而愣了一下,手下意识就松开了,待回过神的时候,所有的姑娘都已经出去了。饭堂里只剩下她和于嬷嬷二人,对上于嬷嬷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,十二立马提起裙摆跑了。      学了一整日的规矩,十一个人都是累得精疲力尽。晚上依然是团团围坐在桌上用膳,十二的精神十分萎靡,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,有谁稍微大声说话都能把她吓到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轻蹙,眼睛下意识地打量着十、十一二位,只见她二人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待用完了晚膳,凌仪蓉见十二走在最后,她轻轻和十五说了一句,步伐就减慢了,似乎在等人。      “十二姐姐。”娇嫩的女声响起,凌仪蓉低声唤了一句,二人身后都跟着各自伺候的丫鬟,根本不好说什么悄悄话。      十二抬起头,有些迷茫地看着她,凌仪蓉温柔地一笑,轻轻拉住她的手,十分亲密地十指紧扣。      “有事——”十二的声音戛然而止,她的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小圆球一样的东西,坑洼不平。她瞪大了眼睛瞧着凌仪蓉,似乎有些难以置信。      “没事儿,我瞧你今儿早上怪吓人的,就来看看你。求人不如求己,十二姐姐,希望明日还能看到你!”凌仪蓉再次对着她笑了笑,眉眼弯弯好像一个月牙形一般,话音刚落,她就提起裙摆跑了。      跑了一段路还转过身冲着十二挥了挥手,俨然一个可爱乖巧的小妹妹。      凌仪蓉只跑了一小段路,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,她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,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。她没有什么太多的高尚情操,在能明哲保身的同时,多帮别人一次,就是为了自己多留一条退路。如果这次换成其他人,不是一心想认输放弃的十二,凌仪蓉绝对不会出手相助。      正因为十二的软弱和心有不忍,证明了她的良心未泯,才有获救的价值。      凌仪蓉正紧锁着眉头深思,不想身后传来一道踩碎树叶的声音,把她惊得回过神来。      “十四姑娘真是好心,可惜那些话,估计十二姑娘是听不懂了!”锦儿略显阴冷的声音传来,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。      凌仪蓉却只做不知,沉默地走回屋子,她给十二的纸条上只有两个字“装疯”。对于嬷嬷的每一句话,凌仪蓉都喜欢细细琢磨,今儿早上同样也不例外。一下子就被她找出了破绽,神志清醒就必须想着杀掉对手,那么神志不清醒想来可以逃过一劫。      今夜对于许多人都是不眠的一晚,凌仪蓉几乎一宿没睡,隔壁的房间里一直没有消停过。从轻声细语,到呵斥怒骂再到声嘶力竭的哭喊,隐隐约约还有厮打的声音,就连平日里雷打不动的十三都未能入睡。不停地翻来覆去,外加唉声叹气。      “怎么回事儿,还让不让人睡了?十二作死呢,没日没夜地哭,还不如就去死了!”十三终究是忍不住了,猛地起身将枕头扔到了地上,气急败坏地吼道。      可惜隔壁的屋子正吵得尽兴,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。十三一下子从床上爬起,赤着脚捡起地上的枕头大跨着步子就要往外冲。      “十三姐姐,算了,万一你去了,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就不好了!”凌仪蓉哑着声音说了一句。      十三却不听她的,猛地抓住门框似乎要推开,却是纹丝不动,只隐约能听到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音。      “门被反锁了。”十三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俩,脸上的表情有些呆傻。      屋子里忽然静了一下,隔壁屋子里摔打吵闹的声音就越发明显,十二高扬而尖利的哭喊声也异常清晰地传了过来。      “十三姐姐,既出不去就睡吧,明儿还有规矩要学呢!”十五耐不住困,打了个哈欠,抬手揉了揉眼睛,低声嘀咕了一句,便重又躺下裹着被子睡了。      十三手里端着烛台,昏黄的烛光映着她那张尖尖的瓜子脸,显得有些苍白。她见十五不理会,便转过头看向凌仪蓉,似乎要和她说话一般。      但是凌仪蓉也没理她,沉默地将被子盖住头躺了下去。      “该死的!”十三低咒了一句,呼出一口气吹熄了蜡烛,也躺到了床上。      清晨时分,她们是被一声声近乎凄厉的嘶喊声惊醒的,三个人一下子从床上跃起。十三十分激动,直接赤着脚下了床就要往外跑。却是锦儿推门而入,阻隔了她的去路。      “姑娘们等会子再出去吧,十二姑娘疯了,拿着砚台要杀人呢!十姑娘就被她伤了,于嬷嬷正派人拦住她!”锦儿的声音依然十分幽冷,只是语气带着几分急促,显然方才也是去阻拦十二的,只是为了提醒她们才临时进来的。      凌仪蓉在心底松了一口气,十二,总算还活着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乃们敢动动玉手点击收藏此文章一下么?收藏君涨的如此缓慢,我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黄/暴下去了! ☆、005 女王守则二:慎重选择(二)   “你们别过来,别过来!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们!”外面隐隐传来十二近乎崩溃的嘶吼声,伴随着低低的啜泣声,在异常安静的清晨,显得极其诡异。      三个丫头已经回来帮她们梳妆了,似乎于嬷嬷找来了侍卫准备制服十二。      “哼,十二的人缘也忒差了,让同屋的两个人一起合伙对付她。十四,你往日都和十五交好,是不是就想着报复我呢?”十三对着铜镜照了照束好的发髻,冷哼了一声。语气略带嘲讽地说着,眼角上挑带着几分挑衅。      凌仪蓉依然稳坐在铜镜前,自同屋以来,由于十三处处正对她,所以她二人总共说的话不超过十句。      “十三姐姐,哪能啊?我不是也和你交好么,两位姐姐都比我年长,我们最好一起去京城。”十五扭过头来,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,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,眉眼弯弯。      十三偏过头对视着十五,不由得啐了一口,道:“就你成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,十四天生就是个带晦气的,克死了她娘,你可不要和她交好,免得惹祸上身!”      十五微微怔了一下,转而脸上的笑意更甜,笑嘻嘻地点头。      凌仪蓉自始至终都未开口,待三人都梳妆完毕出了房门,就看到一身纯白色里衣的十二,被两个侍卫按着胳膊跪在院子中央。金色的晨光投射在她的身上,映射着刺眼的白色,让人一阵眩晕。      回廊里已经站了几位姑娘,十、十一两个人就在隔壁的房门口,只是脸上都带着青紫的抓痕。特别是十一,不止嘴角破了,连头上都缠着白色的布条,隐隐露出血色。十二的手边放着一个带了血的砚台,显然是砸十一头的凶器。      十二垂着头,一动不动,应该是被弄晕了。有个丫头提着一桶冷水浇了下去,十二慢慢抬起头,脸上也有个清晰的巴掌印,显然昨晚折腾了好久。      “别碰我,杀了你们,全部都杀了你们!”逐渐清醒的十二立马开始猛力地挣扎,嘴里近乎声嘶力竭地胡言乱语,眼睛充血发红,显然已经呈现了癫狂的状态。      于嬷嬷的眉头越皱越紧,她对着那两个侍卫挥了挥手,哭喊的十二就被硬拉着拖走了。发狂的喊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,直至消失不见。      “姑娘们既然要动手就利索些,搞成十二姑娘这样,奴婢们可是很为难的。”于嬷嬷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,犹如一把利剑抵着咽喉般,让人心生胆寒。      她轻轻眯起眼眸打量了一下站在院中的十位姑娘,最终将眼神停留在凌仪蓉这个方向,慢慢地说了一句:“下不为例!”      直到于嬷嬷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,凌仪蓉才回过神来,手抬起抹了一把额头,才发觉自己惊了一身冷汗。方才对上于嬷嬷的眼神,里面探寻的意味十分明显,让她不由得心生警惕。      餐桌上,原本已经结成统一战线的十、十一两人却分开坐了,二人都是脸色苍白,眼袋幽深,显然是昨晚没睡好。无一人肯多说一句话,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。      似乎是于嬷嬷那句警告的话管用了,连续几日起身出屋,迎接她们的要么是明媚的晨光,要么便是身穿雪白里衣的尸体。有些屋子里的人从三个变成两个,再变成一个。只有凌仪蓉她们三个住的屋子相安无事,每日三人梳妆打扮,整齐的让人眼红。      “有些姑娘表现得非常好,手段了得,基本上已经确定是去京城的人了。”于嬷嬷站在院中,看着刚刚被抬走的六姑娘的尸体,脸上的笑意还是那样僵硬,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。      她的话一出,剩下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孤零零地站在房门处的四姑娘。她像一个胜利者一般,轻轻扬起下巴,脸上却并无太多的表情。      投射过去的目光中,有几道隐隐露出羡慕的意味来。四姑娘现如今在她们这些人里头,年龄最大身量也最足,手段自是不必说,五、六两位姑娘都不是她的对手。      或许是对她的奖励,四姑娘被挪出了那个院子,听说换了一处更好的院子,就在隔壁,只是几人用膳还是在一处坐着。      除了死了人之外,又是风平浪静的一日过去了。离去京城的日子越来越近,凌仪蓉的神经也越来越紧张。十二不知被关到了哪里,现在活着的除去十二还剩下九位姑娘,离限制的名额还多出三个。      清晨起来,三个人都不怎么有精神,彼此间的交流已经越来越少。倒像是在苦苦地煎熬,只是谁都不肯先开口示弱,只是为了活着。推门而出,院子里又横躺了三具白色的尸体,却已经无人再惊讶。      凌仪蓉的眸光悄悄在那三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,眸光一闪。恰好是住在同屋的人,七、八、九三人全部成了冰冷的尸体。发黑的脸色,暗青的嘴唇,一模一样僵硬的体态,痛苦的神情。又是中毒而死,凌仪蓉的太阳穴开始“突突”地跳了起来。      “姑娘们总是不长记性,老奴斗胆再教姑娘们一回,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,也把其他人都当成蠢货。七、八、九三位姑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,都不知道害死自己的究竟是谁了!”于嬷嬷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嘲讽,微微翘起的唇角显示着她心情的愉悦,在看向那三具尸体时,她的眸光里丝毫没有怜悯,相反带着一种鄙夷。      那是一种对弱者、对失败者的鄙夷。物竞天择、适者生存,用别人的生命铸就自己的前路,别人的死亡恰好是自己新的开始。      那几具尸体被匆匆处理了,饭桌上越发的冷清,如今也只剩下六个人。分别是四、十、十一,还有凌仪蓉她们三个。周围安静的诡异,就连故意压低的咀嚼声都能听得见,气氛压抑得让人疯狂。      今日的教养嬷嬷似乎并不准备教她们三人东西,只让她们伏在小桌上练字。凌仪蓉有些心不在焉,她的余光扫向左边的空位置,十三方才被一个丫头叫了出去,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,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。      “嗯哼。”十五的轻咳声传来,凌仪蓉转过头去,对上她那双同样着急而不安的眼眸,两人都有些坐不住了。      “姑娘们在习字的时候请专心!”教养嬷嬷一板一眼的声音传来,阻断了她俩的眼神交流。      重新投入到练字中,那软软的毛笔尖像一条蛇一般,难以控制,只是机械性地在宣纸上,留下一道道难看而歪扭的印记。     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,十三总算回来了,她的脚步有些虚浮。脸色也十分难看,凌仪蓉和十五都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她。十三却是目不斜视,避开了她们的目光,低着头坐回了位置上,拿起笔就写。      凌仪蓉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,瞧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,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请跟奴婢来!”依然是方才那个传唤的丫鬟的声音。凌仪蓉收回纷乱的思绪,站起身跟着那个丫头匆匆离开。      两人一前一后,走到另一处院子,丫头让她进了一个大屋子,便随手带上了门。徒然一暗的屋子,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。      “呼!”昏暗的环境忽然传来一道光亮,桌上的蜡烛被点燃了。凌仪蓉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,对上于嬷嬷那张阴沉而惨白的脸。尖叫声被她生生地扼在了嗓子眼儿里,只是目光沉稳地对视过去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坐!”于嬷嬷和她对视了半晌,才挥了挥手,指了指对面的位置。      凌仪蓉轻轻吸了一口气,面色平静地坐到了她指示的位置。昏暗的环境,昏黄的烛光,幽闭的空间,再加上对于她来说,绝对是控制着她生杀大权的于嬷嬷。一切的一切,都让她处于一个不利而紧张容易暴露自己弱点的地方。      她知道,于嬷嬷是要通过周遭的环境穿透她的心里,击垮她!但是她不能妥协,所以才死死遏制住身体本能的紧张和害怕。      “十四姑娘的胆子挺大的。”自她坐下,于嬷嬷的眼光就一直盯着她没离开过,此刻才轻轻开口,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,倒是多了些懒散。      凌仪蓉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,低声道:“胆子不大,就活不下去了!”      “十四姑娘过得有这么辛苦么?奴婢倒不这么认为,不止自己活得好好的,还想法子保着别人也活得好好的!”她的话音刚落,于嬷嬷略带了几分反驳的话语就跟随而来,声音里明显透着几分不相信。      凌仪蓉的心底“咯噔”了一下,心跳渐渐减慢,似乎有人浇了一盆冷水到她的头上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女主绝对不是圣母,相反的她很现实!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,她所做的事情都是首先为自己考虑。而且这绝对是本爽文! ☆、006 女王守则二:慎重选择(三)   “嬷嬷这话怎么说,大家都是靠自己才活得好好的!”凌仪蓉愣了片刻,才慢慢开口反驳。只是声音干涩异常,似乎是从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的一般。      于嬷嬷还是紧盯着她看,凌仪蓉不特意偏过头与她对视,也不故意回避,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。      “姑娘不明白不要紧,过几日就清楚了。奴婢找你来,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儿,终于挨到你们这一房了!”于嬷嬷摆了摆手,似乎不想再纠缠于前一个话题,轻易地转向了别处。      只是她语气中透露出的兴奋,却让凌仪蓉心底暗生警惕。      “这是药铺里随处可见的毒药,鹤顶红。只要沾上,万事皆休。不够了再来朝奴婢要,您好好收着,期待您的表现!”于嬷嬷的声音仿佛从地底钻出来一般,带着修罗的阴冷。      凌仪蓉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,手里被一只微凉的手塞进一个纸包。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个纸包上,烫手的让她想逃离的恐惧,袭遍全身。      过了片刻,她才回过神来,怔怔地盯着于嬷嬷瞧。无数个问题堵在心头,张开口却是一句都问不出。      于嬷嬷看着她进屋来头一次变了脸色,嘴角聚集了几分笑意,一点一点的散开。      “老奴违规告诉您,前十几位姑娘都是中了这药死的,你们所有的表现,老奴都会上报给王妃。这是对您一直安守本分的奖励,不过,您再不出手,就真的会错失良机!”于嬷嬷原本低沉的声音再次故意压低,嗓音的沙哑传来,有些刺耳。      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,眼角处的细纹也慢慢舒展开,只一瞬间又全部收了起来,变回了原本严肃的模样。      凌仪蓉浑浑噩噩地出了那屋子,她头一回发觉,于嬷嬷的话她一句都不想琢磨。为了活命,却又不得不细细琢磨。先前所提到的帮助别人也活得好好的,是否指的十二?十二将她帮助的事情告诉了于嬷嬷?她又该怎样处理这包毒药?      万千的思绪纷至沓来,似乎要将她的脑袋挤得炸掉。回到了练字的屋子,十五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,凌仪蓉总算是体会了十三的心情。她看着十五,轻轻摇了摇头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      “十五姑娘,请跟奴婢来!”同样的声音,几乎同样的话语,十五站起身走了出去。      外面的日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,凌仪蓉看着自己握笔的柔荑,洁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筋。长袖里存放着那包毒药,让她有些失神。      沉默、沉默,还是沉默。无论是三人相处,还是六人一起用膳,到处都是死一般的沉默,压抑得让人发狂。      离开了饭桌,三人就再不敢吃东西,屋子里的茶水糕点都是现成的,往日总要被消灭一通的东西,今日却完好无损地摆在那里。谁也不想吃了那东西,就变成一具面色发黑的挺尸。      一夜未眠,早起之后三人的眼下都是一片青黑,想来谁都不敢睡。      推门而出,院子的地上除了温暖的阳光之外,没有其他。凌仪蓉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,真好,今儿没人死掉。      只是于嬷嬷投射而来的眸光却带着几分不快和阴郁,其中的不满,也被凌仪蓉选择性地忽视掉了。      “有些姑娘还真耐得住性子,别看年纪小,心思倒是聪明。可惜临出门前,王妃就叮嘱过了,为了谨防有人钻空子,每个屋子里的三个人不能一同进京,否则全部都要受到惩罚!”于嬷嬷的目光一凛,声音里更是带着几分胁迫直逼而来。      在场的还有十和十一都偏过头看向她们三个,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探究。      “老奴丑话说在前头,如果还念着什么情意,不想独活的就一起去死。这后山的乱葬岗里,不介意多几位姑娘的尸体!”于嬷嬷没有给她们喘息的时间,威胁的话语再次传来。      凌仪蓉她们几个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如果说还有谁存在着侥幸心理,也都在这一刻熄灭了。她们三个中,必须得有人死!      于嬷嬷瞧见她们变得苍白的面色,脸上阴冷的神色缓和了些,依然肃着声音留下了一句话:“没有几日了,老奴希望明儿就看见结果!”      几个人浑浑噩噩地去了饭堂用膳,却都吃不下多少,想起要亲手下毒杀人,胃部就是一阵痉挛恶心地想吐。三个人露在外面的手臂上,都冒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。      从小一个院子住着,即使没有相亲相爱,也没到拼死拼活的地步。但是为了争夺那几个活命的名额,就必须得互相残杀。     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,三人坐在床上发呆,连衣裳都不敢脱。      “睡吧,还有几日呢!”十三似乎是熬不住了,她走到桌边一下子吹熄了蜡烛。      黑暗的环境,似乎给了凌仪蓉一个暂时躲藏的地方,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。外衣刚脱掉,旁边就有人猛地扑过来,用手捂住她的嘴。挣扎的声音里,依稀听到纸包被打开的“悉悉索索”的声音。凌仪蓉的整颗心一凉,透过扑在身上的重量,她依稀判别着应该是十三。她奋起反抗着,无奈无论是年龄还是力气,对上十三,她都输得一败涂地。      就在凌仪蓉的力气渐渐被抽干的时候,十三猛地向后一倒,似乎摔到了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      借着投射进来的月光,凌仪蓉看到十五死死地扯住十三的衣领,手里抖着已经打开的纸包。      “十五!”凌仪蓉沙哑地开口叫唤了一声,她看不清十五的脸,只能隐约瞧到那双白嫩而小巧的手。      “十四姐,快帮我!”十五的声音里带着颤抖,很明显她对上十三,显得非常吃力。      凌仪蓉的脑袋渐渐放空,眼瞧着十三就要从地上爬起来,她暗暗咬了咬牙冲了过去,死死地按住十三在空中挥舞的两只手。      十五伸手似乎想要扭过十三的头,无奈十三的头四处乱晃着,根本不给她机会。十五也急了,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了十三的肚子上。      那一刻,凌仪蓉承认自己疯了。她的眼眶泛红,明明心里无力,手上的力气却似乎怎么也使不完。心底脑海里都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她要活着,不能让十三得手杀了她。而她活着的前提,就是让十三去死。      于是,她眼睁睁地看着十五用脚踩住十三的半张脸,一只手固定住,另一只手扬起药包,将那粉末一点一点倒进了十三的嘴里。      当粉末悉数进入十三的口中时,十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,摸索到了小桌旁重新点燃了蜡烛。她的脸一片苍白,眼神失焦,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十三。      凌仪蓉也有些呆了,她不敢放手,十三身体上的每一次痉挛和抽搐她都可以察觉到。      白色的口沫从十三的嘴里流了出来,十三的身体渐渐变凉发硬,直到一动不动。凌仪蓉才慢慢站起,却又一下子摔倒在地上。身上感不到疼,眼泪却是汹涌而出。      看着脚边十三渐渐发黑的脸色,凌仪蓉心底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:她杀人了!      “十四姐!”十五小声的呜咽传来,她依然举着蜡烛,一动不敢动地看着那具已经成为尸体的十三。      凌仪蓉心头一震,连忙撑着身体爬起来,跌跌撞撞地跑到她的身边,两个人搂在一起,轻声地啜泣着。在她快要被十三弄死的时候,十五救了她。      两人不敢再碰十三的身体,手拉着手挤到了十五的床上,蜡烛一直点燃放在桌上。微弱的烛光映照着昏暗的环境,月光透过窗户恰好投射到十三横躺的地方。      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若是让十三动手杀了我,你不用脏了手,也可以向于嬷嬷交差!”过了半晌,哭也哭够了,怕也怕累了。两人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,凌仪蓉轻声提出了心底的疑问。      十五紧盯着那支燃烧的蜡烛看,还在小声地抽噎着,有些没回过神来。      “我娘也早死了,既然都是天生带晦气的,那就一起克死她!”十五有些发怒的声音传来,尾调透着不满。      凌仪蓉轻轻挑了挑眉头,下意识地眼眸扫向有月光的地方,却又立刻收回来。她的心底微叹,十三恐怕死也不清楚,就因为她那一句无心的试探,就让十五记恨在心,最后倒戈相向。      “我不想杀死她的,只是她当时要杀你,我害怕。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谁要死的......”十五又开始抽泣起来,她渐渐变得语无伦次,手足无措。眼泪更是止不住,像绝了堤的水一般。      凌仪蓉伸手将她搂进怀里,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挤在一起,轻声地哭泣、彷徨,心底既后悔又庆幸。在后悔她们杀了人的同时,又在庆幸还好死的不是自己。      面对十五这种心理,凌仪蓉稍微有些了解。在一定的环境,人的心总会倾向于弱者。先动手要杀人的是十三,处于弱势快要被杀的是凌仪蓉,天生骨子里帮助弱者一起打压坏人的正义心理,使十五冲上来救了凌仪蓉,并且一起合谋害死了十三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啊啊啊,杀人了!眯起眼眸,害怕么?害怕就留爪印,让我来安慰乃们~ ☆、007 女王守则二:慎重选择(四)  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,守着尸体干坐了一夜,谁都不敢睡。即使身体因为搏斗了一场,狠狠哭了一回,担惊受怕各种复杂心理,早已劳累不堪,却仍然睡不着。      直到天蒙蒙亮,门外传来开锁的金属碰撞声。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被推开了,三个平日里伺候的丫头鱼贯而入。皆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,没有人感到惊讶,其中两个丫头轻手轻脚地将十三身上未脱的外衣扒了,只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,便抬了出去。      “两位姑娘先洗把脸吧,昨晚上辛苦了!”锦儿平静的声音传来,她的手里是一条刚拧干的毛巾。一一替她二人擦了脸,才算是清醒了些。      梳洗过后,头痛欲裂的感觉袭来,连续的日夜不能寐让凌仪蓉已经快到极限了。加上昨晚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,再这么下去,不用人来害她,估计她自己就要倒下了。      院子里出来围观的姑娘连她们两个,也只剩下四人了。于嬷嬷见到了十三的尸体,脸上的神色总算没有昨日那样吓人。      “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姑娘们的表现,还是很出色的。”她的嘴角再次泛起了笑意,依然让人心生胆寒。      凌仪蓉和十五的脸色十分难看,勉强站直了身子不打颤。      “加上四姑娘,正好六位姑娘,明儿就准备启程回京了。姑娘们应该高兴才是!”于嬷嬷的声音再次传来,尾调轻轻上扬,似乎在为她们能离开而感到高兴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院子里只有十、十一、十五和她自己四位姑娘,加上四姑娘,应该只有五个人才是。她的眉头轻轻蹙起,微微一想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人来。      于嬷嬷的眼眸看向她,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,低声道:“看样子有的姑娘已经猜出来了,对,我们的十二姑娘大难不死,还治好了疯病,也够资格跟着去京城!”      于嬷嬷的话音刚落,就有丫头搀扶着十二出来。十二半低着头,却依然能够看见她泛黄的面色,苍白的嘴唇。走路有些不稳,整个人都依靠着身边的丫头才能勉强走过来,显然是腿脚不方便。      “十二姑娘疯了,全部都是老奴的疏忽。所以为了让她尽快地好起来,就派几个有力的婆子好好疼爱她一番。瞧瞧,这就好得利索了,什么话都能说,什么事儿都能做了!”于嬷嬷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,真的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开心的事儿一般,竟是头一回低低笑出声来。      凌仪蓉的身体止不住地抖了起来,她看着十二在丫头的搀扶下,一步步走过来。她的心也跟着一次次跌入谷底。于嬷嬷的笑声,似乎是对她最大的嘲讽。只要在这处管理庶女的老宅子里,她们所有人的命,就都攥在了于嬷嬷的手中。要谁三更死,绝对拖不过五更。      她还妄自地要去帮助十二,简直就是不自量力。      “老奴希望十二姑娘能尽快履行自己的诺言!”临走时,于嬷嬷还不忘回身阴冷地提醒了一句。      已经走到凌仪蓉跟前的十二忽然抖了一下,轻轻地点了点头,算是应承下来。她抬起头,对上凌仪蓉的眼眸,一个是深深的痛苦和无奈,另一个是轻轻的自嘲和喟叹。      这里是于嬷嬷的天下,她们斗不过,也翻不了她的手掌心!      早膳再次开始,住在别处的四姑娘已经提前到了那里。瞧见来的五个人,她的眼神下意识地扫视着,待看到十二的时候,眉头轻轻一挑。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,便自己坐了下来,安静地用膳。      四处正安静的用膳,忽然“啪”的一声,一双筷子掉落到了桌下,众人皆看向十二。十二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,低声说了句抱歉,就弯□钻进了桌子下面去捡筷子。      其他五个人也无心理会她,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饭。待十二捡了筷子出来,一旁的丫头也拿来了新筷子,十二却摇头不要。她拿着筷子只单单夹着一道素菜,却都夹进碗里也不吃。十一似乎有些嫌弃她,规矩地伸手夹了一筷子素菜塞进嘴里细细咀嚼。      “教养嬷嬷不是教了么,用膳的时候,既把菜夹到碗里,就要吃——”她轻轻咽了下去,还在轻声地说教着,却猛然停住了话头,似乎被人生生地扼住了喉咙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看向她,只见十一的双眼圆瞪,筷子依然半举在空中,嘴巴张大猛烈地喘息。      “十一!”四姑娘有些不满她这个样子,不由得冷声唤了一句。      不想十一猛地扔掉了手中的筷子,整个人向后仰摔倒在地上,双手捂着喉咙似乎要将什么东西抠出来一般。身体蜷缩着,整个人都在痉挛。     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,怔怔地看过去,异常熟悉的景象。十一此刻脸上那痛苦的表情,就跟昨晚上的十三是一模一样的。凌仪蓉的心底彻底凉了,无人说话也无人乱动,似乎被钉住了一般,只是静静地看着,直到十一停止了颤抖,僵死在地上。      众人才回过神来,似乎都经历了异常声势浩大的灾害一般,所有的人都犹如虚脱一般瘫在椅子上。十一的模样,无疑是中毒的迹象,而且是于嬷嬷亲自给的毒药。      “姑娘们用完了么?”于嬷嬷恰好从外面走进来,她的怀里抱了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,此刻正乖巧地窝着。      于嬷嬷抱着它直接走到餐桌边,看都不看一眼躺在地上十一的尸体。她拿起一旁十一方才用过的筷子,夹了一块素菜喂给猫咪。那波斯猫吃了之后,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,四只爪子随处的挥舞着,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。      过不了片刻,便僵在于嬷嬷的怀里不动了,显然是死了。于嬷嬷似乎有些嫌弃一般,一把将猫丢到了地上,恰好落在了十一的旁边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看向那双筷子,再看向方才于嬷嬷夹得素菜,脸色变得更加苍白。那道菜正是十二掉了筷子后,不断夹到碗里却不吃的菜。因为那道菜原本就没几人吃,直到现在,也只有十一、十二和于嬷嬷动了筷子。      十二没吃所以好好的,十一吃了就被毒死了,于嬷嬷喂了猫咪,同样猫咪也死了。      “有句俗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,我们十二姑娘重新归来,果然没让老奴失望。下回这掉到地上的筷子还是别用的好,脏东西吃进了肚子里,有时候可是会要命的!”于嬷嬷伸手拍了拍十二的肩膀,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一般。说到最后,她的脸上又露出那种阴测测的笑容。      直到于嬷嬷走了,五位幸存的姑娘还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自有丫鬟上前来将十一的尸体抬走。      教养嬷嬷已经被调走了,她们所学的规矩足够应付王府后院的长辈。于嬷嬷也很少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,即使见到也是来去匆匆,似乎在为着进京而忙碌。所有的姑娘都换到了和四姑娘同院的地方住着,一人一间屋子,比先前的更要精致。      首饰盒里的珠钗让凌仪蓉有些晃神,她细嫩的手指滑过金钗上镶嵌的东珠,一片温凉。抬起头就能看见铜镜里映出自己的脸,苍白、瘦削,比出来的时候更加憔悴。眼睛下面是黑黑的眼袋,眸光无神,仿佛只是行尸走肉一般。      “姑娘,这些是新做的衣裳,您穿着看看合不合身?”一道略显轻柔的声音传来,凌仪蓉下意识地回头,才想起这个秀珠是于嬷嬷刚给的丫头。      她还记得于嬷嬷说的话:“能活着的每位姑娘,都是靠自己的努力。王妃从来都不会亏待完成任务的姑娘,现在每位姑娘的待遇可以再提升一成。”      这一成便是多了个伺候的丫头,换到更好的住处,有了满匣子的珠钗。但是这些都是用那些死掉的姑娘的命换来的。      凌仪蓉麻木地站起身,展开双臂让秀珠替她脱衣换衣。秀珠抱进来的衣裳成叠,匆匆一扫,各色的样式都有,怎么也有十来条不同款式的。      “这些都是轻便的衣裳,大衣裳是锦儿负责的,待会子她再来帮您试。”秀珠轻声细语地解释道,相比于锦儿总爱板着一张脸,秀珠则要随和的多。      “姑娘就是瘦了些,衣裳的颜色素净搭上显眼的花纹,倒是相配的很。”秀珠替她打理好衣襟,脸上露出了几分亲和的笑意,将凌仪蓉推到铜镜前。      上身是青色的撒花烟罗衫,下面配上一条银纹绣百蝶度花裙。镜子里还是那张苍白的脸,只是被衣裳那鲜亮的花纹,衬得那双带水的眼眸更加黑白分明,透着一股子孱弱的娇俏。      透过铜镜看着秀珠期待的眼神,凌仪蓉轻轻点了点头,算是肯定。      “姑娘,您的奶娘来了。”锦儿清幽的声音传来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僵硬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松动,她转过身急忙地往前走,似乎想要快些见到薛奶娘。裙摆上那一只只鲜艳的蝴蝶跟着上下翻飞,她的心情也好了些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留爪印嘛╭(╯3╰)╮ ☆、008 女王守则三:慎重选择(五)   薛奶娘是被锦儿搀扶着进来的,凌仪蓉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,脚步就顿住了,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。      面前的薛奶娘骨瘦如柴,眼窝深陷,根本瞧不出原先的模样。虽然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,但是此刻颤颤巍巍对着凌仪蓉露出笑容的薛奶娘,看起来十分可怖,显然这将近一个月来,薛奶娘过得十分不好。      想起于嬷嬷的手段,凌仪蓉几乎可以猜到薛奶娘所受的折磨,她不由得打了个颤。      “姑娘,这是您的奶娘,难道不认识了么?”锦儿还站在原地,始终紧紧抓着薛奶娘的手臂。此刻瞧见凌仪蓉发愣,不由得冷声提醒了一句。      “啊——”忽然隔壁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,凌仪蓉回过神。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,听起来像是十五的声音。      “吴妈妈,你怎么了?吴妈妈......”十五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传来,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惶恐和委屈。      凌仪蓉的眼眸再次看向弱不禁风的薛奶娘,她已然猜到十五为何会哭闹了,恐怕照顾她们的这些奶娘、妈妈的遭遇都是一样的。      “我自然是认得的,不知现在可否容我和奶娘单独说几句话?”她收敛起脸上的怒意,勉强扯出一抹淡笑看向锦儿,声音里依然是抑制不住的僵硬。      凌仪蓉作为十四活了过来,薛奶娘就一直陪在身边,虽没有几个月的时间,但是薛奶娘的存在,就证明了十四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。她作为一个人,还好好地活着,和这个世界有联系。      锦儿的眉头轻轻挑起,和一旁的秀珠交换了一个眼色,最终点了点头。临走关上门的时候,却不忘提醒道:“姑娘快些,于嬷嬷待会子还要召集大家说话!”      待细微的关门声响起,薛奶娘似乎是有些撑不住了,踉跄了一步勉强扶住一旁的椅子站稳。紧紧抓住椅把的手几乎瘦的只剩下一张皮贴在上面,连暴起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。      “奶娘。”凌仪蓉的这声呼唤带着几分哽咽,她走过去轻轻扶着薛奶娘坐下。小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,甜香味传来,她拿起一块递到薛奶娘的嘴边。      薛奶娘似乎有些晃神,过了许久才察觉到这块近在眼前的糕点。她瞥了一眼嘴边的糕点,又抬起头慢吞吞地问道:“十四,这个有毒么?”      凌仪蓉的鼻子有些泛酸,她抬起头吸了一口气,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没毒的,十四刚吃过。”      薛奶娘得了她这句话,抬起双手便猛地夺过糕点,死命往嘴里塞着。吃完了一块又去摸第二块,似乎怎么都吃不够一般。凌仪蓉怕她呛到,连忙倒了水递给她。      “奶娘,您慢些吃。”凌仪蓉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顿了顿最终还是轻声问道:“她们虐待你么?”      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,吃得正香的薛奶娘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似乎想起了什么,脸上闪过一丝惶恐。她又把手中的糕点一下子全部扔了出去,整个人都颤抖地挣扎起来。      “不,姑娘,好多人都死了。第一天就死了七个,第二天又死了一个,零零散散的死了好多。只有跟随着四姑娘的婆子吃住的很好,老奴和吴婆子这几日才过的好一些,先前险些被活活饿死。”薛奶娘的声音十分激动,她说起死人的时候,似乎由于过度害怕,竟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,直接坐到了地上。      凌仪蓉连忙伸手去扶她,却发现薛奶娘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听着薛奶娘说的话,凌仪蓉的眉头渐渐皱起。      “第一日死的七个人,是不是跟着大姑娘到三姑娘,还有十六姑娘到十九姑娘跟前伺候的人?”她蹲□,轻声问了一句,双手放在薛奶娘的肩膀上微微使力。      薛奶娘有些呆傻地偏过头看她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,过了片刻才回过头来点了点头。      “是的,姑娘怎么知道?”薛奶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,眼神里依然透着恐慌,对那些人无缘无故的死亡而恐慌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原来一个月里,这祖宅死的人不止十四个姑娘,是翻了一番,加上那些原先身边伺候的人的性命,总共二十八个。      “没事儿,奶娘您先起来,我扶不动你。只要我不死,你就不会死!我也不会让你死!”凌仪蓉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,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。以她八岁的身体,根本扶不动薛奶娘。      况且现在她自己的腿都在发软,浑身打颤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该集合了,于嬷嬷那边在催!”门被推开了,锦儿那张冰冷的脸露了出来,一双冷眸扫视了一下屋内,最终定格在凌仪蓉的身上。      凌仪蓉缓缓地站起身,秀珠走了进来,轻轻扶着她。锦儿没有进屋来,却是用眼神扫向薛奶娘,示意她也站起来跟着。薛奶娘依然是颤巍巍地站起,跟在三人的后头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。      前面是十五一行人,似乎瞧见了凌仪蓉她们,十五微微停下了脚步等着。凌仪蓉冲着她点了点头,却见到十五的眼眶红肿,明显是哭过一回了。那跟在后面的老妈妈,和薛奶娘几乎一样,瘦的吓人仿佛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一般。      几个人到了一处大院子里,于嬷嬷早就等在那里,其他几位庶女带着各自伺候的人也都到场了。凌仪蓉一一扫过那些人,果然如薛奶娘所言,除了四姑娘身后跟着的老妈妈气色颇好之外,其余的人都是受尽折磨的模样。      “今儿奴婢再教姑娘们一条规矩,在奴婢眼中,主子大过天。主子没了,下人也得跟随着去。那些先去的姑娘们已经以身试法了,可见下人对于主子来说,有多么重要。”于嬷嬷的口气十分轻松,似乎就在聊家常一般。      底下听着的人却都不轻松,面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沉郁,如临大敌。      “各位身后站着的嬷嬷和妈妈都是原先伺候姑娘们长大的,情分自是不一般。奴婢在这里先说声抱歉,其中有几位因为姑娘们的表现不尽如意,而遭受些惩罚,替主子受过是理所应当的。现在给姑娘们一次选择的机会,把握好了。这个妈妈是要留还是放出去,请姑娘们想好了再回答!”于嬷嬷拍了拍手,根本就不介意她们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,只是语气欢快地抛出自己的问题。      一片寂静,这么多天的相处,让她们早就明白了于嬷嬷的恶劣之处。头一个站出来的绝对没有好下场!      “姑娘们不快点决定的话,奴婢可是随时都会改主意的!”于嬷嬷见她们都没有动静,脸上露出几分幽冷的笑意,语气里也夹杂了些许的胁迫。      “我要吴妈妈离开这里,离开凌家给她自由!”十五猛地站了出来,她高昂起头,眼眶虽然泛红却是强忍着没掉眼泪。      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,奶娘比任何人都要亲近。当她瞧见跟在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娘,将近一月不见,却被折磨成这副模样,也早就失了耐心,只想赶紧让吴妈妈解脱。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家族。      听了她的回答,于嬷嬷的脸上露出甜腻的笑意,显然十分高兴。只不过整日发僵的脸,却使得这抹笑容显得异常怪异。      “很好,那就如十五姑娘所愿。来人呀,给十五姑娘的妈妈喂药,送她一程!”于嬷嬷刚开始还笑嘻嘻的,说到最后的时候却忽然板住了脸,伸手一挥,幽冷的声音似乎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。      十五愣了一下,眼看着于嬷嬷身后走出两个年纪较大的丫头,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水向这边走过来。      “你们要做什么!”十五大声哭喊着,惊慌失措地回身似乎想要护住吴妈妈。只不过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丫头,却上前来死死地拉住她。      “于嬷嬷,你答应我的,我要吴妈妈活着离开凌家。你怎能出尔反尔!”尖利的声音冲出喉咙,直刺耳膜,有些失真的不像一个人发出来的一般。      其他几位姑娘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傻呆呆地看着那端药的丫头冲上来按住吴妈妈,另一个人就接过药碗捏着吴妈妈的鼻子往她的嘴里灌。      “吴妈妈,吴妈妈!”一声声凄厉的呼喊声在院子里响起,十五的眼泪流满了面颊。她拼命地往前冲,双手用力地挣扎,只是刚满八岁的她又岂会敌得过两个到了豆蔻年华的丫头,只能被禁锢住。      吴妈妈显然已经饿了好几天,连挣扎都没什么力气,根本是强弩之末。那丫头刚捏住她的鼻子,吴妈妈就已经张开嘴,碗里的水一下子滑进了她的喉咙里,带着火辣辣的疼痛。      “姑娘,保重!”吴妈妈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,便倒地不起,连痛苦的呻/吟都没有,就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。      慢慢地吴妈妈的全身便开始发黑,在场的人就这样呆愣地看着,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涌了上来。凌仪蓉的脑子几乎不能思考了,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和恐惧,再一次袭遍全身,无可逃脱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再次重申,这真的是重口味宅斗爽文,接受不了这种设定的,真心可以点叉,我怕带坏小清新啊!也许有人会反驳,凌仪蓉的命握在别人的手中,如何爽?她就是可以,从比她强大的敌人手中夺到权利和生存的机会,甚至一步步击垮强大的敌人,会比其他更爽! ☆、009 女王守则三:建立同盟(一)   “吴妈妈,妈妈!”直到吴妈妈直挺挺地躺在那里,脸已经全部发黑,钳制着十五的丫头才松了手。十五跌跌撞撞地跑过去,跪倒在吴妈妈的身旁,一声声地叫唤着,声音已经变得嘶哑。      “凌王府的下人从来没有自己脱离的道理,只有主子不要的。奶娘们在姑娘们身边太久,所有的秘密都知晓,老奴怕她们会泄露出去,所以要放也只能让她们升天。”于嬷嬷故意压低的声音传来,即使再低,也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。      十五停止了哭泣,抬起头来看着她,怨恨的眼神显而易见,她就用自己已经沙哑的声音质问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为何还让我们选择?根本就是一条死路!”      于嬷嬷看见那个小娃娃的眼神,微微愣了一下,转而低低地笑出声,显得异常愉快。      “的确是死路一条,但是老奴只是要姑娘自己决断。亲手送奶妈妈上路,这种感觉才够刻骨铭心!”于嬷嬷收敛起脸上的笑意,毫不畏惧地对上十五的眼神,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神情。      那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蔑视,凌仪蓉的腿有些发软,她勉强站稳,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,小手握住了薛奶娘微凉的手。薄薄的茧子摩擦感袭来,让她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。      “好了,其他姑娘也赶紧选吧!”于嬷嬷不再理会依然哭泣的十五,偏过头看向剩下的四个人,眼神里透着几分不耐。      十姑娘咽了咽口水,有些胆怯地站了出来,低声道:“我选让妈妈留下来,她一直照顾我长大,以后也会把我照顾得很好!”      于嬷嬷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样熟悉的甜腻的笑容,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语,却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。      “来呀,喂药!”于嬷嬷的衣袖一挥,那两个丫鬟再次走了出来,手里依然捧着药碗。      十姑娘的眼眸徒然瞪大,待想要回身的时候,被身边的丫头制住了。同样的情景,同样中毒的症状。十姑娘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,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。两个选择,都是死路!     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,十五也停止了哭泣。凌仪蓉抬起头,绝望而恐惧地看着那个站在院中央的于嬷嬷。阳光撒到她的身上,却怎么都暖不了。于嬷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一般,随意地玩弄着她们的生命和意志。      “这个大可放心,京城的丫鬟都是百里挑一的,定会照顾得姑娘们妥当。这些奶妈眼皮子短浅,嘴里就爱胡说八道,姑娘们年纪小,恐会被她们带坏了。所以老奴就替姑娘们把这起子奴才送了升天,也省了一些麻烦!”于嬷嬷抬手理了理发髻,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容置疑。      一片诡异的寂静之后,十二颤抖着发出了哀嚎声,她猛地转身死死地拉住后面奶妈的衣角,低低地抽泣着:“嬷嬷,您就放过我的奶娘吧,她什么都不会说,也不会带坏我!嬷嬷,我的娘亲在大院子里已经没了,您就把我最后的亲人留下来吧!”      十二伸出双手,死命地搂住奶妈的腰,低声地呜咽着,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。      “十二姑娘这是什么话,莫不是吓糊涂了。区区一个贱婢,怎么配得上是您的亲人?您的亲人都住在京城的凌王府里,您的娘亲也不是大院子里死的那个,而是尊贵无比的凌王妃!希望您谨记于心!”于嬷嬷冷冷地哼了一声,显然对于十二的这种说辞十分不满。      在这里,于嬷嬷就是绝对的权威者。即使她提出了这种让人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问题,也依然没人敢上前去反抗她,只有低下头跪在地上,卑微地恳求她。      凌仪蓉知道,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间,从遇见于嬷嬷开始,她们的身体里便被种下了一种东西——奴性!于嬷嬷以一个低贱的奴婢身份,却能把她们这些所谓的凌王爷庶女玩弄于鼓掌之间,尽情地彰显她的高贵。其实都是在她们的身心里,种下一颗种子,一颗对凌王府的恐惧、对凌王妃一种绝对服从的种子。只等待回到京城之后,慢慢地发芽、开花,直到彻底地沦为凌王妃的工具。      “姑娘们莫要怪老奴心狠,王妃也是没有办法。姑娘们进了京城之后,就是天生的贵女,日后要进入世家为妻为妾,又岂能被这些人绊住?今日不过舍弃一个奴才罢了,等到来日姑娘们拥有了无上的权利,成千上万的奴婢会为你们马首是瞻!”于嬷嬷的声音猛然抬高,说起这些话的时候,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。似乎已经预见了她们那未知的前路,是一条黄金大道一般。      凌仪蓉眨了眨眼眸,她的鼻子泛酸,即使有一天真的铸就了黄金大道,那么上面也一定沾满了别人的鲜血,飘满了腐臭的尸骨。      “奶娘。”她偏过头,颤抖地喊了一句。两只胳膊就已经被锦儿和秀珠抓住,用力地把她往外面拉扯。      于嬷嬷身后的丫头们都出动了,三碗水被端着走过来。所有姑娘原先伺候的人,一个不留!      “莫兰,多年不见,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威风了!”薛奶娘冲着挣扎的凌仪蓉露出了一抹淡笑,带着几分安抚的笑容。     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理了理凌乱的发髻,站直了身体看向于嬷嬷,声音里透着几分平淡。      有几个端着药来灌薛奶娘的丫头,纷纷顿住了脚步,有些惊诧地回望于嬷嬷。      “红芷,原来是你!除了王妃之外,我有多少年没听到别人这样叫我了?”于嬷嬷眯起了眼眸,仔细地辨认了几分,忽然仰起头大声笑起来。粗噶的声音丝毫没了先前的规矩和气度,似乎要把肺里面的气体全部吐尽一般,她的笑声到了最后变得异常怪异。      所有的人似乎都被她吓到一般,奶娘却也跟着她轻声笑了起来。直到干瘪的脸颊上,溢满了泪水都没有停下来。      “当年差点被王爷抬上床的美丫鬟,如今变成了这副老态,我也没认出来!”于嬷嬷总算是停止了笑意,半是感慨半是嘲讽地说道。      薛奶娘轻轻蹙起眉头,似乎回忆起什么事儿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我们夫人去了,幸好护住了姑娘,老奴自然得跟着照顾她。至于容貌,十年前我不在乎,现如今又怎会在乎!”      薛奶娘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伤感,她下意识看向凌仪蓉,满脸都是苦涩的笑意。凌仪蓉有些怔怔地看着她,显然薛奶娘和于嬷嬷是旧识,而且从谈吐中看来,两人还渊源不浅。只是薛奶娘隐藏得很深,就连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,都没有看出来。时至今日,危及性命关头,薛奶娘才站出来。      “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做事儿!十四姑娘的奶娘就免了,回了京城之后,王妃若知道了。红芷,你定是步步高升,我在这里先叫你一声薛嬷嬷了!”于嬷嬷冲着几个怔楞的丫头挥了挥手,又转过身对着奶娘点头示意。      凌仪蓉慢慢回过味来,原来奶娘的全名是薛红芷,直到今日她才知道。锦儿和秀珠对视了一眼,也松开了对凌仪蓉的钳制,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薛奶娘的身边,紧紧地拉着她的手,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惶恐。      “难怪十四姑娘这样标致,原来是那位夫人的女儿,是我眼拙了!”于嬷嬷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搂在一起的场景,近乎呢喃般地说了一句。      窝在薛奶娘怀里的凌仪蓉轻轻颤了颤,即使她的心里年龄不止八岁半,但是面对着于嬷嬷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人,她还是会害怕。      四姑娘和十二虽然很好奇凌仪蓉的身份,但是此刻面对被灌下毒药的奶妈妈,也只有无助地哭泣。院子里再次多出了四具尸体,来了八个丫头,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急匆匆地搬走了。送往那所谓的乱葬岗之中,那里已经有许多已故的人在等着。      “送姑娘们回房吧,明儿就要启程回京了,望姑娘们早些休息!”于嬷嬷对着底下的丫头挥了挥手,脸上却没有什么疲态,相反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,或许是遇见了所谓的老相识。      “红芷,我们好容易才见到面,不如陪着我走走!”于嬷嬷看向薛奶娘,脸上露出几分笑意,轻声地邀请道。      凌仪蓉有些不安地抓住薛奶娘的衣袖,薛奶娘低下头轻声安抚了几句,便转身走向于嬷嬷。凌仪蓉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们,身后的瑾儿和秀珠上前来两步,低声催促她赶紧回房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前面的节奏过于沉重了,希望妞们见谅,这是一种宣泄。仪蓉的抗争会到来的! ☆、010 女王守则三:建立同盟(二)   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被推开的声响,已经躺在床上的女孩儿一下子睁开眼眸,掀开被子跳下了床。      “奶娘?”不大确定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声音传来,凌仪蓉惨白着一张脸,赤着脚站在地上,看向进来的人。      “姑娘怎么还不睡?”薛奶娘明显愣了一下,根本没想到原本该睡着的女孩儿,此刻只穿着件里衣站在地上,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色。      “夜来风大,虽已到了春天,但是赤着脚还是容易生病的,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。”薛奶娘将手里的灯笼放回了桌上,拉着她的手,将她带到床边,侍奉她进了被窝。      冰冷的身子接触到锦被里的余温,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。细瘦的五根手指却紧紧地抓住薛奶娘的手,一刻都不肯放松,眼睛也始终盯着她。似乎怕一闭上眼睛,眼前慈爱的老者就会消失一般。      “姑娘莫怕,奶娘会一直陪着您的!”薛奶娘抬手摩挲着她柔嫩的面颊,带着薄茧的手掌划过她幼嫩的皮肤,有些刺刺的感觉。      凌仪蓉咬着下唇,轻轻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奶娘,你告诉我,那位夫人——”她的声音猛地顿住了,瞪大了水亮的眼眸,眉头轻轻皱起,似乎在犹豫,过了片刻才继续道:“我娘,她究竟是谁?”      稚嫩的童音传来,薛奶娘有些惊诧地看着她,凌仪蓉的脸上除了些许的不安,还带着几分倔强和执着。她要这个答案,现在就要!      薛奶娘看着她的脸,过了半晌似是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,眼神有些飘忽,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:“说来话长,凌家先祖随太宗打天下,从这滁州的小地方进了京城。现如今的凌王妃原是冯王府的嫡女,冯家原本就家学渊源,出自京都名门,因此对于姑娘家的训导十分严苛。王妃把冯王府对庶女的训导规矩,带到了凌王府,才有了如此残酷的争夺。”      薛奶娘的声音压得很低,她的眉头一直轻轻皱着,仿佛只是为了自己的回忆,根本不顾及眼前的听者能否听得懂。      “王爷有许多侍妾,奴婢和你娘都曾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丫头,只是后来为了对抗某位夫人的专宠,被王妃丢到了王爷的床上。”奶娘的脸色有些难看,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凌仪蓉,躺在床上的人仍然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,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。      “姑娘睡吧,明儿还要早起,奶娘以后慢慢说给你听。”薛奶娘的眼神有些恍惚,那双粗糙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眸。      凌仪蓉被迫性地闭上了眼眸,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,却被薛奶娘那颤抖的声音给震住了。细微的喘息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,凌仪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,呼吸逐渐变得平稳。      眼睛上面的温度悄悄离开,凌仪蓉察觉到薛奶娘转过身去,她便再次慢慢地睁开眼眸。薛奶娘正抬起手背,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。他乡遇故知,深夜,果然是人容易动情的时候。      终于从滁州的祖宅启程了,或许是于嬷嬷的安排,也或许是其他几位姑娘的有意为之。原本两人一辆马车,凌仪蓉恰好落单。其他四位姑娘自昨日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,兴许是受得刺激太大,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。      马车一路摇晃,还未到落脚点,前面的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。      “十、十五两位姑娘,有什么事儿么?”一个小丫头询问的声音传来。      只是还不待有人回答,马车的帘子就一下子被人掀了起来。十五那瘦弱的身影跳了下来,一个站不稳,踉跄地跪倒在地。左右两个丫头反应过来,想要去搀扶她。      “哇——”的一声,车外就传来了十五难耐的呕吐声。      一直持续了片刻,十五才吐完胃里的东西,方才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好些了。她苍白着脸色,勉强扶住车壁慢慢站起身,摇晃了两下。一旁的丫头连忙走上前来,有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嘴角的,也有拿出水壶倒水出来替她洗手和脸的。      这样的动静把于嬷嬷也惊动了,她从最前面的车上走下来,瞧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十五,再看了看地上未清理的污秽,眉头轻轻挑起。      “十五姑娘,进京的日子可耽误不得,你这是晕车的症状。”于嬷嬷走近了几步,仔细打量着十五,瞧见她嘴唇都泛着白色,言语中却丝毫没有怜悯。      坐在后面马车上的凌仪蓉不由得皱了眉,刚想掀开轿帘一探究竟,就被一旁的薛奶娘握住了手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十五姑娘晕车一路上不知要吐多少回,但是车速不能减。你看能不能你和她换一换,让她单独坐辆车,不会熏到其他人?”于嬷嬷询问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,她的声音不高不低,却够临近几辆车上的人,听得一清二楚。      勉强站稳的十五,面色更加苍白。似乎觉得这样十分丢人,她死死地低着头。      马车内,薛奶娘冲着凌仪蓉摇了摇头,脸上全是不赞同的神色。      “唰——”的一声,轿帘用力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,凌仪蓉那张清丽的脸已经露了出来。她端坐在车座上,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。      “十五妹妹身子不好,也不必换车,直接和我同乘一辆,正好方便我照顾她!”稚嫩的女声传来,只是语气却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沉稳,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做作。      薛奶娘看了她一眼,低叹了一口气,脸上满是怅惘的神色。      于嬷嬷的脸上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,带着一丝了然,她对着凌仪蓉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,高声道:“十四姑娘,这动不动就爱帮助人的性子,还是没改!老奴提醒您一句,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!”      凌仪蓉的胸口处忽然堵了一口气,她瞧了一眼有如上位者一般的于嬷嬷,抿了抿红唇。竟是弓着身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,径自地走到十五的身边。      “十五,走,上车。莫耽误了嬷嬷安排的行程!”她拉住十五的手,将十五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,咬着牙使劲架着她上了马车。      于嬷嬷不急也不恼,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,目光也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,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。      “红芷,这马车够挤的了,一路上都有丫头随侍左右,不用担忧两位姑娘。你还是跟我同乘一辆吧!”于嬷嬷冲着仍然待在马车上的薛奶娘说道,伸出手来似乎要拉她。      “姑娘,那你就照顾好十五姑娘吧,老奴先下去了。”薛奶娘冲着她说了一句。      凌仪蓉暗暗咬了咬牙,轻轻点了点头。只是在薛奶娘走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,一句轻柔的话语落下:“万事小心。”      待凌仪蓉好容易将十五半扶半拖地弄上车,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,满头大汗。十五的面色依然十分苍白,凌仪蓉让锦儿去要了些药丸过来,兑水喂十五服下。      马车“咯吱咯吱”地前行,因为还未到京都的地段,所以偶尔有的路程十分低洼不平。十五就更加难受,好容易到了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,十五已经几近昏厥。      凌仪蓉为了方便照顾她,索性就和十五一间房。不过到底是年龄小,到了晚上也撑不住不停地打盹。      “姑娘,睡吧。老奴看着就是了!”薛奶娘放下手中正缝制的香囊,轻声哄着她。      凌仪蓉实在是困乏得很,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,抬起手让薛奶娘替她脱了衣裳。爬到了床里,挨着十五躺下了。两个女娃娃到了后半夜,竟是头靠头脸对脸相拥而眠。薛奶娘瞧了一眼睡熟的二人,吹灭了桌上的灯,就趴在桌上凑合了一宿。      走了小半个月,因为十五的情况,行程到底还是慢了些。不过于嬷嬷倒是一句话都没说,只冷眼瞧着凌仪蓉上哪里都带着十五,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。或许是习惯了路程的颠簸,到了后来十五的精神也好了些。若是走在官道上,她也不会再吐,精神了许多。      直到接近京城了,十五才能正常吃喝。此刻她正捧着糕点小口地咀嚼着,看向撑着下巴出神的凌仪蓉,不由得问了一句:“十四姐姐,你为什么执意救我?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更何况于嬷嬷不喜欢这样好心肠的姑娘,她很可能会在王妃面前说你坏话!”      十五鼓着腮帮子,瞪大了眼睛瞧着她。这个问题已经憋在心底很久了,但是一直不敢问。似乎是怕凌仪蓉半路丢下她,那么十五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。      凌仪蓉回过神来,脸上露出几分恬淡的笑意,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,轻声道:“傻瓜,因为你是我妹妹啊!没有人是可以独自活在这个世上,总得有人帮助或者阻挠你。那天晚上,你从十三的手里救了我的命,现在我是来报恩的!”     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,凌仪蓉再清楚不过,在这里从来不需要多余的好心,比如十二就是一个例子。但是她现在的力量太弱,必须获得更多人的帮助,同盟这东西即使不坚固,也得建立,总有用得上的时候。更何况十五从刚开始就和她同属一路,人的潜意识里,对于派系这东西还是分得非常清楚的。      只要凌仪蓉坚持不懈地努力,那么她和十五是一起的这种想法,就很容易在十五的心中根深蒂固。      “以后,我也会一直帮助十五,十五也要一直帮着我。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!”凌仪蓉的手轻轻握住了十五的,坚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稚嫩的许诺。      十五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,转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嗷嗷嗷,男主快出现了,只露了半张脸,先预告一下,留爪印哦~ ☆、011 女王守则三:建立同盟(三)   终于在傍晚时分,到达了京城的地界。只是于嬷嬷进入客栈已经许久了,却还未出来,几位姑娘待在马车里,皆有些不耐烦了。     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,薛奶娘跳上了马车,眉头轻轻蹙起,显然十分不顺利。      “这里是京城的边界处,姑娘们现在身份不同,也就这家客栈勉强能住人了。没成想竟是被人全包下了,掌柜的口风紧坚决不肯说出是哪一家。就连莫兰亮出了凌王府的令牌,那掌柜的都推脱要等主人家回来,看样子是位有头脸的人物,估计是出自其他王府!”薛奶娘看着面前两个半大的孩子,尽量说得清楚一些。      越到京城,薛奶娘心里越没底。遇到这样的事儿,她都尽量多说一些,好多教凌仪蓉一些。      凌仪蓉轻轻蹙起眉头,伸出纤细的食指挑起车帘,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。透过缝隙朝外面看去,几辆马车都堵到了客栈的门口。天色渐晚,真不知是哪一家这样嚣张?      忽而有一长串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,伴随着扬起的灰尘,那些马匹渐渐靠近。凌仪蓉轻轻眯起眼眸,天色有些晚,看得不大真切,打头的那位似乎穿着红色的长衫,华贵异常。      那群人自然也瞧见了客栈门口的马车,领头那个人连忙勒住了马,才不至于撞到凌仪蓉的马车上。凌仪蓉的手一抖,不由得将帘幕掀得大一些,似乎想要瞧清楚。马一步步往前迈着步子,领头的那个男人也慢慢靠近马车。      快与马车平行的时候,凌仪蓉终于瞧清楚了那男人的面容,是一张非常年轻俊俏的侧脸。微抿着薄唇,轻蹙着眉头,脸上的不耐烦和生人勿近表现得十分清楚。凌仪蓉十分警觉地缩回了手,轿帘轻晃。      马蹄声渐行渐远,隐约传来店小二出来迎接的声音。      “世子爷,您回来了?小的帮您把马牵进去,凌王府的......”店小二的声音渐渐压低,应该是在向那个男人汇报着什么。      待那人走了,凌仪蓉才再次掀起了轿帘,隐约看到他们马车后面,停了一辆很大的平板车,上面拖着很大件的东西,但是用布盖住了,只能瞧到些许的轮廓。      “各位姑娘带着面纱下来吧,杜王府的世子爷差人腾出些客房来!”过了片刻,于嬷嬷的声音才传来。不同于往日的阴森冰冷,此刻竟然透着一股子喜气。      薛奶娘明显怔了一下,转而脸上闪过几分深思的表情。凌仪蓉和十五不敢耽搁,连忙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面纱,彼此带上,审视了一番觉得无误后,才伸手掀开轿帘。早有丫头在外面等着,按照排位凌仪蓉先下了车,锦儿和秀珠恰好一边一个搀扶住她的胳膊。      五位姑娘都下了车,于嬷嬷手一挥,便有丫头上前来引她们进客栈。五个人按照排位鱼贯而入,她们始终谨记着于嬷嬷的话,都低着头不敢随便乱看。      “因为空出的上房只有三间,所以姑娘们要委屈着挤一挤了。于嬷嬷和薛嬷嬷一间,四、十、十二姑娘一间,十四、十五姑娘一间!”前头那领路的丫头带着她们上了楼,口齿伶俐地解说着。      对于她口中的“薛嬷嬷”,凌仪蓉微微一愣,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个嬷嬷,再仔细一想。才记起当初于嬷嬷调侃奶娘时,似乎说了这么一句。      凌仪蓉和十五被分到了最里边的厢房,几个丫头忙着收拾了一下,铺床、端茶倒水、领晚膳摆饭,等了片刻才算是把事情全做好。凌仪蓉和十五挨在一起坐到了桌上,今儿的晚膳只有她二人,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。      门被推开,薛奶娘走了进来,挥了挥手那四个丫头便听话地退了下去。凌仪蓉有些惊诧地看向她,脸上带着几分不解。      “莫兰是个急性子,写了信儿给王妃。王妃就把老奴调成一等嬷嬷,和莫兰一样的身份。负责姑娘们安全进京!”奶娘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,拿起一旁多出来的筷子,替她们剔掉鱼刺。      十五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,甜甜地说道:“那敢情好,奶娘有了权力,我和十四姐姐也可以轻松一些!”      薛奶娘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,看向凌仪蓉的时候,却是满脸的忧色。      “老奴当初站出来,是为了留下这条老命瞧着姑娘长大。可是现如今,老奴也不知王妃的打算。姑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!”奶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沧桑和低迷,她是王妃身边的陪嫁丫头,王妃的手段和权利,她自然是一清二楚。只不过王妃的心思,却不是那么好猜的。      凌仪蓉虽然还不大清楚薛奶娘和她亲娘先前的遭遇,但是已经到了京城,估计她进了王府就能清楚。不想让薛奶娘继续操心,遂开口转换了话题。      “今儿那位杜王府的世子可是认得于嬷嬷?竟然愿意让出厢房来!”这客栈的上房本就不多,瞧着那杜世子身边也带了不少人,而且那个男人明明是一脸阴郁的表情,只是见了于嬷嬷之后,竟然短时间内就十分爽快地让出了地方。      奶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,脸上露出几分轻笑,低声道:“好在是这位世子爷,他和王妃所生的大姑娘有婚约,是凌王府未来的大姑爷!”      这回换成凌仪蓉呆愣住了,倒是一旁的十五反应了过来,低低地笑出声来:“那就是我们未来的大姐夫了?没想到还未见到大姐姐,就先见到了姐夫!”      她轻轻地砸了几下嘴巴,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。      薛奶娘点了点头,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,轻声道:“王府里的关系复杂,待姑娘们进了府自然会知道,到时候老奴再一一解说。这个时候没见到人,说了也是白搭!”      薛奶娘看着这两个不大的孩子,心里想着凭空这么说着,指不定记错了。凌仪蓉点了点头,坐了片刻,于嬷嬷那边已经派了小丫头来寻人了,薛奶娘便走了。      屋子里只还剩下凌仪蓉和十五,两个人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脱了衣裳躺到了床上。赶了好几日的路程,浑身酸痛整个人都是困乏无比,两人挨着不久便睡熟了。      “咚咚!”“咚咚!”半夜时分,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凌仪蓉翻了个身,眉头轻轻蹙起。只是那敲门声隔了片刻又再次响起,颇有一副不开门便不罢休的架势。凌仪蓉睡在床的外面,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,抬手揉着眼睛,有些不情愿地下床开门。      “十四,是我!”门刚打开,一道人影便挤了进来。凌仪蓉睁开眼眸定睛一瞧,原来是十二。十二此刻褪去了这几日新发的漂亮衣裳,换成了丫鬟的,眉眼间带了几分焦急。      “十二姐姐,这么晚了有事儿?”凌仪蓉愣了一下,转而低声问道。心里对十二还是颇有几分微词的,毕竟从于嬷嬷偶尔冒出来的只言片语里,还是能猜出来十二把当初她出主意装疯的事情说了出来。在她的心里,这就等同于背叛。      十二没敢提灯笼,好在屋子里的桌上点着蜡烛,接着微弱的烛光,她当然察觉到凌仪蓉此刻的不快。她将门关好,一把攥住凌仪蓉的手,脸上带着十足的愧疚。      “我知道你上回是为了我好,但是于嬷嬷让人打我还不给饭吃,找来了大夫也没瞧出什么疯病。若我不说出原因,她便不让我活了。你若要怪我也是情理之中,不过今晚这客栈里有其他王府的人,于嬷嬷那边不敢派丫头大肆地盯着我们,我要趁机逃出去,再也不要和凌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!我现在来就是告诉你一声,若是你想跟我一起走,就立刻收拾一下!”十二的声音十分急促,握着凌依蓉的手一直在发抖,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。      初春的夜晚还是寒凉的,十二的手冰凉,脸上也带着几分仓皇的神色。凌仪蓉听到她的话,先是愣了一下,转而秀眉紧蹙。她轻声劝慰道:“十二姐姐,快莫说这样糊涂的话。我们和于嬷嬷接触这么久了,她的警觉性那么强,说不准就有后招等着!况且还有其他王府的人在,万一若是路上遇到了匪徒劫走了,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!”      十二听她这么说,不停地摇头,脸上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,她哽咽着道:“我宁愿被别人拐走,也不要整日这样提心吊胆的,比死了还痛苦。我的奶娘最后的亲人都没有了!”      十二的抽泣声有些大,虽然及时制止了,却还是将熟睡的十五给吵醒了。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,看到了不是同屋的十二,脑子里有些发懵。十二见她醒了,索性破罐子破摔发泄般的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一遍遍说着。那些噩梦般的生活,三个人都经历过,但是再次听到依然忍不住发抖害怕。      “十四姐姐不能走,薛嬷嬷在,她必须留下!我要和十二姐姐走!”十五小小的脸皱得紧紧的,眼眸泛着亮光,却透着一股子不合年龄的坚定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留爪印撒~ ☆、012 女王守则三:建立同盟(四)   “十五,你怎么也这么说?”凌仪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,察觉到不妥又立刻闭紧了嘴巴。      她们三个最大的就是十二,也不过才十岁。半大的女孩子出去,孤苦无依,到哪里都只有等死或者被拐卖的份儿。好不容易才从于嬷嬷的手下讨得一条活路,眼看着京城就在脚下,又怎么能轻言放弃?      “十四妹妹,我们还没到京城,二十一个人就死了十六个。在王妃那里,总之都是轻贱一条命。王妃要做什么,我们一无所知,所以只要有逃跑的机会,我就不会放弃!”十二没让她再开口,目光坚定地说出这番话。      说完之后,她便将手伸进怀里慢慢地摸索着,片刻之后就抓出了几枚精致的玉佩。      “这些都是我后来回到屋子里时候偷偷藏得,反正那么的宝贝,又没人发现。”她边说边塞回了怀里,和十五对视了一眼,两人都点了点头。很显然是因为有了银钱当保证,二人的信心大增。      凌仪蓉没有办法,只能妥协。三个人顺着楼梯下来,客栈都已经关门了,只有一盏油灯发着微弱的光亮。这是十二选的路,从一楼走捷径到后院去,再想法子出去。凌仪蓉最终答应送她们到后院就立刻回来。      三人的脚步放得极轻,这几日赶路,所有人都累极了。又有杜王府的人在,所以看守的人都已经睡熟了。远远地绕开他们,至今都十分顺利。躲在后院回廊的柱子后面,三个人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。      凌仪蓉四下里瞧了瞧,柱子对面依稀可以瞧见是个马厩。这后院里倒是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,杜王府的侍卫似乎全部撤了。      “真是天助我也!”十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奋。      凌仪蓉虽然纳闷,为何会连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,但是正好有了机会,心里也舒坦了些。三个人趁着月光,从回廊的柱子里走出来,快速地移动着。马厩旁有个通往外面的小门竟然没锁死,十二和十五的脸上都露出几分欣喜若狂的笑意。      “我就送你们到这里,出去之后一刻都不能停,拼命地逃,千万不能被抓回来!”凌仪蓉站在马厩侧边,上面搭的棚子挡住了她的脸,她压低了声音细细地叮嘱。      对面的两人都点了点头,月光投散下来,映衬在二人苍白的脸上,透出一种柔弱。凌仪蓉伸出手拥抱了她们一下,便挥手准备离开。      “十四姐姐,我和你同屋却跑了,估计于嬷嬷到时候会责罚你,对不住了。保重!”十五拉住她的手,轻声地道歉,大大的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水。      她们原本就是一直待在一起的人,即使彼此之间都比较防备。但是于嬷嬷的到来,让她们并肩作战,那种一起经历生死的情意,又岂是旁的能够替代的。      凌仪蓉摇了摇头,示意无碍便挥手看着她们离开。两道娇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小门外,她轻轻松了一口气。前后院还是那么安静,很显然没人发现她们几个出来过。她正准备松口气,忽而一道怪异的声音传来,这几日她们都在马车上,早就听惯了的声音,马的响鼻声。      有人在马厩!这是凌仪蓉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。她现在就站在马厩的边缘,所以那声音异常清晰。她的腿有些发抖,为什么后院一个人都没有?万千不好的念头一瞬间涌了上来,察觉到有人靠近,她刚想开口,一只略大的手掌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。      “不想死的话就别乱动!”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,她身体被人猛地一拖,后背便抵上了他的胸膛,硬邦邦的触感。      凌仪蓉的身体僵硬,却是不敢动作,眼睁睁看着皎洁的月光离得越来越远,她被拖进了马厩的角落。眼前是无尽的黑暗,鼻尖充斥着马粪的味道,但是从心底涌起的恐惧让她忽略了周遭的情况,只是下意识地瞪大眼眸。      “你是凌家的庶女。”陈述句的语气,声线并没什么起伏,但是听起来还很年轻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点头,却感到纤细的脖颈上被另一只手掌覆上。男人的掌心有些凉,虎口处有些老茧,摩擦在脖颈细嫩的肌肤上,引起一阵头皮发麻。      “呵,凌家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情有义了,竟然自己不逃跑还来送姐妹?你们凌家不是最卑鄙无耻的么?”男人从鼻尖冒出了一声冷哼,似乎察觉到凌仪蓉的配合,他慢慢松开了捂住了她嘴的手。      但是右手依然抓住她的脖颈,甚至还有渐渐收紧的趋势。凌仪蓉的脑子“嗡——”的一下子懵了,这个男人和凌家是仇敌?      “聪明点儿就不要说话,现在就让我来瞧瞧,凌家有情有义的女人长什么样儿!在转过脸来之前,我想你该祈祷一下,千万别是那个女人,否则你必死无疑,我和你们凌家的女人有不共戴天之仇!”男人的嘴唇就贴在凌仪蓉的耳边,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珠,但是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沉的恨意。      这让凌仪蓉的腿脚有些发软,她被迫地转过身,眼眶泛红。男人轻轻偏过身子,让马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些。男人的脸也能瞧出个大概,他的侧脸竟是有些熟悉。男人看到了凌仪蓉那张清秀的脸,他的瞳孔皱缩了一下,另一只手也毫不犹豫地攀上了她的脖颈,一起用力,似乎想要勒死她。      “呵呵,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早就见面了。蠢货,你还记得我么?你的嫡姐是贱人,好容易死了,却又来了你这么个蠢货祸害我!我的那些未出世的孩子都是你害死的,冯家那两个毒妇让你怎样就怎样......”男人忽然有些失控,他语气冰冷地咒骂着,脸上的神色十分狰狞。      凌依蓉有些缺氧,一肚子疑问,根本听不懂他所说的话。不过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楚,这个男人一定有问题!她不断地挣扎着,只不过八岁半的身体根本抵挡不过他,不一会儿便消停了下来,只能被迫地承受脖颈上的压力。      男人激动地有些用力过猛,手掌微微脱力了,却并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。      “凌巧蓉,你听着我要杀了你,这样你就不会再有机会祸害我了!”男人轻轻低下头,凑到凌仪蓉的面前,鼻尖几乎贴到了一起。      凌仪蓉几乎感到了他喷吐出来的热气,光线不是太好,但是男人那张脸的轮廓却深深地映入了她的脑海里。她喘息着,抬起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,瘦小的手掌根本握不全,干瘦的五指死死地扣住他的皮肤。      “我不叫凌巧蓉,我是凌仪蓉!”她刚开口,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异常沙哑,每说出一个字,都是痛得难以呼吸。像是一把刀在嗓子上面刮过一般,估计都被掐出血了。      男人对她的话明显有些怔楞,片刻之后就反应了过来,双手仍然没有离开她的脖颈。      “啊?那也真没有办法了,谁让你如此倒霉,遇上了我。反正你们凌家的女人都该千刀万剐,索性我就早日送你入地见阎王,这世上也少了一个祸害!”男人瞪大了眼睛仔细辨认了片刻,似乎真的察觉到自己认错了。不过脸上却并没有慌乱,相反嘴角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。      脖颈上的双手再次捏紧,他脸上冰冷的神情再次恢复,带着丝丝杀气。他真的要杀人灭口,这是凌仪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念头。      求生的本能让她的指甲死死地嵌进了男人的胳膊上,她张大嘴巴仰起头无力地呼吸着空气。      “我、我什么都没、听见......”她的眼白已经渐渐翻出来了,却仍然努力从嗓子里挤出这么一句话。      “求、求你!”好容易才吐出几个字眼,眼泪顺着面庞滚了下来。热烫的泪水滴到了男人的手指上,他的眸光渐渐变得缓和了下来,最终松开了手。      凌仪蓉的后背抵着马厩里的墙壁,早已膈得生疼。此刻她像是到了地面上的鱼儿一般,张大了嘴巴拼命地呼吸着。      “我现在让你活着,是因为据我所知凌家没你这号人。总之以后有得是见面的机会,如果你敢乱说一句话,我就让你不得好死!”男人警告的话语就在耳边响起,凌仪蓉此刻刚捡回来一条小命儿,哪里还敢多说话,只不停地点头。      男人还待说什么,忽而脸色一变,伸出手一把捂住凌仪蓉的嘴巴。便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道脚步声,有些虚浮看样子刚睡醒。      “娘的,杜王府那些人都死哪儿去了,害得老子连个尿壶都没有!”一道略显粗噶的男声传来,紧接着便听到解裤带的声音。一阵轻微的类似于浇水的声音传来,躲在马厩里的两个人却并不感到尴尬,只期盼着这人赶紧离开。      “冷死了!”那个人把裤子穿好,又咒骂了几句才转身进去了。      直到脚步声消失,后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。凌依蓉一动不敢动,男人死死地钳制住她,不经意间竟是把她抱个满怀。      “险些被你耽误了重要的事情。”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,猛地推开她,拍了拍身子站起来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不好意思,昨晚忘记放存稿箱了。感谢以下妹纸投的雷:皎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7 10:06:05 村姑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6 23:14:17 洒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5 11:19:22 洒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3 22:39:26 尔之夭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2 19:45:14 miumi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1 22:35:31 薇薇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1 17:25:12 薇薇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:2013-06-01 17:24:56 ☆、013 女王守则三:建立同盟(五)   凌仪蓉摔倒在地上,手心蹭在地面上有些疼,但是男人总算是放过了她。      “记住,我叫杜轩。凌仪蓉,你那两个姐妹估计是跑不远了,外面都是杜王府的人,一会子就会被抓到我跟前来。想要她们活命,就来帮我的忙。”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脸上尽是幽冷的神色。      “替我把风,有谁来了就说话!”男人走近前一把提起她的衣领,将她从马厩的拐角拖到最边上,然后手一松,凌仪蓉就摔倒在地上。      即使屁股十分的疼,也不敢开口说话,只是机械性地转过身子,警觉地查探着四周的环境。脑子里却又千百个念头涌了上来,杜轩?当这个名字在耳边响起时,她就在仔细思考着,那张熟悉的侧脸,正是她今儿躲在马车里偷瞧的人,杜王府的世子?      她的眼眸徒然睁大,杜轩先前说过的话一句句涌进脑海里。他是她的亲姐夫,的确会经常见面,他是杜王府的世子,地位崇高随时都能捏死她。但是他先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,凌巧蓉是谁?心里又有些担忧十二和十四,这种逃跑的想法果然愚不可及,也亏她竟是脑子发热会心软出来送她们!      她正百般纠结懊恼的时候,忽而身后传来泼水的声音。下意识地回过头,就见到杜轩两只手里提着大坛子,正往马厩里倒着什么液体一样的东西,有些流到脚边来,那有些暗黄的颜色,显然是油。      两坛倒完了,杜轩走到马厩的最里头,凌仪蓉勾着头瞧。便见到今儿在她马车后面的平板车,上面依然盖着布遮挡着。杜轩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,三两下便将那布划开了,隐隐露出了里面东西,瞧不清是什么,但应该是木制的材料。他弯下腰从平板车下又抽出两大坛子,拔了塞子就奋力地往那平板上浇着。      直到几坛油都倒完了,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。回身看了一样跪坐在那一头的凌仪蓉,眉头有些不满地皱起,下巴一扬示意她把好风。便又摸出了火折子,朝平板车上一扔,瞬间熊熊烈火便燃烧了起来。      凌仪蓉急忙抬手捂住嘴,让惊讶声锁在喉咙里。杜轩几个大步便走到她的面前,伸手提起她的衣领,像捞着一只小动物一般。      “你最好忘了今儿这事儿,现在我送你回去!”杜轩似乎是嫌弃她满脸未干的泪痕,只伸长了一只手也不嫌累。他的身体处于男人和少年之间,应该十七八岁的样子。      火光映衬着他的脸,凌仪蓉才瞧清楚他的模样。干干净净、唇红齿白有些男生女相的状态,偏生他板着脸,浑身散发着一种冰冷而危险的气息,让他身上的柔软感消失了,变得有些不近人情。      “那另外两个人呢?我一定会忘了今晚的事儿,下回再遇见你,也不认识......”凌仪蓉大着胆子抬起手一把抓住杜轩的衣袖,脸上满是恳求的神色。      微干的泪痕将睫毛黏在了一起,看着好不可怜。杜轩有些不耐地“啧”了一声,眉头紧蹙。最终轻声笑了笑,带着无数的讥诮:“罢了,有些该死的凌家女人,我也不会让她们就这么便宜地死掉。这回就放过她们两个,还有把你脏手拿开!”      杜轩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,满脸冷漠的表情。凌仪蓉自然不敢违抗,连忙垂下了手,还没反应过来,腰肢上已经搭上了一条有力的臂膀,整个人被他半抱着腾空飞起来了。      晚上的风刮在脸上,有些痛。适应过后她慢慢睁开眼,回身瞧了一下,马厩已经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。      杜轩是飞到她屋子的后窗户处,用匕首划开窗户,把凌仪蓉扔了进去。动作极其粗鲁,她被摔到床上后,半晌没爬起来,待回过头想要瞧瞧杜轩时,早就没有男人的身影了。      “大事不好了,留作世子爷成亲用的物什都烧着了!”      “快灭火,这可是刚从南方买过来的!”      “好好的,怎么会走水了?该死的,喜庆用的东西......”过了片刻,屋外便响起惊慌失措的救火声。      几乎醒着的人都前来救火了,既然是杜轩成亲用的东西,自然也牵扯到大姑娘了,所以凌王府的下人侍卫也是齐上阵。于嬷嬷让薛奶娘去下面看着,她自己倒是气势汹汹地往旁边的两间屋子冲去。      “啪啪啪!”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,还不待有人下去开门,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了。      “给我搜,看看人在不在?”于嬷嬷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,她边说边带着人冲到了床边。      桌子上的蜡烛被点亮,几盏灯笼也凑了过来。就见到三个穿着白色里衣的女孩儿,因为偶然出现的亮光而抬手遮住眼睛,十二已经撑着坐了起来,头发披散在两边显得有些凌乱。      “于嬷嬷,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?”凌仪蓉眨了眨眼,勉强适应了有些刺眼的光亮,迷迷糊糊地嘟哝了一句。      三个女孩子显然是错开挤在床上,都是满脸惺忪的睡意,头发凌乱。      “嬷嬷,我想和十四、十五妹妹说说话,就过来了。没想到说得久了,待想回屋的时候,时辰已经有些晚了,便挤在一起睡了。没提前告知嬷嬷一声,十二知错了!”十二这下子似乎是彻底醒了,抬眼扫了扫于嬷嬷身后跟着的人,都是平日里常见的熟面孔。      不需要忌讳什么,她便直接掀开锦被,赤着脚站在地上,低着头似乎在等着于嬷嬷责罚。      于嬷嬷的脸色有些吓人,她头一偏,立刻有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笼走进拔步床。两盏明晃晃的灯笼照在三人的身上,于嬷嬷轻轻眯着眼眸,仔细打量着他们,似乎在搜寻和确认着什么。      “三位姑娘一直在一起么?”过了片刻,于嬷嬷才收回审视的目光,带着几分犹疑的声音传来。      凌仪蓉眨了眨眼,似乎反应了片刻,才抬起头看向她,有些疑惑地问道:“那是自然,这气候冷得紧,没事儿要出去么?”      她边低声不解地反问道,边伸出手臂裹紧了身上的锦被。抬眼一看十二还穿着里衣赤脚站在地上,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,随手扔了件外衣给十二。      于嬷嬷又盯着她们看了看,嘴角浮现出几分冷笑,她轻轻挥了挥手,冷声吩咐道:“去隔壁房间把四姑娘和十姑娘请过来。”      四姑娘和十姑娘一进来,看到屋子里人的时候,明显是愣了一下神。两人垂着头走进来,脸色透着几分难看。      “老奴就直白地问了,四姑娘和十姑娘说你们三个想要逃出去,半夜里还听到争执声了,可有此事?”于嬷嬷挑了一张就近的椅子坐了下来,屋子里的灯被点亮,顿时几人的模样就映入眼帘。      那边三个人对视了一眼,还是站在地上的十二开了口道:“我不知道为何两位姐姐要这么说!争执的确有,今晚上我来找十四和十五,是因为想要跟她们同乘一辆车。四、十两位姐姐年纪比我大,总是没话说干坐着,我便觉得无趣,所以来向她俩诉苦。可是十四和十五只说是我的错。嬷嬷,你说......”      “够了!”于嬷嬷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,她轻轻抬起头,眸光犀利地看向十二,沉声打断了她的话。几个人都是心里一惊,下意识地低下头,不敢跟她对视。      “这才几日,十二姑娘这嘴皮子功夫长得可真够惊人的!编排起姐姐们的过错来,倒是一堆又一堆!”于嬷嬷的嘴角露出几分冷笑,脸上带着讥诮,像是看猴子耍戏一般地盯着十二。      屋子里一阵沉默,于嬷嬷一一扫过她们五个人,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复杂的光。最终她拍了拍手,指着她们道:“老奴教了这么久,姑娘们总是不长记性啊!别穿鞋了,都赤脚站过来!”     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,五个人已经乖乖地站成了一排。白嫩的脚趾露在外面,脚心踩在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上,浑身都跟着打颤。已经逐渐习惯了吃饱穿暖的几个人,再次体会到这种刺骨的冰冷和羞耻,每个人都咬紧了压根,暗暗地忍耐着。      “四姑娘和十姑娘年纪长,却犯了这样致命的错误,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就想邀功,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。至于十二姑娘那番看似刁蛮的说辞,把你和四、十两位姑娘关系不好指出来,是想要老奴怀疑她们陷害你么?都想借我的手给予对方打压。”于嬷嬷训斥的声音传来,带着几分漫不经心。      很显然她们几个这些浅显的手段,于嬷嬷并没有放在眼里。对于于嬷嬷来说,她们实在是太嫩了!      “不过念在你们时刻没有松懈的份上,老奴不会这件事儿告诉王妃,就这么揭过去了。你们好容易才赢得了通往京城的路,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,王妃留着你们大有用处。让她满意的人,必会得到最好的照料。”于嬷嬷站起身,脸上带着几分傲然的笑意。眸光再次一一刮过她们,瞧见她们始终卑躬屈膝地低着头,才算是满意地笑了笑。      “为了防止有些人生出逃跑的心思,老奴最后再提醒一句。别再想那些蠢笨无用的东西,依你们现在的身份,从凌家的管制里逃出去,只有死人!有哪位姑娘不相信的,可以试试看!”于嬷嬷阴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,她离她们极近,甚至都能听见她的呼吸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上一章忘了说,杜轩就是男主,他是重生的。至于他的性格,腹黑隐忍什么的缺少点,却是心狠手辣。他所说的话之中,有许多伏笔,咱们一一解开啦!最近要毕业聚餐啥的,各种琐事儿,不好的地方望妞们见谅~ ☆、014 女王守则四:瞄准时机(一)   薛奶娘进屋的时候,就瞧见五位身影单薄的姑娘赤着脚,站在地面上发呆。脸色极其难看,像是遭受了多大的折磨似的。      “姑娘们赶紧穿上鞋吧,地上凉得很。”她柔声开口提醒,眼眸里闪过一道无奈的光。      长期的敌对厮杀状态,让她们五个有命活的人,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彼此。并且一开始就有敌对情绪的人,会把这种负面情绪埋藏在心底,慢慢累积最终成为仇恨。薛嬷嬷长叹了一口气,庶女之间不能团结一致,恐怕也是王妃想要的。相互制衡,才能更好地控制和利用。      四姑娘和十姑娘立刻穿上鞋,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。凌仪蓉她们三个也挤进了被窝里,却不住地发抖。现在她们的心脏还在狂跳,十二和十五也是被人从窗户里扔进来的,凌仪蓉顺口问了几句,她们并没有遇见杜轩,只是单纯地被抓住然后就回到了这里。      三人匆匆脱了衣裳,打散了发髻,刚躺下不久,于嬷嬷便冲了进来,可谓是千钧一刻。      薛奶娘瞧着三个依偎在一起的女孩子,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垂怜。她眼神扫了扫,这屋子里就剩下她们四个人,她的心底稍微安定了些。      “王妃为了拢住王爷的心,会送很多女人去伺候王爷。有一回,一个丫头不愿意逃了,最后被抓了回来卖到了青楼,她的家人也没一个安生的。”薛奶娘坐到了床边,抬手一一摸过她们三个的额头,轻轻抚慰着。     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,故意压低了些,像是在讲什么动听的故事哄她们睡觉一般。但是三个人却都僵住了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奶娘看,凌仪蓉甚至可以感觉到身旁的十五在打颤。      “姑娘们还小,有许多都不懂。但是王妃和整个凌王府不会等着你们慢慢长大,于嬷嬷手段狠辣,其实是告诉你们那里的生存法则。姑娘们想要掌控自己的性命,就要好好筹谋争做人上人!”薛奶娘的声音越放越低,近乎在她们耳边呢喃。      只是语气里的坚定,却让她们心惊胆战。在滁州那地狱般的一个月,只是刚刚开始。京城,才是决定她们五个庶女命运的地方!      门被再次关上了,薛奶娘的身影已经不见了,但是床上的三个人却没有一丁点儿睡意。      一直熬到天亮,丫头们进来帮她们梳洗,精神有些萎靡。凌仪蓉坐在梳妆镜前,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。     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,就瞧见杜轩仍然是一身红衣,正蹙着眉头坐在马背上,脸上写满了不耐。      “世子爷,这回多谢照顾了。待奴婢回禀了王爷和王妃,必定登门拜谢!”于嬷嬷紧跟着走了出来,倒是满脸笑意地冲着他行礼,声音也是极其柔和,透着十足的谦卑。      凌仪蓉的脚步微顿,这还是她头一回瞧见这样的于嬷嬷。眼角的余光扫到杜轩,只见他沉着一张脸,轻轻向着于嬷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,几步开外都能察觉到他的冷淡和疏远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轻轻皱起,这个男人和昨晚那个几近失控、胡言乱语的人,简直判若两人。杜轩掐着她脖子所说的话,再次一句句涌进脑子里,她在心里也暗自地琢磨着。凌家的马车一切准备就绪了,摇摇晃晃的路程再次开始了。      马车行驶了半日,便停了下来。这里与方才路过的吵闹的街道不同,四处显得极其安静,凌仪蓉坐在马车内,都悄悄地压制住呼吸,似乎怕惊扰了谁。      “姑娘们下车吧!”于嬷嬷那幽冷的声音传来,几个人都下了车,刚站稳便瞧见面前停了一排软轿。      锦儿和秀珠二话不说地上前搀扶住凌仪蓉,走到其中一辆软轿前,锦儿伸手撩起帘子,递了个眼色给凌仪蓉。      凌仪蓉不敢怠慢,她刚坐稳,轿子就被人抬了起来。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,连脚步声都甚少能听得清楚,只有偶尔传来轿子的摩擦声。      待她们下了轿子,才能窥见这院子里的其中一景,相比滁州的祖宅更加精致。于嬷嬷冷着脸站在一边,五个小姑娘四下里瞧了瞧,便都低着头不敢再乱动一下。      “姑娘们要随时注意规矩礼仪,这里就是京城了。不过却不是凌王府,只是凌家的一处宅子罢了。依照王妃的意思,她还得亲自来瞧一瞧,听话懂事的她才能带进王府!”于嬷嬷冷眼扫视了一圈,便使了眼色给几个丫头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这边请。您的院子在西边儿!”几个丫头纷纷散开,其中一个走到凌仪蓉面前,轻轻俯身行了一礼,边说话便带头领路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她们五个人有独自的小院子,她和十五的院子相邻。院子的组成相对简单些,就只有一间主屋一间侧屋,外加下人住的后房。这院子显然是长久没人住了,即使被打扫得十分干净,隐隐透出的霉味还是让她嗅到了。      她的身边除了锦儿和秀珠,又添了几个跑腿的粗使丫头。院子里还配了两个看门的婆子,瞧起来倒真的有模有样。用了午膳,有丫头被派过来特地领着凌仪蓉在附近几个院子逛了逛。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,到了这宅子里,气氛明显变得不一样了。那些丫头婆子所表现出来的谦卑和恭谨的态度,让凌仪蓉也领略到些许做主子的感觉。      晚膳的时候是聚在一起的,不过看着她们的却换成了薛奶娘,直到结束都没有瞧见于嬷嬷的踪影。      “杜世子从南方刚采买的一应喜庆物什,一夜之间被烧得精光,最后又查不出什么。也不知怎么的,京城的大街小巷竟然传出了流言。说凌王府的大姑娘天生命弱,天意烧了那些东西,是不让她嫁进杜王府。”晚上,薛奶娘进了凌仪蓉的院子里,低声跟她说着话。      凌仪蓉披着外衣坐在床上,脸上的神色露出几分惊诧,又怕奶娘看出什么来,只得低着头。心里早已翻江倒海,看样子这杜轩是不想娶凌王府的郡主了,把看守马厩的人全部支走,并且偷偷摸摸地亲手烧了那些成亲用的东西。这个流言很可能也是他放出来的,只为了不让凌家郡主进府。     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,杜轩那么恨凌家的女人,又怎么会轻易选择娶呢?只要想起那晚杜轩说的那些奇怪的话,她的眉头就紧紧地蹙起。      “姑娘怕了么?”薛奶娘轻轻抬眼一扫,就瞧见对面的凌仪蓉满脸阴郁的神情,不由得抬起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怔了一下,转而一脸认真地看向薛奶娘,轻轻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都到了这里,再害怕也得想法子活下去!”      薛奶娘似乎被她人小鬼大的话所逗笑了,掌心轻轻地覆在她的额头上,慢慢地摩挲着:“因着客栈失火这事儿,影响了大姑娘的名声,王妃才着急起来。知道我们是和杜世子住在同一家客栈,所以就派人把莫兰请走了,这里现在由老奴把持着。”      凌仪蓉的脸上露出几分似懂非懂的表情,却是一句都没问,只是乖巧地点点头。      “奶娘,王妃是怎样的人?”她沉默了片刻,最终还是咬着牙问出了口。      听原先于嬷嬷所说的话,她们是要先由王妃挑选。在凌仪蓉的心目中,未见过面的王妃,已经成了恶魔的化身,于嬷嬷只是王妃身边的一个个嬷嬷罢了,却被授意做出这么多过分的事情,如此可见,这样的主子有多么可怕。      薛奶娘先是愣了一下,面色变得苍白,她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着什么。      “王妃,姑娘最好有最坏的打算。奴婢先前是她的贴身侍婢,却经常因猜不透她的心思而犯错,所受的惩罚数不胜数。”薛奶娘直直地看向她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,她只是想要知己知彼罢了,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类似于恐吓的话语。不过从奶娘的表情中,她就知道这些并不是在吓唬她。      “姑娘年纪还小,首先要听话,王妃喜欢乖巧的孩子。不能太聪明也不能太蠢,否则都会有杀身之祸。揣摩王妃的心思时,要十分自然,太过留于痕迹也会被记恨。她是凌王府后院的主母,不得宠的庶女犹如蝼蚁一般,想杀便杀。不过即使最后能留在王妃的身边,多数还要看天意看运气,谁都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会发怒。这就是上位者的权利,所以莫兰才会教你们要努力往上爬!”薛奶娘抬起手摸着凌仪蓉的发顶,她一下子说出了这么一长串的话。      即使她想法子躲在那个近乎废弃的大院子里八年之久,但是所有关于王妃的一切,在她的生命力都无法抹去。无论是人前的风光,还是人后的恐慌。      “可惜了,姑娘什么都好,只是这一张过于俊俏的脸,恐怕会惹恼王妃!”薛嬷嬷盯着她看了片刻,忽然伸出手摩挲着凌仪蓉那张柔嫩的脸颊,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和叹息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啊啊啊,据说这本文是存稿用的最快的一个!最近实在太忙,找房子毕业凑一起,还不消停!新文一般不会断更的,放心! ☆、015 女王守则四:瞄准时机(二)   于嬷嬷不在的这几日,整个气氛都变得缓和了下来。凌仪蓉也趁机多逛了逛,总算把其他几个姐妹的院子位置摸熟了。不过她也只进去过十二和十五的院子,其他两位则有些排斥感。自从那日四姑娘和十姑娘去于嬷嬷跟前告密之后,虽然没抓到痛处,但是五个人已经自然地分出了两个派系,泾渭分明。      这日清晨,凌仪蓉还沉浸在梦乡里,就感到有人在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。      “十四姑娘,快起吧,前头刚传来消息,今儿王妃要过来!”秀珠有些急切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,她一边着急地叫唤着凌仪蓉,一边动作麻利地找来衣裳。      凌仪蓉正睡得迷迷糊糊,耳朵里接收到“王妃”这两个字的时候,身体就自动做出了反应。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,即使她的发髻散乱,眼神迷离,但是脑子却慢慢变得清醒。      “王妃有什么吩咐吗?可有什么忌讳?”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就要站起来,却一把被秀珠按回了床上。      “这些,奴婢们都不知道。”屋外传来锦儿略带冷意的声音,她撩着帘子走了进来,手里捧着一盆水。此刻语气冷硬地回绝了凌仪蓉的问题,脸上依然十分平静。      赤/裸的脚趾猛然接触到外面的冷气,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。她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锦儿,默默地垂下眼睑。方才那两个问题,不过是她脑子还不清醒,下意识问出来的。此刻被锦儿这样语气的回答,倒是彻底清醒了。      王妃原本就是善变莫测的,连在她身边伺候许久的奶娘都不敢胡乱猜测,又怎会是这些小丫头能够揣摩的。      屋子里只剩下寂静,锦儿和秀珠齐上阵,替她梳洗了一番。锦儿见凌仪蓉的面色有些苍白,便伸手拿了一盒胭脂,抹了一点在指尖,似乎想要替她抹在脸上。      “不用了,就这样吧。”凌仪蓉一把抓住锦儿的手腕,脸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想起昨晚奶娘所说的话,这张脸已经够俊俏了,再涂抹只会更容易惹恼王妃。她要尽最大的努力避开一切危险的可能。      锦儿微微一愣,搭在手腕上的手指十分细弱,只是方才那一刻所爆发出的力量足以让她惊讶。      或许是真的为了迎接王妃的到来,五位姑娘被聚到一处凉亭里。膳食茶果都被摆了上来,除了要去茅房之外,都必须坐在这里。五个人本来共同话题就不多,而且还有敌对情绪,到最后就是沉默地干坐着,难受至极。      更让人无法想象的是,她们一直从早膳等到午休过后,都没有听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更别提王妃的影子了。整整三个时辰,除了彼此身边的丫鬟,连薛奶娘都未曾露面。十五紧皱着眉头,显然已经不耐烦了,却还得死命耐着性子。      凌仪蓉的耐心也快被磨光了,但是她却一动不动,仍然坐姿端正,态度恭谨地捧着茶盏细品。侥幸也好猜测也罢,或许王妃的第一个考验已经开始了。让她们干坐着等,是要考验她们的耐心和规矩。她绝对不让自己露出破绽!      “这就是选出来的五位姑娘?”一道优雅的女声响起,只见一位身穿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女子带头走了出来。      “回王妃,正是!”身后不远处一左一右跟着于嬷嬷和薛奶娘,后面还有数不清的丫鬟婆子。      凉亭里的五个人都站了起来,齐齐拜倒。心中皆是一惊,来者就是王妃!      凌仪蓉一直低着头,大气都不敢出,偏生那人轻微的脚步声却是拼命地往耳朵里钻。一步、两步......直到那双精致的绣花鞋映入眼帘,一股子淡淡的幽兰香气传来,淡雅的素净的气息。      “这就是我的好女儿们?”王妃提问的声音再次传来,她的声音距离近了听,似乎听出了不同,竟是察觉到里面带着细微的嘲讽和调侃。      身后跟着的下人明显都愣了一下,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随意开口。于嬷嬷和薛奶娘对视了一眼,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。      “老奴斗胆,根据以往的规矩挑的,不知是否合王妃的心意?”于嬷嬷上前走了小半步,半跪在地上,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卑微。      凌王妃的脸上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,忽然伸手对着面前的五个人手一挥,低声道:“抬起头来,就让本妃来瞧瞧,莫兰挑出的都是些什么样儿的?”      五个人依言抬起头,却都垂着眼睑,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。凌王妃又走近了半步,在她们面前一步步慢慢地挪着,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着她们。      “我听说这里有玉枝所生的姑娘,是哪一个站出来让我瞧瞧?”凌王妃停在最边上,眸光依然在她们的脸上流连,轻轻眯起眼眸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      气氛僵硬了一下,薛奶娘猛地跪倒在地,低声道:“十四姑娘年纪还小,老奴就一直没告诉她,还望王妃恕罪!”      薛奶娘的话音刚落,凌仪蓉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。原来她娘叫玉枝,凌王妃竟是如此在意!      “应该是这个丫头吧?”凌王妃听完之后,便再次走动起来。绣鞋停在了凌仪蓉的面前,轻轻俯□看着她,伸出食指挑起凌仪蓉的下巴,端详了片刻,不由得啧啧称赞道:“好一个玉枝!好一个十四姑娘!好一张俊俏的脸!”      三句连续的夸赞出口,凌王妃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腔调,显然是想起什么事情影响到她的心情。被迫抬起头的凌仪蓉,也终于近距离瞧清楚了凌王妃的模样。精巧的瓜子脸,弯弯的柳叶眉,那双满怀心思的眼眸似乎在出神。本应该和于嬷嬷差不多年岁的人,时光却十分厚待这位贵妇。      从她的脸上,只能看到娇媚、高贵和盛气凌人,所有和丑恶沾边的东西,似乎都没有在她的脸上显现。      凌王妃的手指有些冷,那长而尖的指甲上,涂着火红色的凤仙花汁,在阳光的投射下,泛着鲜血一般的颜色。抵在凌仪蓉脆弱而稚嫩的脖颈上,似乎那手指再往前伸一寸,这凉亭里就要多出一具死尸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一个颤,那是从心底里冒出的恐惧。第一眼,她就明白了此刻两人之间的差距,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。她是高高在上主宰大权的王妃,自己却是在她脚边匍匐着苟延残喘的庶女。      “好孩子,真是好孩子,王爷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!”凌王妃把她所有的恐惧尽收眼底,最终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,伸出双手亲自扶她起来。      身后那些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,自方才王妃那三句夸奖出口,不少人就心里打突,猜测这位十四姑娘的命运。      “红芷啊,这么些年了,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。没想到你这个鬼丫头,还和年轻时候一样,总不按常理出牌,把这么好的孩子带去那种破地方,也不怕糟蹋了。”凌王妃拉着凌仪蓉的手,慢慢走到石凳旁,伸手指了身边的凳子让她坐下。      薛奶娘连忙头触地,连声道不敢。      “当初奴婢们并未能帮到王妃,恐怕十四姑娘在身边,惹来王妃伤神,遂奴婢才大着胆子抱她走!”薛奶娘轻声解释道,恭谨的态度,不拖泥带水的言语,几乎和于嬷嬷如出一辙,显然都是长久训练出来的。      凌王妃勾唇一笑,并不急着说话,眼神朝石桌上的茶盏扫了一眼。立刻就有丫头上前来,找来新的茶壶上好的茶叶,就着热水开始泡茶。      “果然是红芷,还是那般伶牙俐齿。本妃还以为,你要说怕我害了这孩子呢!”凌王妃低着头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薛奶娘,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。      薛奶娘又是一阵头触地,一旁的凌仪蓉瞧瞧别开脸,这样卑微的奶娘,让她不忍心看下去。即使她知道,面对凌王妃,她也是同样的卑微。      “好了,都起来吧。莫兰,这几个挑的不错!”凌王妃衣袖一挥,那四个仍然跪着的姑娘,还有身后那些下人,都慢吞吞地起来了。      幽幽的茶香飘来,自是与先前她们所饮的茶水不同。凌王妃一直未再开口,只是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品着,眸光却是始终没离开凌仪蓉的脸。      凌仪蓉低着头,察觉到那道迫人的目光,她有些如坐针毡。凉亭内外这么多人,却只有凌王妃和她二人坐在凳子上。凌仪蓉的心有如打鼓般的狂跳,她的娘亲和凌王妃之间,除了主仆之外,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其他事儿,才让凌王妃一直难以忘怀。甚至对她这个为人女的,也做出如此不一般的厚待。      “你们都先下去,莫兰、红芷还有五位姑娘留下就行!”凌王妃忽然挥了挥手,将那些人都撵了出去。      剩下的人都静静地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,凌王妃却是不急,相反还对着凌仪蓉甜甜地一笑,塞了一杯茶盏到她的手心里,柔声叮嘱道:“这是上好的大红袍,你尝尝,小心烫!”   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,此刻的凌王妃始终带着笑意,人畜无害的仿佛是她亲生母亲一般。凌仪蓉也不敢推辞,低着头细细地抿着热茶。      “其实呢,我非常相信于嬷嬷的眼光,五个人也不算多了。但本妃还是想看看各位姑娘的本事儿,只有四个人能够出这个门!”凌王妃的语气一转,森冷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般炸开。      顿时弄得凉亭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惊慌,凌仪蓉的手一抖,过满的茶水就溅了出来,烫到她的手背上。白皙的手背立刻红通通一片,她却是硬咬着牙,紧紧握住茶盏没甩出去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嗷嗷嗷,恶毒王妃出场了。男主弱么?其实他只是看到长得有些相像的凌家女人的脸,有些激动罢了! ☆、016 女王守则四:瞄准时机(三)   凌王妃说完之后,依然十分淡然地捧着茶盏,根本不理会凉亭内其他人难看到极点的面色。      “希望这次越快越好,我都等不及让王爷与你们早日相认!”过了良久,她才再次开口说话,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似乎刚回过神来。凌王妃话音刚落,便已经站起身,于嬷嬷和薛奶娘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。      “对了,十四,这块玉佩是玉枝留下来的遗物,我现在给你收着当个念想吧!”凌王妃已经快要走出凉亭了,似乎才想起什么,又折了回来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石桌上。      凉风习习,凌王妃三人的身影已经瞧不见了,亭子里的五个人还僵在原地。凌仪蓉的目光下意识地流连在石桌上的玉佩上,那是一块半圆形的白脂玉,触手温凉。      “十四妹妹还真是好命,头一回就得王妃另眼相看!”十姑娘走到她的面前,低着头看向她掌心里的玉佩,嘴角处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意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抬起头对上十姑娘那张冷笑的脸,心里一颤。      “各凭本事罢了,十姐姐若是有能耐,也让王妃记住便是了!”十五见凌仪蓉被人欺侮还发愣着不反驳,不由得心里着急,嘴上也不饶过十姑娘。      十姑娘被十五这么一挤兑,怒极反笑,冷声道:“十五,你就被她哄住吧,把个可怜的十三弄死了。十四日后在王妃面前,定是比我们靠前的,你若是聪明的,就别让她出这个门,否则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!”      十姑娘冷哼了一声,怒气冲冲地说了这一番话,便带头先出了凉亭。四姑娘没说话,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凌仪蓉,便也跟在十姑娘后面出去了。      凉亭里就还剩下三个人,十五明显是松了一口气,她走上前去拉住凌仪蓉的手,轻声安慰道:“十四姐姐,你别怕,大不了我们还像原先那样,在一起谁都动不了我们!”      凌仪蓉依然处于发愣的状态,从一开始,凌王妃把她凸显出来,恐怕就没安好心。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,让她如此风光,就已经向其他四人宣示了,一种不公平的状态。若不是她先前和十五成为同盟,估计这会子其他四人来对付她一人的局面已经形成了。      “十五说的对,我们三人年龄小,本来就不是四姐姐和十姐姐的对手。若是再被她们得逞,即使到了王府之中,日后也会成为替罪羊。不如这回就一起联手,只要她们敢生出坏心思,我们也绝不坐以待毙!”一直没说话的十二也走了过来,她伸出手按在凌仪蓉瘦削的肩膀上,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     凌仪蓉抬起头,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两个人,心中的不安一点点减少,目光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那么艰难的二十一个活五个,都已经熬过来了,现在是五死一,不一定轮到她!      晚膳的时候,几个人还是围在一张桌上用的,气氛已经变得紧张起来。凌仪蓉偶尔抬起头的时候,就会对上十姑娘打量的眼光,那种好像估量她有多少斤两的目光,让她浑身难受。      “姑娘们,上回都是老奴一个个把东西交到你们手上的,这回就靠你们自己想法子了。王妃那边有些急了,姑娘们还是动作快些为妙!”于嬷嬷再次来看管她们,毕竟薛奶娘是照顾凌仪蓉的奶娘,所以这回她算是被隔离了。      餐桌上的人都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,低头认真地听着于嬷嬷的话。十姑娘的眉头已经轻轻皱起了,于嬷嬷所指的东西就是用纸包成的毒药粉末,这回要自己搞,还稍微有些困难。      于嬷嬷一一扫过她们,见到五个人的面色平静,并没有大惊小怪或者惊慌失措,不由得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。      凌依蓉眼角的余光自然也看到于嬷嬷这种表情,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。坐在桌边的五个人,都是杀人凶手。但是在凌王妃的指示,于嬷嬷的刻意纵容下,这大院子就是一个合理的修罗场,杀人是正确的,只有杀人一条路,她们才可以活下来。      所以她们十分平静,当用巧妙的手段杀了敌人,不让旁人察觉,她们就合格了。成为凌王妃手中有用的棋子,一把锋利的杀人工具,然后帮她砍去阻碍的人。      “王妃还让老奴通知各位姑娘,到了凌王府,她要挑一位姑娘当她的嫡女,以嫡姑娘的身份记入宗谱。”于嬷嬷隔了片刻,再次放出诱人的饵食,专等她们这群小鱼上钩。      果然众人的目光里,又多了几分坚定和势在必得。嫡女的身份,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,不用说她们也知道王妃的亲女生活得有多么好,至少比她们这些庶女要好得多。      凌仪蓉回到院子的时候,秀珠正在铺床,屋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变得黑暗。      “姑娘,从今儿晚上起,外屋和整个院子里都不会有人守着,门也不会琐,其他几位姑娘那里也是一样,你们五位姑娘的院子可以随意出入。一直到完成了王妃的任务为止!”锦儿幽冷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,像是一道幽灵一般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,随意出入就代表想杀死任何人都可以。她回过头就瞧见锦儿手里拿了盏灯笼放在桌上。      “晚上天黑,姑娘还是点个灯吧!”秀珠把床铺收拾好了,和锦儿对视了一眼,最后留下来一句话便一同了。      凌仪蓉僵在原地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头脑,整个人禁不住在打颤。她想大喊,在这里竟是被活生生地逼成了杀人工具。她想大哭想逃离,可惜最终看着那盏红纸糊的灯笼,她还是回归了现实。她不要死!      “呼!”她对着油灯吹了一口气,屋子里便陷入了黑暗。她连衣服都没脱,就钻进了被窝里。躺在冰冷的床上,似乎怎么都捂不暖。窗户没有关严实,不时有“呜呜”的风声传来,像是一个不停哭泣的孩子,让她也不由得跟着震颤。      半夜里,风吹得更加猛烈,小路上隐约有盏灯笼在晃动。有两个裹着披风的人走在路上,前面那个个子高些的人手里提着灯笼,后面那个人手心里攥着一个细小的木桶,怀里还揣着一个药包,心脏在“噗通噗通”地跳着。      “四姐姐,这个东西真的有用么?”说话的人正是十姑娘,她微微侧过脸看着走在侧前方的人,月光照着她手中扬起的竹筒,露出几点白亮的光。      四姑娘轻轻皱了皱眉头,似乎对她这样多话感到不满,抿了抿唇才道:“今儿特地向我院子里看门的婆子问的,这里的婆子一个个都是细细挑出来的,想来那些腌臜事儿做的不少,最是精通这些。这竹筒里据说放了迷烟,反正门都没锁,推开一条缝儿对着十四的门缝吹就是了。等她晕了再喂毒药给她吃,就不怕中途出什么乱子了!”      十姑娘深吸了一口气,看了看面色沉稳的四姑娘,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,急躁的心情也消退不少。她俩的年岁加起来可是十四大两倍,怎么说弄死一个小丫头都是十分容易的。      两人不再说话,待看到十四的院子纷纷加快了脚步。一路果然没瞧见一个人影,就像专门在等着她们来似的。总算是到了主屋,两人对视了一眼,四姑娘吹灭了灯笼,十姑娘轻轻推开门对着门缝将一竹筒的迷烟都吹了进去。      直到竹筒空了,两个人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,都跪倒在地。不由得咽了口口水,静静地等了片刻,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,脚步极其轻缓地挪动到床边,四姑娘猛地掀开锦被,却见到那鼓囊囊的竟是一个枕头,哪里还有十四的人影。      顿时两人的面色一僵,心里都开始着急起来。      “怎么办,四姐姐,十四那鬼丫头早知道我们要来,死不见了!”十姑娘惊慌失措地说道,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恐惧。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,她们这次已经失了先机,十四很可能会来个反扑。      四姑娘的面色也极其暗沉,很显然十四因为今儿十姑娘的那番话有了防备,她不由得瞪了一眼十姑娘,蠢货,打草惊蛇了!      “别慌,即使她有了防备,也不会跑远,我们四处找找!”四姑娘努力沉稳着声音,她深吸了一口气,现在死冷静下来补救,而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。      十姑娘也冷静了下来,她和四姑娘对望了一眼,恨恨地冷哼了一声:“该死的十四!”      两人分头寻找,从柴房到后面下人住的屋子,一一搜遍,却是根本没有十四的身影。四姑娘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,愤愤地跺了跺脚,低声道:“赶紧回吧,天色快亮了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越来越暗黑变态了,再次给各位妞提醒一句:真心很暗黑,受不了就点叉吧。也别问我为什么都要死人,因为这文的设定就是暗黑风,有明争暗斗的嫡庶,就有以命相搏的存活! ☆、017 女王守则四:瞄准时机(四)   直到院子的大门被关好,四姑娘和十姑娘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了,隔壁院子的墙头上才发出声响。      “十四姐姐,你没事儿吧?”一道略显紧张的声音传来,十五身上裹着披风,扬起一张笑脸有些担忧地看向趴在墙头上的十四。      凌仪蓉深吸了一口气,她出来得急,根本来不及穿上披风。此刻那件睡皱了的外衣,被风吹得凌乱不堪。瘦小的身躯匍匐着,细瘦的五根手指死死地扣住墙面。方才四姑娘和十姑娘两个人的对话,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朵里。      她的手一松,身体脱了力猛地从墙头上摔下来,屁股着地整个人都陷入了震颤般的疼痛。脑袋有些晕乎乎的,两只柔嫩的掌心撑到地面上,似乎擦破了皮,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。      “十四姐姐!”一旁的十五吓了一跳,连忙冲了过来,伸出手来轻轻地搀扶着她。      凌仪蓉龇牙咧嘴地笑了笑,表情却是极其狰狞。外衣上沾满了尘土,发髻也散乱不堪。十五点亮了手里的灯笼,仔细地在凌仪蓉的身上照了照,却发现她的膝盖上的裙衫都被磕破了洞,显然在路上也摔跤了。      “四姐姐和十姐姐当真是好手段,趁着天还没亮,我们去找十二姐姐谋划一番!”凌仪蓉却是根本不在意,抬起手掌看了看斑驳的血迹,随意地往衣摆上蹭了蹭,点点的鲜红便沾染上了,便带头出了十五的院子。      十五提着灯笼,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,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小路上。都是默默无语,凌仪蓉轻抿着薄唇,紧紧蹙着眉头。若不是她对于一个人待在黑暗里有些恐惧,才早早地跑去了十五的院子而躲过了一劫,否则估计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。恰巧她刚进了院子,就听到四姑娘和十姑娘说话的声音,才有了这样的结果。      第二日,早膳摆上桌已经有一段时辰了,甚至有些冷了。只是餐桌上却空出一个位置,迟迟未见凌仪蓉的身影。十姑娘早已等得不耐烦,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倒是十二和十五一脸淡然地坐着。      即使时辰拖得有点久,也无人敢多发牢骚,毕竟今儿早上还未瞧见于嬷嬷的身影。直到见了于嬷嬷冷着脸走进来,围坐在桌边的四个女孩子才轻轻松了一口气。不过立刻十姑娘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好奇和期待,这十四迟迟未到,莫不是被于嬷嬷使了什么手段给弄死了?即使没弄死,十四在早膳的时辰迟到了这么久,想来也是要挨重罚的!      四人各怀鬼胎,却没一个人敢在饭桌上多嘀咕一句话,都低着头继续干等着。于嬷嬷只是冷哼了一声,便站到了往常的位置上,默认了她们的等待。      过了半晌,就连四姑娘都快不耐烦的时候,凌仪蓉才姗姗来迟。几个人眯着眼睛打量她,待瞧清楚她身上所穿的衣裳时,都有些僵硬住了。凌仪蓉身上的衣衫已经瞧不出原来的色彩了,沾满了无数的尘土,显然是摔跤所致。偶尔几点血迹,更加显得她整个人狰狞。      凌仪蓉倒是十分淡然,对于几个人投过来的目光就当没瞧见,规矩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。只等于嬷嬷一声令下,五个人便起筷了。      气氛有些怪异,从一开始十姑娘的脸上就带着几分探究,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,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:“十四妹妹,你怎的弄得这样狼狈?”      凌仪蓉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话,将手中的筷子搁在了桌上,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,低声笑道:“十姐姐这话可真好笑,明知故问,四姐姐和十姐姐在我院子里所说的话,我可是一句都没落下。昨晚逃得太急,今儿晚上无论如何都得扳回一局来!”      凌仪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轻轻扬起尖尖的下巴,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挑衅。十姑娘不由得被她的话一噎,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,似乎有些难以置信。曾经被十三欺负,只能靠十五帮忙才活到现在的十四,此刻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大放厥词。      她猛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响,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狰狞和嘲讽,冷声道:“十四,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。昨晚是我失策,今儿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日!”      “好了,老奴很高兴能看到姑娘们如此充满斗志,但是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。”于嬷嬷轻轻地拍了拍手,成功地阻止了接下来的争吵。      五个人面色各异地朝她看去,明显在期待着下文。      于嬷嬷的眼眸一一扫过餐桌旁的五个人,眸光渐渐变得明亮起来,似乎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。她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僵硬的似笑非笑,让盯着她的人一阵胆寒。      “这场任务加了新的规则,那就是每位姑娘所要除去的对手只有固定的人。那个人的名单老奴已经写在了纸上,待会子你们用完膳就来拿吧!”于嬷嬷一挥手,身后立刻就走出五个丫头,那些丫头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,里面只放了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。      五个人的目光一下子顿住不动了,纷纷停留在那些托盘的纸条上,整颗心犹如猫爪子挠似的。四姑娘带头放下了筷子,按照自己的排位走到第一个托盘前,伸手抓过纸条展开看了看,清秀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,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。      其他四位姑娘也紧跟着走过去,都拿了属于自己的纸条。十姑娘轻轻展开字条,一瞧见上面的两个字“十四”的时候,整个人都有些心花怒放。她下意识地看向凌仪蓉,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和挑衅的冷笑。这回坚决不会再让十四逃出她的手掌心!      凌仪蓉根本没有看她,始终盯着手上的字条,由于低着头遮掩住了脸上的表情,其他人也猜不出她的心情究竟如何。      “啊,其他四位姐姐都比我年长,岂不是我最吃亏?”十五看着字条,明显有些不满地嘀咕着,不过声音倒一直压低,她可不敢惹恼了于嬷嬷。      “这回一切拼的都是聪明才智,并不是靠蛮力。十五姑娘不一定会输!”于嬷嬷竟然没有呵斥十五,反而还笑着安抚她,虽然那个笑容落在旁人的眼中,依然能让人胆战心惊。      十五连忙点头如蒜,紧抿着嘴唇不敢再多说一句。      “四姐姐,你的对手是谁?”十姑娘要对上凌仪蓉,顿时心头有一种如愿的畅快,心情甚好,便有些忘了形。竟是直接偏过头高声问道。      四姑娘将字条揉进了掌心里,脸上的神色不变,唇角轻轻扬起,眼神朝十二那边扫了一眼。十姑娘顿时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,窃笑着点了点头。那些年纪小的,岂是她们的敌手!      十二和凌仪蓉对视了一眼,面上虽没有多大变化,心里却不由得冷哼了一声。走着瞧好了!      “姑娘们都有可能成为彼此的竞争对手,容老奴提醒一句,只要有一个人没了,这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。王妃到时候就会带着剩下的人进入王府,而那位被挑出来当嫡姑娘的人,很可能是着重看这次各位姑娘的表现。望姑娘们好好表现,老奴敬候佳音!”于嬷嬷挥了挥手,打断她们几个暗流汹涌的气氛,言语中再次提醒了一番。      几个人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,俗话说得好,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。同样的,不想当嫡女的庶女不是好庶女!      十姑娘刚回了院子,就开始仔细琢磨如何折磨十四解恨,最后再杀死她,甚至想出了好几种法子。最后拿不定主意,竟是让丫头把四姑娘找了来,要她挑个法子自己去实践。      “就这个吧!”四姑娘手撑着下巴仔细地瞧了一遍,慢慢地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,轻点着其中一个法子,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。      十姑娘的眼神一亮,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,竟是猛地站起身拉住四姑娘的手,低声撒娇道:“我还怕这法子太血腥,还是四姐姐有眼光有魄力,就用这个吧!我就不信那样蠢钝的十四还能翻了天。待王妃看到她的尸体,就知道十四只是个没用的蠢货,根本不值得期待!”      十姑娘纷纷的叫骂声传来,四姑娘却是两眼发直,盯着方才她替十姑娘挑的法子出神。      “四姐姐,这个法子用到的腌臜东西有点多,动作太大会不会被人察觉?”十姑娘兴奋了一阵,又立刻冷静下来。      即使十姑娘再不愿意,她也得承认十四的警觉度很高,昨晚的失败已经打草惊蛇了。今夜的袭击很显然更困难。      “没事儿,我帮你,反正我要对付的人也是个蠢笨的!”四姑娘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脸上露出亲和的笑意,声音里透着安抚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嗷嗷嗷,别急啊,下章的情节更刺激,我保证!暗黑之神附身,歌爷已经爱死暗黑风不能自拔了! ☆、018 女王守则四:瞄准时机(五)   四姑娘正在细细地问一个婆子话,几番敲打又塞了些银子,那婆子就把东西一件件掏了出来。十姑娘安静地坐在一旁,眼睛瞪得圆圆的,有些好奇地看着桌子上摆出来的东西,双眼渐渐开始冒光。      “四姐姐,你真厉害!这些下人竟是这般好调/教,改日我也一定要这么做,过把当姑娘的瘾!”待那个婆子走了,十姑娘拍着手赞叹道,脸上满是敬佩的神情。      四姑娘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笑,算是回应。姐妹俩坐在一起,竟是心情甚好地说起话来,十姑娘一时兴起,见到桌上这些东西,顿时心底安稳了不少,索性招来丫头让送来茶点。      天色渐渐变得深沉,十姑娘停下话头,看了一眼天色,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。她凑近了四姑娘,低声道:“四姐姐,时辰不早了,我得去狠狠整治一下十四,以报昨晚让我们空等之仇!”      四姑娘沉默着端起茶盏,揭开茶盖对着里面滚烫的茶水吹了吹,未置一词。十姑娘整个人都充满了斗志,轻轻站起却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摇晃,甩了甩头想要神智清醒些,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涌来,还在诧异间,她已经猛地跌坐在椅子上了,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。      十姑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边的茶盏,眼皮耷拉着,费力地抬起头似乎想要打起精神来,偏偏浑身无力。      头晕渐渐演变成疼痛,心里面慌得很,一阵阵反胃的恶心感用来。肚子也开始抽疼起来,十姑娘似乎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,猛地扫落了小桌上的茶盏。清脆的响声,伴随着满地茶盏的碎渣。她猛地摔倒在地,竟是低着头开始呕吐起来。肠子绞在一般的疼痛,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,她伸出五根手指,紧紧地扣住地面,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。      “哦,开始发作了。”对面依然在慢悠悠地吹着热茶的四姑娘,停下了嘴部的动作,食指轻轻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,看着痛苦不堪的十姑娘,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。      十姑娘似乎才反应过来,她捂着异常疼痛的肚子,半爬到四姑娘的脚边,伸出手去抓她的裙摆。那只最近被滋养白嫩了许多的手,却被一只精巧的绣鞋狠狠地踩在脚下。四姑娘轻轻捻动着脚,耳边充斥着十姑娘痛苦的嚎叫声,看着匍匐在脚边哀嚎的人,四姑娘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。      “你在喝第一杯茶的时候,我放了断肠草,看样子效果不错。”四姑娘慢慢俯下/身,凑近了十姑娘的脸,她轻轻眯着眼眸,语气平缓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      十姑娘此刻疼得已经顾不上她了,竟是在地上翻滚起来,偏生一只手被四姑娘踩在脚底下,滚动的范围有限。      过了半晌,十姑娘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了,却是出现呼吸困难,有一种要虚脱的感觉。眼神渐渐变得迷离,心跳也慢慢减速,像是要停止了一般。      四姑娘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现,此刻见她消停下来,面色苍白,像是快要随时死了一般。不由得轻笑出声,她伸出食指将十姑娘额前的碎发拨开,认真地打量着十姑娘的脸颊,不由得“啧”了一声。      “第二杯茶,我放了钩吻。断肠草毒性太过激烈,就怕十妹妹撑不住了,一下子就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!”四姑娘的嘴角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,看向十姑娘的眼神里,充满十足的兴味。      十姑娘待听到这句话,整个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,猛地睁开眼看向四姑娘。费力地张开嘴似乎想说话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她颤抖地伸出手,想要去拉四姑娘的衣袖,却是碰都没碰到。      四姑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,低声嘲讽道:“十妹妹,不要那么紧张,这些全部都是你方才想的法子哦。十四那丫头是个鬼机灵,我怕你会失手,所以就替你一一尝试一番。不要急,方才桌子上放的那些毒药,我都有喂给你哦,慢慢等!”      十姑娘的声音极其温柔,此刻她就像是在哄着幼妹的姐姐,亲切而温和。只是说出来的话语,却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,狠狠地刺进十姑娘的胸膛。      忽而十姑娘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一般,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起来,瞳孔皱缩。浑身紧绷着,不停地在抽搐,似乎正遭受极大痛苦的折磨。      “糟糕,放了太多的毒药忘了顺序,不过我有一一请教婆子这些毒药发作时的情形。瞧着十妹妹如今的境况,应该是番木鳖,听说这种毒药药效也极猛,最后不能呼吸得活活被憋死!”四姑娘轻轻“啧”了一声,似乎对自己的忘记性极大的不满,秀气的眉头紧紧地蹙起,眼神却是半刻都不离开处于崩溃边缘的十姑娘。     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,屋子里十姑娘的嚎叫声渐渐消失了,待半个时辰之后,四姑娘才猛地拍了两下手。      屋子外面走进来两个强壮有力的婆子,一眼便瞧见匍匐在地上的十姑娘。其中一个婆子走上前去,伸出手探在十姑娘的鼻尖,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气息。另一个婆子也走上前来,伸手欲去抓十姑娘的头将尸体抬出去。      但是一对上十姑娘那张已经青黑的脸,不由得吓了一跳。细细打量过去,才发现十姑娘整个身体都是一片青黑,显然中了很深的毒。而她的发髻散乱,衣衫上沾满了尘土,地上甚至有她指甲的抓痕,显然死前受到十分残酷的折磨。      “磨蹭什么,被毒死的人没瞧过么?”四姑娘对于这个胆小的婆子明显有些不满,秀气的眉头再次皱拧起来,偏过头瞥了一眼,不由得冷声催促道。      两个婆子自然不敢再犹豫,连忙掏出怀里的帕子,朝十姑娘的脸上一盖,便准备抬出去。      “慢着,这事儿只汇报给于嬷嬷便是了,不需要声张。一切等明儿早上再说!”四姑娘掏出锦帕细细地擦了擦手指,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。      那两个婆子喏喏地应下了,大气都不敢出便退了出去。这四姑娘的气势太强,倒比个嫡姑娘还好强。      四姑娘没有急着回自己的院子,一直坐在椅子上,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地上那些十姑娘打滚留下来的痕迹,不禁轻叹了一口气。      “对不住了,十妹妹,谁让我偏偏抽到的是你!要怪就只能怪老天薄待你!”四姑娘轻叹了一口气,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和惋惜。      还剩下的另外三位姑娘定也抽到了旁人的名字,虽然她已经赢了,但是也要试探一下其他妹妹的本事儿,所以才不许那些婆子声张。今晚,注定就是杀戮之夜!      当第一缕晨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的时候,四姑娘便醒了。她就在十姑娘的院子歇下了,即使有人抽到她的名字使计谋害,也只能扑了个空。      待她回到院子的时候,几个丫头都已经等在那里了,十分自然地涌上来替她梳妆打扮。四姑娘心情甚好的去了饭厅,就见到饭桌旁已经围坐了三个半大的女孩子,依次是十二、十四、十五。      四姑娘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,剩下这三个竟是一个都没死?细细琢磨了一下,又有些释怀了,想必这三个小丫头还是太嫩,使得手段并不能置对方于死地。这样一对比,高低立刻便显现出来了。她们岂是自己的对手?      “老奴恭喜四位姑娘能够完成任务!”待四姑娘入座之后,一旁的于嬷嬷便站出半步,低声地恭贺道。      四姑娘轻轻皱了皱眉头,恭喜四位姑娘而不是四姑娘,从一开始的任务来看,五死一的确是完成了。但是依照着昨儿新变的规矩,只能说她一人完成了任务。      于嬷嬷接触到四姑娘询问的眸光,脸上逐渐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,她的眸光细细扫过四个人的脸,最终定格在四姑娘的身上,低声道:“四姑娘的确是聪慧过人,胆识有佳,但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。老奴从一开始就说了,这座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是姑娘们的助力。在四姑娘想着用银子收买婆子弄毒药的时候,已经有姑娘亲自来贿赂老奴了!”      于嬷嬷的语调变得越发愉悦,似乎是想起那日的事情,让她整张脸上都挂满了笑意。四姑娘的心顿时一紧,她顺着于嬷嬷的目光落在了凌仪蓉的身上,桌子底下的柔荑死死地攥住衣带,似乎要生生扯断了一般。      “王妃所定的任务根本就没变,五死一。只是有聪慧的姑娘,贿赂了老奴,加了新的规矩而已。若是有姑娘不服,去王妃那里告状也没有关系。因为老奴说改变规则的时候,可没说那是王妃让变的!”于嬷嬷高高扬起的语调传来,带着让人牙痒痒的兴奋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今天毕业聚餐的啊!好忙乱! ☆、019 女王守则五:绝地反击(一)   于嬷嬷的话音刚落,围坐在桌边的四个女孩子面色各异。四姑娘的神色最是难看,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凌仪蓉,却是忍住心底的火气,面色僵硬了片刻之后又缓了过来。      “瞧我这记性,竟是没琢磨清楚嬷嬷话语里面的意思。昨儿晚上十妹妹闭眼之前,还夸我心思灵敏,原来几个妹妹都是冰雪聪明。”四姑娘低垂着眼睑,遮掩住了眸光里的汹涌变化,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,却带着几分自嘲。      被几个比她小几岁的丫头玩弄于鼓掌之中,的确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。      “四姑娘也不用太懊恼,五死一,这死掉的一个毕竟都会归功于你,老奴自然会如实禀报王妃!”于嬷嬷见她不发怒,相反冷静地分析起来,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变成了严肃。      四姑娘挥了挥手,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笑容,柔荑总算是从桌底下伸了上来。被捏得发白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慢条斯理地轻声说道:“王妃并没有吩咐嬷嬷给我们特定的对手,更不会有这种字条了。而是某位心思灵敏的妹妹,让嬷嬷开出了这个新规则。所以有人借我的手杀死了十妹妹,然后让剩下的人都成功过关了么?”      “正是如此,老奴瞧见姑娘们都如此玲珑剔透,实在是欣慰。想来进了王府,定能得王妃青眼有加,到时候姑娘们若是腾达了,老奴也算没白折腾这些日子!”于嬷嬷见她片刻功夫便整理得井井有条,不由得点了点头。      她那双眼眸一一扫过桌边的四个人,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,轻轻俯身行了一礼,便转身离去了。      于嬷嬷一走,剩下的丫鬟们就都静立在一旁,四个姐妹之间的气氛异常怪异。凌仪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,于嬷嬷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,这么快就把事情抖出来了,看样子日后迟早是要遇上这位能忍善谋的四姐姐了。      “妹妹们胆子真不小,竟然这般利用我,害得我孤立无援。日后要以一敌三?”四姑娘的脸色一变,先前的淡然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阴冷,扬高了声音质问道。      凌仪蓉抬起头,看着四姑娘唇边那抹警告意味的冷笑,不由得轻哼了一声,低声道:“四姐姐何必这么说,现如今坐在这里的人,哪一个是胆子小的?最坏也不过丢了命,死人都不怕。四姐姐在害人这方面天资过人,我们几个自愧不如。你杀了十姐姐,剩下的人皆大欢喜,难道不好吗?”      四姑娘的眼睛猛地眯起,看向凌仪蓉的目光透着不善,最终冷笑了一声,道:“好个十四,你这是不满足于五死一,还要留一个给十妹妹陪葬?”      “四姐姐这是什么话,蝼蚁尚且偷生,何况是活生生的人。十四所做的一切,都只为了自保,若不是你和十姐姐先要来害我,我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。至于死一还是死二,我劝姐姐三思而后行,手段太过毒辣的姑娘,王妃可不敢收她当嫡姑娘!”凌仪蓉听四姑娘这般话,索性撕破了脸皮摊开来讲。      左右不过一条命,四姑娘若是苦苦相逼,她凌仪蓉也不是那往后躲的孬货!      “何必闹成这样呢?王府里是怎样的光景,我们都还不知道,毕竟都是从一处出来的,日后的情谊也不是其他人能比的!”十二瞧着周围低头垂手的丫鬟们,再一看这边两位姑娘所说的话是越发的露骨,不由得大着胆子劝了几句。      四姑娘对于她的话更是不屑一顾,不过也注意到周围的丫鬟了,便斜了一眼凌仪蓉。伸出手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帕,细细地擦了擦嘴角,便起身离开了。      凌仪蓉几个也出了饭厅,十五明显是被方才的气势吓到了,刚离了饭厅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她拍了拍胸脯,脸上露出几分庆幸的笑容,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轻轻笑开了,伸手去捏她的脸,低声调侃道:“你怕什么,反正她都知道是我做的,一切都冲着我来,不会连累到旁人的。况且越怕她,她越得寸进尺。”      十五偏过头躲开她的袭击,脸上露出几分不满来,没好气地反驳道:“我哪是怕她,还不是怕你那样说,她不依不挠的想法子对付你。十姐姐死的那么难看,你又不是没看见!”      十姑娘死了的消息刚传到于嬷嬷那里,于嬷嬷就派人把她们三个叫了过去。顺带着让丫头直接把尸体抬了过来,十姑娘那浑身发黑的骇人模样,自然是把她们惊到了。虽说不上感情深,但是至少四姑娘和十姑娘属于同一方阵营的,但是四姑娘却能下这样的狠手,可见她有多凶残。      凌仪蓉挥了挥手,脸上露出几分无所谓的淡笑。总之都要得罪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。      “十四,你日后不到万不得已,还是莫再去找于嬷嬷了。她怎么一扭脸就把你出卖了?还是说她对你的贿赂不满意?”一直没说话的十二也凑了过来,脸上露出几分担忧和好奇的神色。      凌仪蓉的嘴角浮起几抹苦涩的笑意,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。      于嬷嬷是王妃身边的红人,地位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,她之所以帮助凌仪蓉,不过是为了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场变得更加有趣味一些。而以凌仪蓉现在的实力,根本无法收买于嬷嬷,只不过提出了这个方案,而那个老奸巨猾的嬷嬷恰好觉得有意思,便顺口帮了凌仪蓉这个小忙。      凌仪蓉永远记得,当时于嬷嬷的脸上带着十足兴奋的表情,她注视着凌仪蓉的脸,双眼都冒着光,透着几分丧心病狂。      “不愧是玉枝所生的姑娘,不仅脸蛋像,连谋略都这般像。”于嬷嬷抬手摸着她细嫩的脸颊,嗓子里发出几道怪异的笑声,双眸紧紧地盯着她,带着几分癫狂。      “这么好的主意,我自然要实施。只不过到时候你可得承受四姑娘的怒火,作为如此聪明的奖励,我在这里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于嬷嬷轻轻俯下/身,慢慢地贴近她的耳边,声音里满是兴奋的意味,尾调甚至都带着几分颤抖。      凌仪蓉的身体有些僵硬,她也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态度来请于嬷嬷帮忙的,不知怎么就像是触及到了于嬷嬷某根神经,竟是变得这般反常。      “你娘当时就是因为太过聪明,最后被人给害了。十四,你会不会重蹈覆辙?”于嬷嬷的薄唇轻启,那道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,像是一把利刃,狠狠地刺进凌仪蓉的心底。      自从听了于嬷嬷那句话之后,她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,连怎么回到自己的院子都有些记不清了。现如今再次回想起来,胸口的心跳依然不断地加速,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了。      “王妃布置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,估计这两日就要进王府了,还是早些休息吧!”凌仪蓉明显不想提,轻声岔开了话题。恰好走到了她的院子门口,和其他两人挥了挥手便进了院子。      四姑娘气冲冲地回了院子,越想越觉得心中窝火。她怎么能被一个小这么多的孩子算计,而且还是彻底地算计。待于嬷嬷禀报了王妃,那么十四的位置将更加提高,她成为嫡姑娘的机会便更小了。      她轻轻蹙起眉头,心中便开始琢磨起来。一定要给十四点颜色瞧瞧,不搬回这一局,她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!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不是故意更少的,今天一整天都在搬家,又要断网了。明天会更新贵女的番外,新文字数会补上,啊啊啊,好重的任务。留爪印啊!╭(╯3╰)╮ ☆、020 女王守则五:绝地反击(二)   五死一的任务完成了,剩下的四位姑娘都在等着凌王妃的安排,只是王府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。于嬷嬷再次消失了,而整个宅子的气氛也变了,似乎更加紧张起来,谁也不敢随意走动。      薛奶娘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,进了凌仪蓉的院子。任务完成后,看门的婆子和守夜的丫鬟也都回来了,显然薛奶娘都提前打过招呼了。      “姑娘。”薛奶娘身上披着件薄披风,显然是走得急了,声音里带着几分喘息。      凌仪蓉早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了,此刻听见她的声音,连忙起身迎了上去。      “奴婢说几句话就走,前头还有事儿。上回杜世子刚买的成亲用的大件儿全烧了,好容易才被杜王府和凌王府联手压制了下来。前几日,杜王府的人搬运仓库的器具,想着用来装饰新房的,结果一夜过去了,那些上好的陶瓷器物全部都摔碎了,夜里面没人听见摔东西的声音。外面就传出一些难听的话来,这才导致王妃忙乱起来,没顾上这边。”薛奶娘依然裹着披风,坐在椅子上接过凌仪蓉递来的茶水,狠狠地灌了一通,才语速急促地说着。      凌仪蓉微微怔了一下,细想了一下便明白了。估计又是杜轩干的,如此恨凌家的女人,所以不让凌家嫡姑娘进府,也是有可能的。不过她这几日琢磨杜轩的话,心底也算是有了猜测,便比较关注他。      “都传出些什么了?两回都是杜王府的人出了差错,想来应该跟凌王府牵扯不深吧?”凌仪蓉装作不经意间提起的模样,脸上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。      薛奶娘摆了摆手,下意识地瞧了瞧四周,见并无外人才凑了过来,低声道:“哪儿那么好的事儿,定了亲事的人,一旦出现这种问题,哪回不是姑娘家遭罪。说什么老天爷不让凌王府的姑娘进门,更有甚者还传出大姑娘有克夫命呢!”      凌仪蓉轻轻挑了挑眉头,暗道这杜轩实乃真小人也!不想要凌家大姑娘嫁给他,又是点火又是砸的,最后还把人家名声给搞坏了。当然她也只是在心底腹议一下,毕竟瞧着杜轩那日发狠的模样,丧命的深仇大恨,的确难以消除。      “这些都不重要,四姑娘那边的院子不安稳。奴婢害怕她咽不下这口气,对你出手。姑娘还是小心些为妙!”薛奶娘一把握住她的手,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轻轻蹙起,四姑娘心思沉稳,若是存了害她的心思。那么还真是够棘手,至少她得时刻提防着。      “奶娘,不如你就帮我个忙吧!”凌仪蓉的心思转了转,脑子里便涌起了一个想法,反握住薛奶娘的手,脸上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笑容。      薛奶娘轻轻将耳朵凑了过去,两人嘀咕了一阵子便定了下来。      “姑娘,这法子虽然好,但是理由过于牵强。若是王妃得了闲,定能猜出是奴婢帮的您,她最厌恶拉帮结派,恐怕不会给你我好路走!”薛奶娘皱着眉头寻思了片刻,勉强算是同意了。      毕竟四姑娘的手段摆在那边了,若是凌仪蓉真被算计到了,那可说不定真搭上命了。先前那样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,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功亏一篑。      凌仪蓉轻轻摇了摇头,显然有些不赞同薛奶娘的话,她想起于嬷嬷那日说的话,玉枝就是因为太多聪明碍了旁人的眼而死的。玉枝是凌王妃一手提拔的,即使真的有谁本事了得争对玉枝,也得王妃默认了,才能把她弄死了。      “我觉得王妃并不是看好我,与其以退为进,不如放手一搏!我利用四姑娘的事儿,于嬷嬷定会传给王妃,若是四姑娘反击的时候,我当个缩头乌龟,恐怕是入不了她的眼!”凌仪蓉轻声分析着,秀气的眉头一直紧皱着。      其实,这是一场赌博,从一开始就是。王妃的喜怒哀乐,并不是她们这些见不到面的庶女,所能猜测的。只能根据她身边调/教出来的于嬷嬷,还有薛奶娘的只言片语间来猜测。      “吱呀——”门被推开的声音,薛奶娘穿好了披风再次走进了夜色之中。快要出院子的时候,她回身看了一眼仍有亮光的屋子,轻叹了一口气。      金银窝岂是那般好进去的,一个个削尖了脑袋,把命拴在裤腰带上,才换来了活着的机会。      “其实只不过是个肮脏不堪的浸/淫窝罢了!”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,薛奶娘轻轻地嘟哝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十足的讥诮和不屑。      第二日,四姑娘刚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梳洗,门外便走进来一个半大的女孩子。她抬眼轻轻一扫,面色立刻沉了几分,正是她的心头刺儿——十四!      “四姐姐,我那屋子潮得很,今儿快到早上的时候,竟是下雨了。地上更是积满了水,我就求了薛奶娘让调过来跟你同屋住几日!”凌仪蓉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,两颊的梨涡十分明显,眉眼弯弯,眸光里带着几分狡黠。      听了她的理由之后,四姑娘不禁冷哼了一声,抬眼瞧了瞧她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蛋,低声道:“十四,你真该感谢老天爷帮你下了这场雨,不然还真是凑不到这理由!”      凌仪蓉脸上的笑意一顿,转而又恢复了常态,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绢花,轻声道:“还不是被四姐姐吓得,我胆子虽然不小,却也不想就这么枉死。四姐姐如此聪明,自然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!”      四姑娘没有再说话,眼瞧着凌仪蓉带过来的丫头正一件件搬着行礼进来,却是一声未吭。显然她也默认了熄战停火。凌仪蓉要搬过来住,为的就是和四姑娘同吃同住,这样她若真是有了什么意外,四姑娘也绝脱不了干系。但是凌王府现在情形不一般,王妃定是处于狂暴的状态,万一不慎惹恼了她,那可就得不偿失了。      至于报仇,四姑娘斜眼看了一下悠然自得的凌仪蓉,嘴角处涌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欠了她的是一定要还回来的,十四,来日方长!      凌仪蓉自然猜不到四姑娘的心思,她选择近距离和四姑娘相处,不仅为了双方妥协,更是想要了解四姑娘。知己知彼,方能百战百胜!      对于凌仪蓉和四姑娘同住,十二和十五都不能理解,但是也不过问只让她小心为妙。      只是这几日用早膳的时候,凌仪蓉总是顶着深深的黑眼圈出现,严重的时候拿着筷子就能睡着了一般。      “十四姐姐,你的精神不大好,最近没睡好么?”十五终于是忍不住了,不由得低声问道,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。      凌仪蓉手撑着下巴打盹,脑袋一点一点的,最后一个冲击力竟是直接磕到桌子上了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听到十五的问话,她揉了揉眼睛,让脑子里清醒些,沙哑着声音道:“可能是因为择床,晚上睡得不深!”      十五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姑娘,又继续盯着困乏不堪的凌仪蓉,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,继续拿着筷子吃菜。果然四姑娘是最厉害的么,连十四姐姐都招架不住了。      四姑娘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,瞧着凌仪蓉蔫蔫的模样,她就心情甚好,还顺带着多用了半碗饭。      当晚,屋子里仍然是摆了两张床,四姑娘躺在床上,听着旁边那张床上的人发出轻轻的鼾声,心底顿时有些激动。      她轻咳了一声,隔壁却没有任何反应,依然是不变的鼾声。      “十四!”她轻轻唤了一句,并未得到应答,心中的窃喜更是涌上了几分。      当下也不再迟疑,连忙翻身穿衣裳起床,匆匆在外面套了一件披风,带好了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。最后又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,凌仪蓉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,只露到下巴,睡得正香。      四姑娘心中定了定神,便轻轻推门而出。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,照出她那尖尖的下巴,看门的婆子早就聚在屋子里赌钱了。于嬷嬷不在,薛奶娘似乎是个软性子的,这几日婆子们赌钱很严重,根本没心思看门。四姑娘深吸了一口气,轻轻加快了脚步冲出了院子,直奔西南边的院子走去。      殊不知她的身影刚走远了,聚在屋子里赌钱的婆子就都停止了吵闹,桌上只是放了几枚铜板,根本就没有赌钱的骰子。而另一道娇小的身影也走出了院子,有几个婆子瞧见了,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。      “我让你找了那么多日了,为何还是没有头绪?只不过一个人罢了,怎么这么困难!我折腾了好几个晚上,好容易才使法子让十四那个鬼丫头睡死了......”凌仪蓉整个人都包在披风里,刚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进了那没人住的院子,就听到四姑娘因为激动而扬高的质疑声传来。      “哎哟,姑娘,声音小些!”另一道女声传来,带着几分沙哑和苍老,显然是个婆子。      凌仪蓉心底微哂,四姑娘还真是有本事儿,连这些个老奸巨猾的婆子,都能一一搞定。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替她做事儿。      “这大街上最多的就是人了,偏偏姑娘要找的是那些个腌臜货。即使老奴家那口子常年在外头跑,也不一定能遇上。况且遇上了,谁敢带来啊?”那个婆子轻声解释着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顺心,显然四姑娘要找的人实在太离奇。      凌仪蓉的眉头轻蹙,为了听清她们的话,又往前凑了几步。那两个人躲在竹林后头,恰好方便她用竹林当遮掩物。      “怎么不敢?你就让人远远地带着便是了,若是不听话用火吓唬吓唬就得了。”四姑娘明显透露出几分不耐烦来,对于这个婆子的解释显然是不满意,语气便开始冲了起来。      那个婆子干干地笑了笑,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,轻声道:“姑娘这话说得可不对,您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,自然不晓得那麻风病有多可怕。得了那病的人是要被活活烧死的,想要找到他们,只有在荒山野岭。奴婢虽然缺银子,但是也怕被染上,还得有命去花才是!”      四姑娘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冷声道:“我知道这很困难,但是俗话说得好,富贵险中求。这事儿成了,我这里所有的银子都是你的。若是你日后哄得我高兴,依然衷心为我办事儿,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昨天欠下的字数补齐,有点晚见谅~ ☆、021 女王守则五:绝地反击(三)   就算凌仪蓉胆子再大,听到那个婆子说到“麻风病”三个字的时候,也忍不住腿抖。作为一个现代人,是没有接触过麻风病的,但是对于麻风病却并不是一无所知的。这是一种传染病,在古代根本没法医治的。并且得了此病的人,想要保住命的都只有背井离乡,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居住,以免被村镇的居民捉去火烧。      “人找到之后,一定要处理好,不能让他随处乱跑。”四姑娘叮嘱的声音再次传来,在夜色的浸染下,显得更加幽冷。      “姑娘,不是奴婢不愿意,但是听您这口气,还得让着麻风病的人在京城里待上几日。这根本就不好安排啊,奴婢顶多能把这人留两日,然后立刻就得送出城去。若是真的染上了,奴婢再大的命也不够死的啊……”那个婆子明显是被四姑娘的架势吓到了,留着一个麻风病的人在京城,既得找住处,还得随时提防着巡查的官差,就连混进京城来都是一个问题。      “行了,若是真找到了,先让他在城外破庙里住着。到了合适的时机,我自会通知你们领他进城。”四姑娘明显不耐烦了,声音猛地拔高,即使透过竹林才传到凌仪蓉的耳朵里,依然显得那样尖锐。      那个婆子又是小心翼翼地劝解,凌仪蓉已经听不下去了,提起裙摆悄悄地转身。她的手心有些发凉,整个人也显得浑浑噩噩的,眉头紧紧蹙起。脑海里一直在琢磨着四姑娘的用意,不用说找来的麻风病人,肯定是用来对付她的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,嘟哝了一句:“最毒妇人心!”      让她和麻风病人接触,若是无意间感染了最好不过,十四这辈子就算是毁了,估计依照着王妃的性子,直接在背地里害了她都是有可能的。如果没有感染上也无碍,凌仪蓉至少被关起来十天半月观察观察,到时候别说去凌王府,估计黄花菜都凉了。这些日子足够四姑娘再使出手段来,让凌仪蓉死无葬身之地了。      待她回到院子的时候,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。待她关房门的时候,院子前面再次传来了婆子们赌钱的吵闹声。      门被轻轻推开,四姑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,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。见凌仪蓉睡得正熟,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,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,匆匆脱了衣裳倒头就睡。      背对着她的凌仪蓉,听见旁边的床上没有了动静,才慢慢睁开眼睛,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,暗暗下了决心。      第二日的早膳,凌仪蓉的精神总算是好些了。她抽了个空闲,把昨晚四姑娘在竹林里所说的话,都告诉了薛奶娘。主仆俩仔细地合计了一番,也商量不出对策,只能等着四姑娘出招,凌仪蓉随机应变了。      又过了几日,街上的流言总算是减少了些,凌王妃轻轻松了一口气。凌王府因为大姑娘的名声问题,而弄得焦头烂额,凌王妃急需要一个新的话题取代这个丑闻。为此她才积极地操办起了这些被安置的庶女。      于嬷嬷再次出现的时候,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,显然最近在凌王府被诸事缠身,十分辛苦。她看着四个年龄不一但都十分可人的姑娘,脸上的神色总算是缓和了些。      “今儿就好好收拾一番,明日就要进王府了。王妃在府上替各位姑娘整理院子,至于其他问题就让老奴替她传达。”于嬷嬷肃着一张脸,声音显得极其慎重。      其他人也都专注地看向她,等着她即将要说的话。      “王府里有四位姑娘,分别是王妃所生的骄蓉姑娘和雪蓉姑娘,以及许侧妃所生的雨蓉和清蓉。”于嬷嬷清了清嗓子,先从王府的姑娘们开始介绍起。     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,薛奶娘的脸色就变了,她有些情不自禁地呢喃了一句:“许侧妃?”      于嬷嬷下意识地看过去,见到薛奶娘面无人色的模样,脸上露出一抹冰冷而讥诮的笑意,轻声嘲讽道:“红芷,不用惊讶,那个女人就是如此厉害而嚣张。从一个侍妾成为一个侧妃,她用了整整十年,可不像玉枝一失足命没了,连恨都没留下!”      于嬷嬷的声音不高,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。凌仪蓉一直观察着薛奶娘,明显感觉到薛奶娘的身子一颤,她的眉头轻轻挑起,显然这位许侧妃和薛奶娘以及玉枝之间,有什么纠葛。      见到想看的场景,于嬷嬷明显心情甚好,脸上再次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。坐在椅子上的四位姑娘表情各异,其他三位都下意识地看向凌仪蓉。      “莫兰,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,现在当着姑娘们的面儿,拿出来说实在有些不妥!”薛奶娘深吸了一口气,待平静下来才轻声制止。      于嬷嬷轻笑了两声,尾调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愉悦,妥协道:“好吧,就知道你要护着十四姑娘,我也就这么一说,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!”      薛奶娘瞧见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不由得冷下脸来,显然那位许侧妃至今在她的心底都是一个禁忌。往常总是笑脸相迎的薛奶娘,都绷不住了。      “因为王府里的姑娘都没有排位分,除了大姑娘年龄最大,其余的都是一律唤了闺名。依着王妃的意思,是要等你们进了府之后,八位姑娘再按照年龄大小来排位分!”于嬷嬷脸一转,表情再次变得严肃起来。      于嬷嬷话音刚落,她就挥了挥手,几个丫头端着托盘走了上来,每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张字条。这种情景太过熟悉,让几个姑娘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。      “字条上对应的名字,就是姑娘们的闺名。日后奴婢们对你们的称呼也都按照上面来!”于嬷嬷轻轻眯起眼睛,眼瞧着几个丫头分开,端着托盘站到姑娘们面前。      “比如,十四姑娘以后就叫仪蓉姑娘,十四也不再是仪蓉姑娘的排行。”于嬷嬷走近了几步,伸手取过凌仪蓉面前托盘里的字条,轻轻展开,念着上面的名字。      凌仪蓉心里稍微安定了些,好在还是原先的名字。听着于嬷嬷的话,现在只是定下她们的闺名,等安全到了王府,才会按照年龄重新洗牌。凌王妃之所以没有现在就定下排行,是怕坐在这里的四个人,再有人没了就无法按照八个人排行了吧?      “各位姑娘都瞧瞧自己的闺名吧!”于嬷嬷手一挥,剩下的三个人就伸手去拿托盘里的字条。      “凌薇蓉。”十五仔细端详了字条片刻,才有些不确定地念出了声。转而脸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,她扭过脸冲着凌仪蓉扬了扬眉,显然比较开心。      过了这么久了,总算有了名字,也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。      “四姑娘和十二姑娘呢,老奴得知道日后唤你们什么?”于嬷嬷冲着另两位姑娘扬了扬下巴。      “凌芬蓉。”四姑娘扬了扬手上的字条,显然对有名字这事儿并不放在心上。没名字都活了这么多年了,也不在乎以后。      十二姑娘摸了摸脸,轻轻地笑了笑,低声道:“凌巧蓉,期盼我心灵手巧么?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,显然对于自己的名字十分满意。      对于她这句调侃,四姑娘有些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。显然凌家的姑娘都起在“蓉”字上,凌王妃根本不会耗费太多的精力在她们的名字上。      倒是凌仪蓉听到这个名字之后,脸色一白,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。她竟然忘了凌巧蓉这个人!杜轩嘴里那个听任冯家女人摆布的凌家姑娘,竟会是十二!      “仪蓉妹妹,你怎么了?”坐在旁边的十二最先发现她的不寻常来,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道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她,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路出几分僵硬的笑意。时隔这么久,再次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,竟显得有些陌生了。      对于十二称呼的改变,于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,忽然俯□行礼:“芬蓉姑娘、巧蓉姑娘、仪蓉姑娘、薇蓉姑娘,老奴在这里提前恭贺姑娘们能够进王府,日后定能平步青云,做人上人!”      于嬷嬷恭贺的话音刚落,留在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也跟着俯下/身行礼。      “平步青云,做人上人!”响亮的恭贺声在屋子里回响,像是一道咒语一般嵌进心底。      好容易才记清了几个姐妹的新称呼,凌仪蓉有些晕乎乎地回了院子。四姑娘的人早就开始收拾了,锦儿和秀珠也带着人帮凌仪蓉收拾东西。      夜深人静的时候,四姑娘再次穿好了披风,悄悄溜了出去。凌仪蓉瞪大了眼睛盯着窗外,直到四姑娘的背影消失了,她都没有起来跟上去的意思。      四姑娘的手段无非是拿麻风病人对付她,若是真有那本事儿,让麻风病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她面前,她凌仪蓉也有能力化解。 作者有话要说:还没收藏文章的,请点击文题下面的收藏此文章。还没收藏作者的,请点击文案上的粉红色按钮,或者点击作者名,进入专栏点击收藏此作者哦。乖~ ☆、022 女王守则五:绝地反击(四)   一大清早,门就被叫开了。各个丫鬟涌了进来,手里端着铜盆、衣裳等,伺候凌仪蓉梳洗。锦儿和秀珠齐上阵,一个帮她梳头,一个帮她抹粉。其实她年纪小,也不需要费什么事儿,偏偏那几个丫头倒是十分紧张的模样,一道道工序下来,倒是极其繁琐,光洗脸就有三回。      “薛嬷嬷让奴婢叮嘱姑娘,进了王府不比以往,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的。凌王府的规矩其实就是怎么奢侈怎么来。四位姑娘之中,有一位可以成为王妃名下的嫡姑娘,以后就是郡主的身份,那更是不一般,行头礼仪一个都不能少!”锦儿难得的说了这么多的话,她的那一双有些微凉的手,拿着木梳缓缓地替凌仪蓉梳了个双丫髻。      凌仪蓉对镜而坐,脸上还是那样稚嫩的模样,只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,却透着几分不同于年纪的沉稳。四姑娘坐在旁边的铜镜前,眼睛下面是一道深深的黑色眼袋,显然昨晚睡得不好。      四个人都收拾妥当了,身上裹着薄披风。聚到了主厅,于嬷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,她看着形态各异的四位姑娘,却都是仪态大方,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神情。      “恭喜姑娘们了,终于要进凌王府了。日后都要靠你们自己了,老奴不会在姑娘们犯错的时候,多做提点了。各人各命,人斗不过天,或许能斗过命。”于嬷嬷肃着一张脸,最后一句话却是掷地有声。      凌仪蓉悄悄抬头看了一眼,于嬷嬷此刻的神情无比坚定,那双眼眸里带着几分复杂。      于嬷嬷挥了挥手,四位姑娘便在丫头的带领下往外面走。      “到了王府,一切多加小心!”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后面传来,四个人纷纷顿住了脚步,下意识地回过头。      于嬷嬷依然站在原地,直直地盯着她们看,对上这几道有些惊诧的神情,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。      马车悠悠地行驶着,路面平整、车厢内也够宽敞。她和四姑娘同乘一辆车,两个人身穿着绫罗绸缎一板一眼地坐在里面,摆足了大家小姐的谱儿。这种情形若是推到两个月前,凌仪蓉恐怕打死了都不会相信的。她们用命换来的奢侈生活,现在正要开始。      忽然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赶车的车夫猛地勒紧缰绳,马蹄声四起,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,马车停下的声音带着几分艰涩。凌仪蓉她们两个也摇晃了两下,才勉强稳住身子。      “贵人,可怜可怜我吧,我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!”外面紧接着又传来一道恳求的男声,还带着几声抽噎。      “滚滚滚,今儿我们姑娘要回府,天王老子都不能耽搁!”在前面领头的是个男管家,姓孙。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。于嬷嬷她们都坐在最后一辆马车,头两辆就是四位姑娘坐的车,若是出了什么差池,他的小命恐怕不保。      凌仪蓉她们的马车是打头阵的,听到外面的拉扯声,她的心里不由得一紧。下意识地看向四姑娘,见她纹丝不动,面色沉稳。凌仪蓉撇过头去,忍不住揭开了车帘,露出一条缝仔细地瞧。      只见在离她们马车的不远处,前侧方跪趴了一个周身褴褛的男人人,脑袋上还包着头巾,显然是在行乞,瞧见这样奢华的马车里,就想着来要些银子。      孙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正撵他走,无奈那乞丐只是跪在地上,不停地捂着脑袋磕头。孙管家瞧见撵不走他,偏生王妃临走之时叮嘱得又急,孙管家也不敢耽搁,便让家丁去拖这个人走。      “慢着,孙管家,今儿是我们几个姐妹头一回进王府,就当是给自己积点福气。让他过来拿银子吧!”久未出声的四姑娘却是开口了,声音不疾不徐,倒带了几分沉稳。      孙管家明显一愣,这四位庶姑娘是如何调/教的,凌王府并没有收到消息。王爷整日沉醉于美人和政党,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可有可无的姑娘们,一切都是凌王妃一手操持的。原本他以为肯定是丢在小门小户养出来的,没想到一听这声音倒是带了几分气魄。      他连忙恭谨地走到马车旁,弯身抱拳行礼道:“姑娘们乃千金贵体,哪儿能接触这些人,银子由奴才们给便是了!”      凌仪蓉的手从车帘上离开了,帘子轻轻晃动着,她的脸上带了几分阴冷,眼眸里也透着寒光。如果她方才没瞧错的话,那个浑身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乞丐,不小心露出了一只畸形的手,模样十分骇人。     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,果然还是来了!      “芬蓉姐姐,依我看就听孙管家的吧。这没到王府呢,还是不要给管家添麻烦了吧?”凌仪蓉回过神扭脸看着她,脸上恢复了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,只是眼底的讥诮却是十分明显。      外面侍立的孙管家一听这道比较稚嫩的女声,下意识地愣了一下。不过这位小姑娘的话语太过直白,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。但是她所说的话倒是实情。      “仪蓉妹妹,俗话说得好,送佛送到西。孙管家,把那人带来吧,我这里正好有些小玩意儿!”四姑娘并不理会凌仪蓉的嘲讽,相反还是板着一张脸,声音里不由得带了几分胁迫的意味。      孙管家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,他在王府也算体面人儿了。凌王妃派他前来送姑娘们进府,为的就是要抬高她们的身价,想来这些庶女真的是大有用处。想到这里,他也不敢再怠慢,连忙让家丁拖着那个乞丐过来。      “多谢贵人,祝贵人前程似锦、锦绣满堂!”那个乞丐颤颤巍巍地走过来,手缩在衣袖里,勉强拿着个破碗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说过无数遍的吉利话。也不管这些话是否适合马车里这些年龄小的姑娘们。      伴随着乞丐恭贺的声音逐渐清晰,四姑娘竟是越来越靠近凌仪蓉。凌仪蓉深吸了一口气,眸光暗自沉了沉,紧了紧手心里握着的东西,悄悄从袖子里露出了半截。      那个乞丐越靠越近,最后竟是把手从车帘下伸了进来,凌仪蓉总算是瞧清楚了那只手。骨节扭曲,指甲有的都剥落了,结了血痂,异常的渗人。忽然身边的四姑娘动起来了,她伸出手想去推凌仪蓉。      说时迟那时快,凌仪蓉猛地转身,迎着四姑娘伸过来的手,举起来手中的东西。一根尖细的金簪死死地刺进了四姑娘柔嫩的掌心里,两个人都是用了全力想要置对方于死地,所以那根金簪刺的极深。      血一下子就从四姑娘的掌心里流了出来,带着削骨般的疼痛。四姑娘浑身打了一颤,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。凌仪蓉却不如她意,伸出腿一脚一脚地踹着她,利用金簪戳进她掌心的疼痛来牵制四姑娘想反击的动作。      孙管家站得稍微朝后了些,听见马车内传出不寻常的响动,然后便是女子的尖叫声,正想要上前去一探究竟,一道人影已经从马车里跌落了出来。伴随着几分淡雅的香气,四姑娘从马车上滚了出来。而先前那个乞讨的男人,竟是像得了什么命令一般,两只手顺势就搂住了四姑娘的腰肢。四姑娘摔出来的力道有些大,乞丐就这么死死抱住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消停。      血滴飞溅,孙管家一下子就看到了四姑娘掌心里戳着的那根金簪,脸上吓得惨无人色。他们滚圈的地面上还残留着滴滴血迹,金簪早已被鲜红染透,血流不止。      马车帘轻轻晃动了一下,凌仪蓉眼瞧着四姑娘被她踹下了马车,待那个乞丐直接抱住摔出去人的身体时,她轻轻眯了眯眼眸。不由得冷哼了一声,自作孽,不可活!原本四姑娘的计谋就是让凌仪蓉摔出去,被麻风病人抱住,这样既毁了清白又有得病的危险。      “孙管家,快瞧那乞丐!”一个家丁首先发现了,有些惊慌失措地指向乞丐,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。      孙管家定睛一瞧,便看见乞丐翻滚时不小心露出的那张脸,密布着斑块,极其恶心,旁边的耳朵也比正常人要大的诡异。      “麻风病!”他叫出了声儿,脸上的神色早已僵硬不堪了。脑海里只冒出了四个字:流年不利。      于嬷嬷和薛奶娘也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了,她们想上前来一探究竟,却被人拦住了。      “两位嬷嬷,还请稍安勿躁!”一个家丁颤抖着身体,低声劝道。      哪知他这副样子,更加增添了两位嬷嬷心里的烦躁和担忧。于嬷嬷毕竟在王府积威已久,只见她肃着一张脸,冷声呵斥道:“让开,若是姑娘们出了什么差错,你们一个都别想讨了好处!”      那个家丁不敢再阻拦,眼睁睁瞧着她们走了过去。孙管家正在气急败坏地让家丁拉开那个死死搂住四姑娘的乞丐,又命令车夫把马车往侧边赶,不能再伤到了其他姑娘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我现在要出门,晚上回来应该还有一章。从开文的时候我就说了,这是一篇暗黑残暴文,里面的庶女跟培养杀手似的,不喜欢请立刻点叉。结果还是有些姑娘看到最新章,然后留了好几条评论,也有长评来吐槽各种设定不合理。我可以这么说,这篇文在我的眼中,就是最完美的设定。一篇文只有作者爱它,才会发上来给大家看,不然自己都不爱,当然不会荼毒各位的眼睛。对于那些不喜欢看还坚持看,甚至给我留长评找虐的人,歌爷只有一句话相送:快走,不送! ☆、023 女王守则五:绝地反击(五)   于嬷嬷瞧着被家丁围在中间的两道人影,四姑娘此刻异常狼狈,即使镇定如她此刻也慌了手脚。她拼命地把乞丐从身上推下去,脸上布满了泪痕。      “嬷嬷,救我!”她抬起一双泪眼,视线带着几分朦胧,轻轻扫过周围不敢靠近的家丁,心里凉了半截。待她看见一脸阴沉的于嬷嬷时,似乎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,苦苦地哀求着。      “于嬷嬷,您瞧瞧,那乞丐分明得了麻风病。这位是芬蓉姑娘吧,估计是没法子救了!”孙管事连忙凑到于嬷嬷的跟前,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的神色,他轻轻压低了声音,显然是准备就这么撒手不管了。      于嬷嬷的脸色一沉,犀利的眼神扫过孙管事,不由得冷笑了一声,道:“你胡沁什么,王妃让我交给你的就是四位姑娘,你忽然弄丢了一位,你当王府里其他夫人都是傻子啊!为了这四位姑娘,整个王府后院都闹得不可开交了,特别是许侧妃,甚至都说王妃暗中谋害王爷的子嗣,咋咋呼呼的就差上房揭瓦了。今儿若是交不出人来,指不定又得编出什么难听的话来!”      四姑娘早就听见孙管事的话了,她却没有大喊大叫,相反却是极力挣扎想要摆脱压在身上的乞丐。好在路上也只有凌王府的人,她这人儿还没算丢大。      孙管事听了于嬷嬷这顿训斥,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。凌王妃如何培养这些庶女的,凌王府的确是收不到风声,不过那些不安分的夫人,以许侧妃牵头都在背地里说王妃心狠手辣,害死了不少庶女。他先前不知真假,不过此刻瞧着地上这位挣扎的姑娘,心里暗暗惊了惊。还没到王府,这姑娘的手就伤成这样,显然是马车里剩下的那位姑娘动的手。      四姑娘毕竟力气小,如何都挣不过一个大男人,不过她倒是机警,一只手刚获得了自由,便摸到了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。她猛地扯了下来,奋力朝旁边一丢。荷包上绣着牡丹花开的精致图案,在空中做了一个抛物线,落到地上的时候,立马的银锭子都掉了出来。      “赶紧去拿银子,赏你了!”四姑娘喘着粗气,高声提醒道。      那乞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银子,此刻见到白花花的银子,哪有不抢的道理。当场便不再压制四姑娘,连滚带爬地走到荷包旁边,全部都捡起来搂进了怀里,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四周。龇牙咧嘴地露着凶相,似乎生怕别人抢去了一般。      四姑娘趁机就从地上爬了起来,于嬷嬷手一挥,冷声道:“还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把那乞丐抓起来!”      “不,嬷嬷,不能留下活口,杀了他!”四姑娘下意识地往前冲,嘴里面低声地喊叫着,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,显然她快被折磨到崩溃的边缘了。      于嬷嬷瞧见她冲过来,轻轻蹙起了眉头,连忙后退了一步,冷冷地看着她。四姑娘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,不敢再往前一步。      “芬蓉姑娘稍安勿躁,老奴先处理一下,到了王妃那里自有决断!”于嬷嬷对着她点了点头,依然离她隔了一段距离,那些家丁也悄悄后退。      毕竟这得上麻风病的人,可都是遭人唾弃的。况且传染性又挺强,谁知道这位芬蓉姑娘是不是就这么倒霉!那个乞丐见到有人要过来抓他,张牙舞爪的模样极其骇人,家丁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,只是在一旁围着他。      于嬷嬷迈着步子,走到了头一辆马车前,低声询问道:“仪蓉姑娘,可否烦劳您到后一辆跟另外两位姑娘同乘一辆,这辆马车就留给芬蓉姑娘一人?”      里头的凌仪蓉轻轻皱了皱眉头,过了片刻才有些为难地道:“这自然可行,只是我方才听着,觉得芬蓉姐姐似乎有些痴傻了,情绪比较激动。会不会我刚出去,她就扑过来?嬷嬷,即使我大门不出的,也知晓那麻风病的厉害之处!”      有些稚嫩的女声,透过马车壁传来,带着几分沉闷感。不过里面的担忧和害怕,却是让人听得一清二楚。周围那些家丁,仿佛被说中了心事儿一般,都不由得跟着点头。      于嬷嬷脸上的表情一愣,转而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,手一挥。那些家丁立刻打起了精神,紧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四姑娘,似乎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。      四姑娘则站在原地,脸色苍白如纸,银牙快被咬碎了一般。好个凌仪蓉!不仅将计就计,让她自食恶果,此刻还想着法子奚落她!若是有朝一日,她能够翻身,一定不会让凌仪蓉好过!      “仪蓉姑娘下车吧,老奴已经派人把芬蓉姑娘看得跟铁桶似的,绝对伤不了你!”于嬷嬷瞧着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四姑娘,再次转向马车,对着凌依蓉低声保证道。      马车帘被掀了起来,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半大的女孩子,她带着面纱瞧不清脸,不过从走路的仪态便可瞧出是规矩仔细调/教过的。      凌仪蓉目不斜视,几步走到后面那辆马车,帘子早已被掀了起来,十五伸出一只小手拉她进来。她刚坐进去,便对上两双十分兴奋的眼眸,显然对于这次四姑娘吃了大亏,十二和十五都是一种瞧热闹的状态。      于嬷嬷紧皱着眉头瞧着那个有恃无恐的乞丐,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。忽然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那个正得瑟的乞丐只感到后脑勺猛地一痛,整个人便晕了过去。只见消失了片刻的孙管家,手里拿着跟粗木棍站在乞丐的身后,显然方才是使了全力,此刻那根棍子上还带着些许的血迹。      “辛苦孙管家了。”于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,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。      孙管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算是回应。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,仿佛处于冰天雪地里。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,谁让他摊上这种事儿。有几个家丁小心翼翼地走过来,脸上都罩着布,根本不敢呼吸,用麻袋把那乞丐装了捆起来,就用绳子系到了第一辆马车后面。      “芬蓉姑娘,上车吧!其他三位姑娘和奴婢们的马车得先进王府,老奴先去请示了王妃再来定夺您的去向!”于嬷嬷冲着四姑娘扬了扬下巴,便和薛奶娘一起回了马车。      两辆马车继续往凌王府的方向行驶着,于嬷嬷只留了四个家丁和两个丫头在原地陪着。      凌王府的馨予院中,此刻正挤得满满一堂美人。这里是王妃所居的宅院,凌王妃坐在主位,怀里抱了个正牙牙学语的小女娃,脸上带着几分娇美的笑意。      “雪蓉姑娘长得越发可人了,不知道待会子来的姑娘里面,是否有同岁的,也好找个玩伴儿!”另一位美妇人就坐在下首,看向王妃怀里的女娃娃,嘴角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。      凌王妃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,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,柔声道:“这个就不劳许妹妹操心了,总之都是我的女儿,一起住着还缺了玩伴儿不成?雨蓉和清蓉年岁也渐渐大了,始终养在你身边,总归是骄纵了些!”      许侧妃的脸色白了白,她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,但是都忍住了。她捧在手心里的两个姑娘,若是真的按着凌王妃的安排,估计早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了。      “你不说话,本妃就当你应允了。待会子让人去替她们收拾东西,别又到王爷那里哭去!”凌王妃低下头,漫不经心地说着,手上拿了一碗清粥,慢慢地喂着凌雪蓉吃着。      屋子里头大多坐的都是凌王爷新宠的美人,虽然早已听闻王妃和许侧妃之间的明争暗斗十分严重,此刻亲眼瞧见,还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。凌王府后院最有权利的两个女人,此刻丝毫不给对方留脸面。      “王妃这是什么话,我毕竟是她们亲娘,从肚子里爬过一遭总归不一样。况且又有四位姑娘要进府,想来王妃忙得很,作为侧妃,我理应替王妃分忧!”许侧妃终还是没忍住,轻轻扬起了下巴,脸上带着几分冷傲的神情。      凌王妃依然轻笑着看着她,却是放下手中喂饭的勺子,冲着许侧妃竖起三根玉指。      “你方才那番话中有三处不妥,第一,在本妃面前自称我;第二,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亲疏远近,凌王府所有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娘;第三,分忧这种事儿得经过我的同意,你这算不算擅作主张?”凌王妃说完这么长一段话之后,顿时觉得神清气爽。      许侧妃平时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人儿,今儿却连连犯这种低级的错误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。她在恐慌,对于这四位新来姑娘的恐慌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没想到几句牢骚,换来妞们那么多安慰的爪印,开心,看我星星眼\(^o^)/ ☆、024 女王守则六:静观其变(一)   凌王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,珠帘被撩开了,她身边的大丫鬟如意便走了进来。如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神情,先冲着各位美人行了一礼,才缓步走到凌王妃的身边,俯下/身套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。      凌王妃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,转而又恢复了自然,她站起身把凌雪蓉塞到了一旁奶娘的怀里。撩了撩鬓角的碎发,轻笑着对众人道:“各位先在这里坐上片刻,我过会子就回来!”      她话音刚落,便带着如意出去了。许侧妃看着她曼妙的身影渐渐走远,柔荑不由得握得更紧些,脸上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。      “这几个小蹄子越发胆大了,还没进府就斗得这么狠,待进了府若不能为我所用,恐怕还得掀起一番风浪来!”凌王妃带着如意走到馨予院的偏厅,脸上露出几抹狰狞的神色,显然她已经收到了于嬷嬷传回来的消息。      如意始终低着头,这些姑娘们阴狠的手段可是王妃一手促成的,现如今才晓得后怕,恐怕已经晚了。当然她作为一个奴婢,是不会多嘴的。      “王妃,于嬷嬷在王府后门等着呢!只带来了三位姑娘,芬蓉姑娘还被看在路上,生怕她带了那病进来。”如意不由得低声提醒了一句,现如今可不是发火的时候。      凌王妃深吸了一口气,轻哼了一声,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道:“没出息的,我还指望凌芬蓉压制雨蓉的亲事呢!先留她一条命,还送回原来京都的院子里去,能活便回来,不能活就直接埋了!把其他三位姑娘带进来,今儿我就要让许贱人知道我的厉害!”      春光旖旎,馨予院的主屋里,到处都洋溢着莺声燕语,脂粉香气。忽而去而复返的如意再次走了进来,却是踮起脚尖,将遮挡住外面景色的珠帘挂在了门檐上。只见凌王妃摇摆着身姿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三位可人的姑娘。      差不多的年岁,都还是半大的女孩子,浑身却透出不一样的气质来。脚步款款,身上皆裹着披风,那半隐半现的脸蛋却是百里挑一。      屋子里嬉闹的美人们都停了下来,下意识地看向这三位气质不凡的女孩子。许侧妃轻轻眯起眼眸,心中的不安越发变大了。      “见过各位夫人。”待凌王妃坐定之后,那三个女孩子一字排开,对着屋子里的人行了半礼,娇声说了一句便又麻利地站了起来。      凌王妃清脆的笑声传来,脸上尽是满意的神色,她轻轻扫了一下四周的人,道:“这就是王爷养在外面的姑娘们,原本有四位的,芬蓉姑娘身子不适,隔几日再过来。”      对于这三个女孩子行了半礼,并且只字未提“许侧妃”的事情,凌王妃的心底感到异常的舒畅。就连方才那点不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,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许侧妃脸上错愕的神情,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。      教养一个姑娘,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绝对是数不清的。但是这些庶女不是她凌王妃的亲女,所以她自然不介意用速成的法子。斩杀敌人,虽然残酷却有效,锻炼她们的手段和心性。她们冯家就是这么过来的,一代一代的庶女,成为王府最有利的棋子,哪里有需要拉拢的男人,哪里就有这些庶女的影子。      所以,在四大异姓王之中,冯家才会爬的这么快,盘根错节,无孔不入。只不过这样教养出来的姑娘,却是极其危险的,不仅是嫁过去的人家,就连王府本身都会成为其复仇的对象。      许侧妃在想别的事儿,也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。从这三个人进来开始,她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。三个女孩子的脸上分明还是稚气未脱,但是那股子沉稳的态度确实伪装不来的。相比于娇养在她身边的雨蓉和清蓉,这三个女孩子要强大的多。从未有过的危机感,慢慢渗进了五脏六腑。她也终于明白,凌王妃不惜被他人毁了名声,也要把这些庶女弄进府的原因了。      那就是,绝对不让她许侧妃的两个姑娘好过!      “去把骄蓉、雨蓉和清蓉找过来,先按年龄把位份排一下,长幼有序!”凌王妃靠在椅背上,手里捧着青花瓷的茶盏,嘴角的笑意越发明媚,看向那三个女孩子也越发的柔和。      “骄蓉见过娘亲。”最先进来的是一个极其娇美的女子,显然已经及笄了,姿态神情都像极了凌王妃,一颦一笑自然地带了一股子贵气。      凌王妃的目光投向凌骄蓉,连忙让人把她搀到面前来,朝十二的旁边的一推。      “快来看看,这是你几位妹妹!骄蓉的年岁最大,自然便是大姑娘。”凌王妃一扬下巴,看着凌骄蓉眼神里的笑意始终不减。      “大姐姐好。”凌仪蓉她们三个都极有眼色,连忙俯身行礼,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。      这些礼数,于嬷嬷在路上又叮嘱了一遍,因为出了四姑娘这样的意外,为此才特地教了她们。在王妃面前直接忽略许侧妃,便能讨得她的欢心。      凌骄蓉的地位早就定了下来,谁都无法撼动,此刻也自然不会有人提出异议。只是许侧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,她也曾经打探过养在外面的庶女们,却是一无所获。不过依照她对王妃的了解,这几个庶女绝对会压着雨蓉和清蓉一头。      “至于二姑娘的位置,今儿没来的那位芬蓉姑娘已经十三岁了,比雨蓉要大些。所以芬蓉排第二,雨蓉是三姑娘!”凌王妃也没等另外两位姑娘到场,直接开始按照她心中的想法排位。      这些排行早就在她的心底转过好多次了,闭着眼睛都能想到。她就不信,新进府的四位姑娘,还压不死许贱人所生的两个杂种!      “王爷到——”正当凌王妃悠哉悠哉地设想自己勾画好的蓝图时,一道通传声惊扰了她的思绪。      屋子里的美人们都怔了一下,转而皆露出仪态万千的笑容。凌王妃坐在椅子上没动弹,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,显然对于王爷的到来十分不理解。      “爹,清蓉听说来了好几位漂亮的姐妹呢!您一定要来见见!”一道娇脆的声音传来,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和凌仪蓉差不多大的女孩子,脸颊上带着两个梨涡,瞧着好不可爱。      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,凌仪蓉微低着头,一眼就瞧见了他袖口上用金线绣得麒麟,代表着无上的荣耀。      “王爷,您怎么来了?这两个小妮子没耽搁您公务的时间吧?”许侧妃这时候才像是又活过来一般,一改方才沉默寡言的状态,轻笑着迎了上去。      “没有,我也正闲着呢。雨蓉这丫头就是有些活泼,还好有清蓉带着!”凌王爷面对许侧妃露出满脸的笑意,顺势就抬起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。      凌王妃轻轻站起身,也轻笑着走了过去。腰肢摇曳,似乎比旁边那些年轻貌美的美人还要多出几分韵味。凌王爷一眼瞧见了她,搭在许侧妃腰上的手便离开了,快走了几步又搀着凌王妃的手,一同坐在主位上。      “骄蓉、巧蓉、仪蓉、薇蓉见过父亲!”这边站成一排的四个女孩子皆低身行礼,这还是头一回一起行动,但是语言、动作却都是整齐划一,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一般,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。      凌王爷显然很满意,有些苍白的面上露出几分淡红。凌仪蓉趁机瞧了两眼,难怪凌家的姑娘长得都十分俊俏,这位凌王爷即使有了些岁数,但是容貌却是不差的。或许是休息不够的原因,总觉得凌王爷少了几分男人该有的阳刚,相反倒像是泡在美人缸里刚爬出来一般。      “王爷来得正好,我正想着给她们按照长幼排位呢!雨蓉是三姑娘,这边的巧蓉十岁了,该排行第四,下面才是清蓉第五,剩下的仪蓉和薇蓉分别占了六、七,至于我们的雪蓉,自然是小八了!”凌王妃一口气将排名说完了,顺势抱过奶娘怀里的凌雪蓉,脸上露出慈母一般柔和的笑意。      凌王爷没有急着开口,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站在凌仪蓉对面的正是许侧妃母女三人,先前说话的凌清蓉站在最后,脸上明显露出几分忐忑的神情。而她前面的女孩子,看起来比十二还大,显然是凌雨蓉。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,却是悄悄打量着凌仪蓉她们几个。即使对上了凌仪蓉的目光,也十分自然地移开了,丝毫没有尴尬的模样。      “王爷,妾身听王妃说,芬蓉姑娘身子不大好,不知道这病是否严重?”许侧妃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,凌清蓉的排位还好说,反正年纪不大。但是凌雨蓉已经十二了,眼看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,庶长女和庶次女的排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。      凌王妃不由得冷哼了一声,有些嘲讽道:“听着许侧妃这意思,是要盼着好好的姑娘病得重了?无论排行第几,都是王爷和我的闺女,难不成还亏待了谁!”      许侧妃秀气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,关心则乱。为了这个排位的事儿,她在王妃这里已经连连失手了!      凌王爷伸手挥了挥,制止了她们二人的对话。他上挑的眼角轻轻扫过站在边上的几个姑娘,打量的眸光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。      “长幼有序,前后排名就先这么着吧。”他淡淡地说了一句,显然是决定了八位姑娘的排位。      许侧妃的脸上闪过几分失望的神色,看向凌王爷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渴求。      “本王听说王妃想要从庶姑娘中挑一位当嫡女,养在名下,不知是哪一位?若是还没有人选,不如就让雨蓉跟着你吧,这孩子乖巧懂事儿,想来能替你分担不少忧愁!”凌王爷转过头,一本正经地看向凌王妃,话语里虽是询问,但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强硬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重新洗牌了,几位姑娘的排位和以后的称呼都会改变,妞们要仔细看清楚,不要混淆了啊!  凌骄蓉-大姑娘  凌芬蓉-二姑娘(现)-四姑娘(原)  凌雨蓉-三姑娘  凌巧蓉-四姑娘(现)-十二(原)  凌清蓉-五姑娘  凌仪蓉-六姑娘(现)-十四(原)  凌薇蓉-七姑娘(现)-十五(原)  凌雪蓉-八姑娘  妞们看清楚了,趁我还没写下章确定一个东西:举个例子,以后称呼十五是用凌薇蓉还是七姑娘?全部重新洗牌了,所以旧称呼不能再用了 ☆、025 女王守则六:静观其变(二)   凌王妃明显愣了一下,眼神下意识地就扫向许侧妃。后者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,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嚣张。      “雨蓉,你过来!”凌王妃没有急着回复王爷,相反冲着三姑娘凌雨蓉招了招手,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。      五姑娘凌清蓉倒是露出几分忐忑,下意识地就抬手抓住了三姑娘的衣摆。三姑娘回过头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,便抬脚走到了凌王妃的面前低身行礼。      凌王妃把她往面前拉了拉,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,眯起眼睛瞧着三姑娘那张清秀的脸。      许侧妃明显有些紧张,顾不上失态伸长了脖子瞧着,似乎生怕凌王妃那长长的指甲毁了三姑娘的脸一般。      “的确是个好孩子。”过了半晌,凌王妃才像是看够了一般松开了手。三姑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,明显松了一口气。      凌王妃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,旁若无人地仔细擦着手,似乎上面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般。满屋子的人都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,许侧妃的嘴张了张,似乎想说什么,但是看向凌王爷,见他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,便又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。      “可惜清秀有余,娇美不足,日后的容貌难以让人过目不忘!”凌王妃再次开口,声音轻柔像是在抚慰谁一般,但是话语却像是一把利剑,根本不给三姑娘留脸面。      任三姑娘的性子再如何沉稳,此刻也是臊红了脸。她低着头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锦帕,羞愧难当。正准备说亲事的姑娘了,哪里能受得了如此的羞辱。      许侧妃再也忍受不了,回过头直直地看着凌王妃,语气有些讥诮地道:“是啊,雨蓉的确不如大姑娘。不是妾身自夸,三姑娘的容貌至少也算出类拔萃了。这世间又有几人的能够让人过目不忘?”      听了许侧妃的话,凌王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,甚至还轻哼了一声,带着几分嘲讽。却是偏过头对着凌王爷道:“王爷,我让你见一个人,您瞧瞧她长得像谁?”      “六姑娘,好孩子摘了你的披风帽儿,出来给王爷瞧瞧!”凌王妃忽然转头对向凌仪蓉,伸出手冲着她招了招。      凌仪蓉走出了几步,小巧的手抬起轻轻揭下了帽子,被帽檐遮住的小半张脸便露了出来。众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凌仪蓉的身上,带着几分探究。能让王妃如此郑重的引荐,想必拥有天人之姿了!      凌王爷有些漫不经心地看过去,轻轻敲击桌面的手一抖,狭长的凤眸慢慢眯起。整个人竟是从椅子上微微站起,慢慢地凑到凌仪蓉的面前,仔细地认真地打量着。      “六姑娘?这双眼睛真像啊,玉枝的确有令人过目难忘的容颜。”男人半蹲下/身,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,竟是径自地伸出手抚上了凌仪蓉的额头,将她的碎发撩了上去,露出光洁的额头,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也越发吸引人。      这是凌仪蓉头一回这样近距离接触凌王爷,男人的面色近看了显得更加苍白,语气里似乎有些中气不足。男人的眼眸一直在她的脸上流连,从额头到鼻翼、再到下巴,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,四目相对。      凌王爷竟是忽然冲着她展颜一笑,凌仪蓉的脸上带有些错愕。这个男人笑起来很有味道,似乎瞬间那些奢靡颓废的东西从他的脸上散去,只余下淡淡的笑意,可惜那抹笑容只停留了片刻,便又消失得干干净净。      “说起来也有八年多了,再次见到这张相似的脸,本王甚是欣慰!”男人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眼角上,似乎在往旁边移动一点儿,就能戳瞎她的眼睛。      满屋子都是寂静,就连呼吸声都不曾听闻。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凌仪蓉和凌王爷二人的身上,这里的美人们大多都是新得宠的。在她们之前换了一拨又一拨的美人,并不曾听说过有哪一位美人,能让凌王爷这样过目难忘八年多!      许侧妃的身子忽然打了个颤,看向凌仪蓉的目光里充满了惊骇,脸上的神情是无暇遮掩的恐慌和难以置信。她似乎察觉到此刻的失态,双手颤抖地摸向桌上的茶盏,举起想要抿一口热茶冷静一下,不想过于激动却是手一滑。      “啪!”的一声脆响,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。众人的目光又转向声音的发源地,只见那位总是语笑嫣然的许侧妃,此刻却是浑身打颤,眼眸盯着凌仪蓉,似乎是瞧见了洪水猛兽一般。      “我早就知道王爷对玉枝的感情不一般,当初玉枝去得离奇,生怕有人加害,我就多了个心眼儿。把六姑娘仪蓉混在那些庶姑娘中间,长到这么大总算得以和王爷父女相认了!”凌王妃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许侧妃此刻的表情,声音里透着几分直白的欣喜。      凌王爷的眉头皱了皱,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。他站起身重新坐回了位置上,一只手撑着下巴,视线总算转移到了凌王妃的身上。      “仪这个字倒是甚好,仪态万千。我记得当初玉枝就是这般出类拔萃,一眼被我相中,才会惨死。枪打出头鸟,王妃,这孩子不会几日后就不明不白地没了吧?”凌王爷偏过头看着凌王妃,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,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,但是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却无法让人忽视。      凌王妃的脸色一变,手指有些发抖,却比许侧妃恢复得快。她看向凌仪蓉,满脸带着笑容,亲自起身走到凌仪蓉的身边牵起她的小手,半抱着她坐回了椅子上。      “从今儿起,六姑娘凌仪蓉就是本妃的嫡女,一切用度都按照嫡姑娘的份例来。”凌王妃声音坚定地向众人宣布道,她的一只手搂在凌仪蓉的肚子上,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,指甲却是深深地嵌了进去。      凌仪蓉身子一颤,却是努力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,实则身上冷汗涔涔。凌王妃的指甲即使隔着衣衫,也好像要嵌进肉里一般。      “恭喜王爷、王妃,恭喜六姑娘!”一直候在旁边的如意回过神来,先带头跪了下去高声恭贺,厅堂里自是恭贺声一片。      凌王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,待到恢复些寂静后,她转过头有些郑重地对着凌王爷道:“王爷,妾身还没来得及跟您说,这位嫡姑娘的位置早就留给六姑娘了,所以三姑娘就只能作为庶姑娘。”      这还是凌仪蓉头一回听见凌王妃自称“妾身”,看样子凌王爷方才那几句威胁的话起了作用。      凌王爷的面色缓和了些,他点了点头,冷声道:“那一切就按照王妃的意思来办吧。过几日便把姑娘们的名字和身份记入宗谱,本王还有公务!”      凌王爷一走,屋子里头的气氛顿时一松,众位美人仍然盯着王妃怀里的凌仪蓉,偶尔还窃窃私语一番。      “你们先退下吧,我有些累了!”凌王妃松开手,凌仪蓉十分自觉地站到了一边。众位美人得了逐客令,便立刻三五成群地离开了。      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几个人,许侧妃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弹。三姑娘和五姑娘就站在她身后,脸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。她们不明白,为何往日连王妃都不怕的娘亲,见到一个刚进府的小丫头,竟会如此失态。      “王妃好厉害的手段,我算是领教了。但是这事儿没完!”许侧妃忽地站了起来,不过有些腿软竟是晃了几下,声音里却透着十足的坚定。      凌王妃悠然地看着她,听着许侧妃像是宣言一般的话,只是轻蔑地笑出声,冷冷地说道:“本妃和你斗了这么多年了,面子功夫都不稀罕掩饰了。这才是刚开始而已,仪蓉,你送送许侧妃。兴许这位玉枝曾经故人,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讲呢!”      凌王妃挥了挥手,对着凌仪蓉使了个眼色,脸上的恨意丝毫未掩饰。其他几位姑娘站在原地,大气都不敢出。      凌仪蓉得了吩咐,便跟在许侧妃和三姑娘、五姑娘的身后出去了。刚出了馨予院,五姑娘就回过头来,冲着凌仪蓉龇牙咧嘴了一番。      “娘,你难道真的怕了这么个小丫头?王妃方才分明利用她来羞辱姐姐!不过空有一张狐媚子的脸皮罢了,若是娘亲同意,我现在就能——”五姑娘气鼓鼓地撅着嘴巴,喋喋不休地放着狠话,说到最后有回过头对着凌仪蓉狠狠地瞪了几眼。      “清蓉!”许侧妃没有说话,倒是一旁搀扶着她的三姑娘开了口,声音里带着几分呵斥的意味。      三姑娘回过头,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五姑娘,又看向凌仪蓉,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,柔声道:“我娘、侧妃现如今精神不大好,没什么话好说的。六妹妹还是先回去吧,莫让王妃等急了!”      三姑娘有些担忧地看向许侧妃,明显感到她身体的僵硬,手心冰凉,显然还没有从凌仪蓉出现的打击中恢复过来。      凌仪蓉下意识地看了看许侧妃,转而点了点头,行了一礼便准备转身离开。      “慢着!”身后忽然传来许侧妃的声音,尾调里还是带着几分轻颤。      凌仪蓉回过头,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眸。四目相对,许侧妃先撇开头去。她明显踌躇了一番,最后才低声道:“或许我的确做了对不起你娘的事儿,但是王妃所说的你不要听不要信。”      许侧妃只说了这么一句,就再也说不下去了。凌仪蓉看着她似乎还有话却憋不住来的样子,也不准备再等了,直接转身离去。      “娘,你看她那副死人脸,连个笑都没有。你可是侧妃,她不过是王妃新提上来的嫡姑娘,谁知道暗地里要如何整治她?”五姑娘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,凌仪蓉的步伐却是不减。      她的眸光暗了暗,走到无人的地方时,伸手按了按左肩。那里竟是针扎的痛,凌王妃方才的力道可真不小,一定是青紫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据说大jj又抽了,耐心刷哈,歌爷也在苦逼地刷网页呢!!! ☆、026 女王守则六:静观其变(三)      凌仪蓉回到馨予院的时候,凌王妃依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似乎在等着她回来。      “今儿在来的路上,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凌王妃听见她的脚步声,轻轻睁开眼,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,又重新闭上了。      凌仪蓉的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,面上的神色却越发的恭谨,只见她躬身行了一礼,才低声道:“二姐姐想要把我推下马车,情急之下,我一时失了手!”      凌王妃尖长的指甲轻轻地敲击着椅子扶手,脸上依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。她低声地应了一句,转而长叹了一口气,有些无奈地道:“这事儿总得有人负责,身为凌王府后院的主母,我给你提个醒儿。顺我者不一定昌,逆我者却一定亡!”      最后一句话带着十足的警告,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。她连忙俯身再次行了一礼,凌王妃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。      “整日向我行礼的人数都数不过来,我把你推到嫡姑娘的位置上,不是要你行礼的。这些话我只说这一回,日后就看你自己的表现和领悟了!”凌王妃睁开眼对上她的,眼神里的认真和冰冷,像是一把利剑刺进她的心底。      凌仪蓉诺诺地应下了,用完膳的时候,除了三姑娘和五姑娘,其余在凌王府的五位姑娘们都聚到了一起。大姑娘凌骄蓉自然是坐在凌王妃的下首,凌仪蓉坐在另一边。      “娘,三位妹妹都是刚进府,待会子我陪她们逛一逛吧?”大姑娘的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,倒与“骄”这个字给人的感觉相距甚远。她偏过头认真地看向凌王妃,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的意味。      凌王妃亲自端了碗粥递给她,脸上也回了一个淡笑,低声娇嗔道:“你呀,平时家里面那两个妹妹不亲和,小八有这么小闹不起来,好容易有了几个像样儿的妹妹,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过姐姐的瘾了!”      大姑娘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,脸上泛着两抹红晕,却是越发的像个小女儿般撒娇,直逗得凌王妃展颜不止。晚膳僵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,凌仪蓉一直默默地低着头吃粥,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她们母女俩互动。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!      “王妃,三位少爷来了!”这时候一直在张罗的如意走了过来,低声通传了一句。      凌王妃脸上笑意忽然就消失了,就连卖乖的大姑娘也停止了笑谈,而是恭恭敬敬地坐好,一板一眼地吃着碗里的粥。屋子里的其他人明显感到气氛的转变,凌仪蓉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,这三位少爷她可是从不曾听闻,无论是于嬷嬷还是奶娘,都未曾提起。      “让那三个孽障进来!”凌王妃忽然放下筷子,脸上的神色变得冰冷异常,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恼怒。      如意弯着腰退了出去,片刻之后便打起了珠帘。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鱼贯而入,打头的是一位穿着黑色织锦袍子的少年,五官出色,眉眼间和凌王妃有些相似,只是微抿的薄唇,使整张脸看上去夹杂着几分暴戾。      走在后头的那位少年,不苟言笑,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。眼神里带着几分忧郁,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。      跟在最后的是一位偏羸弱的少年,肤色白白净净,唇红齿白,面容间透着几分男生女相。他的腿似乎有什么问题,虽然极力隐忍着,却还是看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。      三个人一字排开,皆恭敬地对着凌王妃行礼。凌王妃轻抿了一口茶,漱口之后涂到痰盂里,却是没有急着让他们起来。      围绕在桌边的几个姑娘,似乎得了什么命令一般,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。凌仪蓉正猜测着这三个少爷究竟是犯了什么错,耳边却传来“噗通”一声,便见那个最后进来的少年,竟是行礼不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,摔了个四仰八叉。      “噗嗤!”倒是大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,她径自地伸出手,去拉那个少年。      “枫弟,你个三愣子,娘亲每次发火,哪回是冲着你的?你这个没眼色的,就该躲一边才是。巴巴地往前凑做什么?”大姑娘拉着他似乎有些吃力,便站起身凑近了几步,半架着他站了起来。      那个少年脸色绯红,勉强站稳之后,也不觉得羞恼,相反拿手摸了摸后脑勺,一脸的不知所措。      “母亲,枫儿知错,总是笨手笨脚的。”凌枫冲着大姑娘道了谢,又连忙对着凌王妃行礼,语气带了几分认真。      凌王妃严肃的脸色缓和了些,她指了指七姑娘凌薇蓉旁边的空位,道:“去坐那边先用膳吧,你大姐姐说得对,头一回便这般无章法,几位姐妹都该笑话你了!”      凌枫依然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空位上,对着周围的几个姑娘都笑了笑。凌仪蓉轻轻愣了一下,这个少年的笑容十分温和亲切,不带丝毫勉强,倒不像是出自阴森的凌家人。      “我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三,今年十二,快告诉我,这里有几个比我小的?”凌枫轻轻压低了声音,伸长了脖子似乎想凑近其他几位姑娘,满脸都是期待的神情。      大姑娘不由得伸长了脚去踢他,冲了努了努嘴。这个没眼色的,没瞧见王妃正要训斥人么?      凌枫对着大姑娘吐了吐舌头,一缩脖子又坐得笔直。凌王妃轻咳了一声,确定四周一片寂静,才再次冷声开口。      “凌珏,你身为王府中的嫡少爷,竟然把尚书家的嫡子打断了一只胳膊。你这是要做什么,为你爹在朝堂上树敌么?”凌王妃忽然伸出修长的食指,指着原先第一个进门的黑衣少年,脸上带着几分气恼和恨铁不成钢。      二少爷凌珏一听这话,脸上那股子暴戾越发明显,不过面对凌王妃,却还是不敢多反抗。只是一下子跪倒在地,低声道:“母亲,孩儿知错。不该打断他胳膊,应该让他内脏出血,这样也赖不到我头上!”      他的声音正处于变声期,偏生非要故意压低了,冰冷的语调,沙哑的声音,听起来异常刺耳可怖。他的头轻轻昂起,脸上丝毫没有退却的表情,天生就带着一股冷厉上位者的骄傲。      凌仪蓉低着头,耳朵里充斥着凌珏方才恶狠狠的话语。心底暗暗腹议,不愧是凌王妃的儿子,把那股子阴狠和毒辣学得十足十。      “孽障,你给我到屋子外头跪着,什么时候知错了再进来!”凌王妃面色一沉,立刻闭着眼睛挥手让他出去,似乎不想再看见他一般。      “儿子无意惹母亲生气,只是那个畜生口无遮拦,说了不该说的话。”凌珏跪在地上冷声解释了几句,便一下子站起身走到屋外,直接跪倒在地,腰板挺直。      “凌墨,你身为庶长子,是珏儿的兄长,为何不拦住他?让他这般胡作非为!”凌王妃又把矛头指向另一方,脸上的神色更加阴狠了些,双眼圆瞪,似乎要站起来动手打人一般。      大少爷凌墨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,他轻声道:“儿子赶到之时,事情已经闹开了,未能及时阻止二弟,还请母亲责罚!”      “究竟是何原因,让珏儿如此动怒?”凌王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庶长子,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。      大少爷明显是愣了一下,转而低下头,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:“儿子答应了二弟,不能说出来。王妃若是想知道,还是亲自去问吧。儿子去外面跪着了!”      大少爷说完这句话,便十分自觉地走出去,跪在二少爷的旁边。屋子屋外的气氛都十分凝重,凌王妃僵坐在椅子上,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里。不仅是亲生儿子不搭理她,连那个怎么都看不顺眼的庶长子竟也如此大胆地违背她?     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,离她较近的大姑娘和凌仪蓉都察觉到了,桌子边的几个人根本不敢动一下。而坐在七姑娘旁边的三少爷凌枫,则更加难受。两个兄长都跪在外头了,就留他一人坐在姐妹中间,简直就是如坐针毡。      “枫儿,你可知道原因?”凌王妃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平复了心头的怒意,沉着声音问向桌边的三少爷,语气里带着几分胁迫。      三少爷抬头看了看她,沉默地摇了摇头,然后冲着凌王妃拱了拱手。便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屋子外面,哆哆嗦嗦地准备跪下去。      “你跪什么?这没你的事儿,给我滚进去喝粥!”倒是出去之后就没开口的二少爷发怒了,气急败坏地训斥着。      外面紧接着传来三少爷辩解的声音,大少爷又跟着规劝了几句,三个人的声音渐渐压低,直到听不见。没有人再走进屋子里来,显然都铁了心地跪在外头。      凌王妃一时怒极攻心,长长的指甲在椅子扶手上狠狠地划过,食指的指甲便断掉了。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,于嬷嬷瞧见了,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块锦帕先按住了流血的地方。      “几位姑娘刚进府,舟车劳顿了,不如先放她们回去休息吧?”于嬷嬷低声说着,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。      凌王妃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,低声吩咐几个丫头带着她们去各自的院子里。经过这么一闹,大姑娘也没了心思带她们去逛后院了,只轻声叮嘱了几句,便分道扬镳了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来更新啦,留爪印哦~ ☆、027女王守则六:静观其变(四)   凌仪蓉的院子靠大姑娘的院子极近,显然都是嫡女的待遇。她抬起头,看着院子的匾额上写着“玉漱阁”。刚踏进去,就见满院子站着婆子、丫鬟,领头的是锦儿和秀珠。      “见过六姑娘。”那些下人一见到她,纷纷行了大礼。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,都是整齐划一。      这场面倒是把凌仪蓉吓了一跳,看着十几二十人跪在自己的面前,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。曾经她是匍匐在于嬷嬷的脚下祈求活命,后来变成了王妃。现如今终于有人拜倒在她的面前,求她给条活路走。      “六姑娘,从今儿起,这玉漱阁里的一切下人都由您把持着。若是有谁没有服侍好您,随时都可以拖出去,发卖还是打死,都由您决定!”锦儿慢慢站起身,凑近了几步,轻轻压低了声音,语调波澜不惊地说道。      院子里的夜色渐暗,锦儿始终板着一张脸,这些话由她说出口来,倒是带了十足的压迫感。      “希望大家能各司其职,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。我对各位只有一个要求,有什么事儿到我跟前来说,一切好办。若是牵扯到其他院子了,到时候命不保了,我也不会插手的!”凌仪蓉站到台阶上,面对着他们,月光洒到她略微稚嫩的脸颊上,越发显得她面容沉肃。      底下跪着的人都不说话,依然匍匐着,心底却暗暗吃惊。明明还是十分稚嫩的嗓音,但是话语里透出的气势已经不可小觑了。      “今儿天不早了,都散了吧!”凌仪蓉再次扫了她们一眼,便转身推门进去了。      锦儿和秀珠都无声地跟了进来,动作麻利地替她整理着床铺。晚上薛奶娘来看她的时候,亲自替她脱得衣裳,一下子就看到了凌仪蓉肩膀上乌青了一块,当场就搂着她瘦削的肩膀红了眼眶。      “我可怜的姑娘,怎生这般命苦?”薛奶娘拿出红花油,一遍遍替她揉着肩膀,乌青处传来的钝痛感,让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繁杂。      薛奶娘的力道适中,过了片刻替她穿上里衣便搂着她,细细讲这凌王府里的秘辛。      “说起来,当初也是许侧妃背着王妃爬上了王爷的床,并且有日趋得宠的势头,王妃才把我和玉枝也送给王爷。当初我家里头说了门亲事,就等着王妃开恩。为此玉枝先得了王爷的宠,并且求他饶过了我。”薛奶娘的怀抱十分温暖,像是遮挡风雨的港湾一般。她也头一回没用“奴婢”这两个字,娓娓道来的语气,仿佛要带着凌仪蓉重温那些岁月。      “玉枝陪着王爷六年,她和许侧妃几乎平分秋色。王妃很满意这样的局面,先给玉枝抬了妾。王妃对于这些得宠的姬妾一直严防死守,每回都要灌药,没想到却被许侧妃逃了几回,竟然一举得男生下了庶长子,就是大少爷。姑娘今儿也瞧见了吧?”薛奶娘伸手轻轻揉着她的肩膀,低声地询问着。      凌仪蓉窝在她的怀里,缓缓地点了点头,难怪凌王妃瞧着大少爷的时候,恨不得吃了他。原来不仅是因为庶子占了长的位置,更因为大少爷是从死对头许侧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。      “王妃心里气不过,到处求生子药方,第二年竟得了龙凤胎,就是大姑娘和二少爷。有了两个孩子撑腰,王妃的手段越发阴狠,三番五次对大少爷下手。因为她有了孩子,王爷命令对其他姬妾灌药停了,又有几个孩子出生,姑娘就一律抱出去,少爷却都是活不过当天的。”薛奶娘的眸光渐渐变得深沉,似乎再次回到当初。      她没有成为凌王爷的姬妾,自然还是要替凌王妃办事儿的。那些年,丧生在她手下的孩子不计其数。她就如于嬷嬷一般,像是王妃的手和脚。      “那王爷不制止么?那些毕竟都是他的骨血!”凌仪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,既然王爷能够命令王妃断掉姬妾的药,为何又不管王妃残害孩子的手段。      薛奶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,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低声道:“王爷之所以对你如此另眼相待,是因为玉枝所得到的宠爱非比寻常,后来就连王妃都察觉了。相比于妾侍,王爷更愿意把玉枝当做红颜知己。所以王爷的一些苦衷,玉枝还是非常清楚的,偶尔我也会听玉枝提起,王妃那样的咄咄逼人,正是因为凌王府的势力减弱,冯王府却日益猖獗。所以王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纵情于酒色之中了。”      “王爷为何不奋力反抗呢?王妃毕竟是一介女流,嫁鸡随鸡。她并不能控制凌王府的一切!”凌仪蓉再次想起即将离开那处破院子的夜晚,于嬷嬷摔死了二十一,那院子里所有的娘亲都没能存活下来,不由得怒火中烧,扬高了声音喊道。      薛奶娘一把捂住她的嘴,脸上的神色有些苍白,她的声音近乎低哑,道:“姑娘,你小些声,王爷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反抗过,结果就是那人死了。我不说那个人是谁,姑娘也该猜到。即使时隔八年,依然让王爷念念不忘,让王妃和许侧妃心惊胆战的人,正是玉枝!”      凌仪蓉忽然就不说话了,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。她瞪大了眼眸,有些失神地看着薛奶娘。      “这一说就要牵扯到朝堂之中,我并不是很懂,都是玉枝说给我听得。冯王府把精贵的嫡女嫁过来,不止是为了拉拢,必要时刻就要这凌王府也姓了冯才好。王妃娘家所给的助力绝对不可小觑!”薛奶娘的眉头轻轻蹙起,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,并不曾像玉枝那样,得到了王爷的赏识,之后又学会了许多东西。      她只是靠着苟延残喘的一条命,带着凌仪蓉活下去而已。八年后,却又回到了这个奢靡的近乎修罗场一般的地方。      主仆两人都沉默了片刻,凌仪蓉歪在薛奶娘的怀里,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。凌王爷关注她,不过是因为了玉枝遗留下的情意,人都不在了,这情意又有多少。王妃和许侧妃两边人马,肯定都会把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,简直就是众矢之的。      “姑娘,王妃把你推到嫡姑娘的位置上,一是为了不让三姑娘钻空子,二是为了承王爷的情,三是利用你来对付许侧妃的子女。无论王妃怎样逼迫,您可千万不能把许侧妃斗倒,一旦她倒了,您估计也不远了。”薛奶娘伸手抚摸着凌仪蓉的额头,低声念叨着,像是不放心地叮嘱,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。      凌仪蓉察觉到薛奶娘话语中的不安,不由得抬起手抓住奶娘的衣袖,似乎想要安慰她一般。薛奶娘脸上的惶恐不安退却了,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,她抱紧了凌仪蓉,像对待一个重要的宝贝一般。      “三位少爷中,二少爷是嫡子,又有冯家做后盾,性子暴戾武断,武艺也不差。大少爷是庶长子,整日受到王妃明枪暗箭,性子比较阴沉。倒是三少爷性子纯良,姑娘可以多与他走动一番!”薛奶娘猛然想起今日见到的三位少爷,再次细细地叮嘱着。      凌仪蓉不由得抬起头看她,只见奶娘的脸色有些不对劲,眉头轻轻皱起,低声问了一句:“三少爷是什么身份?他是嫡子么,为何会瘸了一条腿?”      薛奶娘轻轻摇了摇头,眼眸里闪过几分晦涩,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,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道:“三少爷是个苦命的孩子,老奴和他有些渊源。当初他能活命,都是一个奇迹,没想到现如今凭着庶子的身份,周旋于王妃和许侧妃之间,竟也能讨得几位姑娘们的欢喜。大姑娘与他极亲,甚至比一母同胞的二少爷还要近些。”      凌仪蓉点了点头,今儿晚膳的时候,就已经瞧出了大姑娘和三少爷的关系亲近。      “天色不早了,姑娘明儿还要早起请安,奴婢就先走了。若是想知道三少爷的身世,待日后得了闲儿,奴婢再细细说与您听!”薛奶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,在凌仪蓉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站起身,推开门融入了夜色之中。      凌仪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夜深人静,肩膀上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。红花油抹着,此刻才感到火辣辣的,刺着她的神经。      此刻的馨予院却是一片通明,凌王妃已经吩咐人端了把椅子,坐到了院子里。她轻轻扬起下巴,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院中的三个少年,眼眸里闪烁着十足的怒气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此文本周四就是6月24日入v,当天老规矩三更。继续看的妹纸到时候留言超过25字会送积分,不喜欢看的妹纸,让我们潇洒地挥挥手,道一声:珍重!有缘再见了! ☆、028 女王守则六:静观其变(五)   “天色都这么晚了,谁倒是来跟我说说,为何会与尚书家的儿子起了冲突?”凌王妃端坐在椅子上,面色阴沉,她轻轻眯起眼眸细细打量着院中跪的三个人,心底暗暗琢磨先从谁下手。      院子里一片寂静,偶尔有风吹过,刮起一阵风尘迷了眼。跪在院中的三个人,却是一动不动。      晚上风凉,地上的寒气也渐渐透过布锦的包裹,袭击着膝盖。三少爷最是无法忍受这种阴寒,原本就不能久跪的腿,现在痛得已经失去了直觉,似乎风一吹就能趴倒在地上。      跪在他旁边的二少爷,自然是察觉到了,三少爷整个人都抖得如筛子一般。二少爷轻轻抬起头,注视着凌王妃,他十分了解自己的亲娘,此刻凌王妃正处于暴怒之中,即使看到三少爷的惨状,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。      “大姐姐既然走了,就没什么不好说的。儿子原本就没准备瞒着母亲,尚书府那个草包,竟然当着我的面儿诋毁大姐姐是克夫命,老天爷都不让她嫁出家门。所以我一时怒极攻心,就直接拧断了他的胳膊。娘亲若是认为儿子做得不对,那也没法子,下回让我听见了,我还是得揍他!”二少爷挺直了脊背,声音变得严肃而冷冽。      他是凌王爷和凌王妃的嫡子,天生贵气。骨子里带着十足的傲慢,况且凌王妃为了避免儿子日后和凌王爷一样好色,使尽了手段。三天两头把二少爷往冯家送,跟着她的兄长学了一身的武艺和暴戾。      凌王妃一听,浑身就已经气得发抖了。大姑娘的亲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,头一个亲生的孩子,感情自是不一般。总想把最好的给她,为此才挑中了杜王府的世子,没想到竟是传出这种流言来。甚至连京城里贵族圈中的学堂,都搞得如此难听。      “混账,好个尚书府的杂种!凌珏,你听着,日后再有这种难听的话,都给我狠狠地打,只要不把人打死了,娘替你撑腰!”凌王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,站起身,双眼通红冒着怒火,一时激动有些口不择言起来。      一直在隐忍的三少爷,没料到凌王妃会如此大的火气,身子颤了一下竟是直接狼狈地趴倒在地,双腿失去了知觉,连动一下都困难。      凌王妃深吸了一口气,柔荑按住因为发怒而不断起伏的胸口,最终挥了挥手,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。      “罢了,你们退下吧。骄蓉的婚事儿,我自会处理!”凌王妃只留下了这一句,便扭头走了。      二少爷一下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,瞧了一眼异常狼狈的三少爷,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出了院子。倒是大少爷指挥几个丫头上去扶他,轻声叮嘱了一句:“枫弟,你自己小心些。侧妃那边还等着我去传话呢!”      院子里伴随着两位少爷的离开,一下子空旷了许多,留下来的丫头看了看这个讨人喜欢的三少爷,走进了几步伸出手要去扶他。      “谢谢这位姐姐了,不过我想自己走走,歇歇就好了,你先去忙吧!”三少爷的脸上还是一副亲和的笑意,但是此刻配合着他匍匐的姿态,倒是异常的惹人怜爱。      那个丫头也是有眼色的,知道三少爷心底比较敏感,当下笑着点了点头。待她走出几步,再次回头看的时候,那个少年已经双臂用力撑起上半身,坐在地上喘着气歇息。      夜色越发的深沉,凌王爷的书房却一直亮着光,到了下半夜的时候,凌王爷依然没有去哪位美人的院子,相反手里的书页被翻了又翻,却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。      门“吱呀——”一声被推开了,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刺耳和陈旧。一个裹着深色薄披风的人走了进来,凌王爷脸上的神色不变,显然是料到了来人。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时,他的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。      那人抬起一双略微粗糙的手,拉下遮住脸的帽檐,灯光投射到她的脸上,赫然便是薛奶娘。      “王爷,别来无恙!”薛奶娘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,只是手微微在发抖,还是出卖了她此刻遇到故人的心情。      凌王爷并没有起身,只是轻轻眯着眼打量她,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,低声道:“玉枝常对我说,待她年老色衰之时,一定不能再让我瞧见。否则我这个爱美人的王爷,定会厌恶她。其实她说错了,连陪伴她身边的姐妹,一副老妪的模样站在我面前,我依然觉得一如年轻时候,玉枝就更不会变丑了!”      薛奶娘轻轻笑开了,面对凌王爷的话,并不十分在意。她随意地挑了张椅子坐下,原本那些奴婢的卑躬屈膝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     “红芷自然是比不过玉枝的,在您的心里,玉枝一直是最聪慧总美丽的。所以,无论是王妃还是侧妃,都敌不过一个已去的人。”薛奶娘轻柔地说着,举起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。      凌王爷哼了一声,并没有接话。两人默默地坐了片刻,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:“玉枝临死前,说留了一份大礼给我。就是六姑娘么?”      薛奶娘双手捧着茶盏,脸上露出几分神秘的笑意,低声嘲讽道:“王爷一向薄情寡义,玉枝都死了那么久了,靠一个不值钱的姑娘,够格儿当她临死前送给您的大礼么?”      面对这样直白的嘲讽,凌王爷有些不自在地挑了挑眉头,他轻轻眯起眼睛,低声警告道:“红芷,即使你一直帮着玉枝,我念着玉枝的情意,也不会允许你如此张狂。无论你有多大的功劳,在本王的面前,始终只是一个奴婢!”      薛奶娘举起茶盏,再次轻抿了一口,热汤的茶水顺着喉咙暖进心底。她无所谓地看向凌王爷,脸上还是那样讥诮的笑意:“王爷,这些警告的话还是留给王妃吧。奴婢只是想告诉您,玉枝的这份大礼,只怕凌王府受不起。您若是对玉枝还有几分心意,就保六姑娘好好地活着吧!”      薛奶娘的语气有些急促,显然是过于激动了。玉枝的死,在王府里一直是讳莫如深。她作为其中一个知情者,每每想起都有一股子怨气集聚。      凌王爷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,看向薛奶娘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的怨恨,他压低了嗓音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:“你这么晚过来,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?玉枝的死,谁都不能怨!”      薛奶娘看着凌王爷此刻发怒的模样,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,她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几步,转身隔着书桌与他对视。      “王爷,玉枝死的时候,只有老奴和刚生下来的六姑娘在身边。玉枝只怨她自己罢了。老奴唯一后悔的,便是当初得了王妃信任的时候,没去弄死她。想来八年后再次回到这里,也不会看到王爷依然如此的寄人篱下!”薛奶娘越说越激动,双眼泛红,指甲死死地嵌进了掌心里。      她的话音刚落,便抬手麻利地将披风裹上,推开门再次混入了夜色之中。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,带着些许的寒凉,凌王爷独自坐在椅子上气得发抖。      凌王爷和凌王妃一路夺权,夫妻俩各自防备。薛奶娘的话虽然有些过了头,但是凌王爷一直受冯家的制约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可以说,玉枝也是他们夫妻之间夺权路上的一个牺牲品。      夜风渐渐变强了,薛奶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,待她走出了书房。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,今儿晚上算是了却了心事儿,把玉枝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。      她正这么想着,忽然眼前传来几处灯光,很快一群身强力壮的婆子便围住了她。薛奶娘眯起眼,借着灯笼的光亮细细打量着,领头的正是一脸肃穆的于嬷嬷。      薛奶娘轻轻地笑了,长舒了一口气。真好,事情都办完了,有脸去地下见玉枝了。      “红芷,你别这样笑,脸上全是褶子,瞧着怪渗人的!”于嬷嬷手里提了盏灯笼,慢走了几步靠近,冷声调侃着。      “彼此彼此,莫兰,九年前你也是这样笑着喂玉枝吃慢性毒药的么?”薛奶娘抬手碰了碰于嬷嬷的脸,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,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容。      于嬷嬷挥开她的手,低声道:“你错了,自从喂她吃了毒药,我就不会再笑了。这回也还是我来送你上路,王妃身边曾经得力的大丫头,最后竟只还剩我一人!”      于嬷嬷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感慨,脸上那抹怪异的笑容早已收了起来,只剩下一片冰冷。她手一挥,那几个围成圈的婆子便走了上来,其中两个架起了薛奶娘就往馨予院拖。    作者有话要说:好吧,昨天人家说错日子了,是周四也就是明天入v。从这章的情节发展,就可以看出歌爷的尿性,不错,她就是喜欢在入v前一章埋伏笔。有种你就订阅看下去!抱大腿,求订阅。看盗文的都给我去切胸!【话说这种威胁真的没关系么?好吧,实在不爽,就来切歌爷这-A的胸吧!】 ☆、029 女王守则七:风起云涌(一)   薛奶娘一路被拖到了柴房,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,脸上还有一种了然的神色,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。几个婆子见于嬷嬷留在那里,便轻轻掩上门,好让两人说话。   “红芷,我始终想不通。玉枝和王妃二人,谁强谁弱,一眼便知。你又为何背叛王妃,去投靠必输无疑的玉枝?”待柴房里寂静下来,于嬷嬷找来了一把椅子坐下,看着被捆绑在柱子上的薛奶娘,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。   薛奶娘轻轻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,转而想了想竟是轻声笑开了。   “你、我还有玉枝三个,从冯王府开始就一直跟着王妃,勤勤恳恳的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但是出了一个姓许的女人,稍微得了王爷的宠,就要把我和玉枝送去王爷的床上。我苦苦哀求王妃,都置之不理,最后甚至拿出我的家人威胁,若不是玉枝,何来今日的我?王妃从来没有主仆之情,我又何必去念那些莫须有的情意?”薛奶娘的声音轻轻扬起,脸上带着十足的嘲讽,回了这个了无生气的凌王府,那些好容易被忘记的往事,一件件再次被人重提。   于嬷嬷的眉头轻轻蹙起,显然在思索着什么,最后动了动嘴唇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主仆有别,自然是主子让做什么,我们就做什么!”   薛奶娘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住了,她冷冷地看了一眼于嬷嬷,低声道:“莫兰,你之所以能如此长久地服侍在王妃左右,真该感谢你那张不出众的脸。否则,估计这回葬在滁州的院子,那些姑娘尸体里面,就有一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!”   薛奶娘的话语极其恶毒,脸上的表情带有些狰狞。于嬷嬷微微怔了怔,那是一张饱经风霜,却十分有气势的脸。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红芷了,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跟在王妃左右的“罗刹丫头”。   “红芷,你的嘴巴还是那样毒。上天厚待我,让我有一张不漂亮的脸蛋,所以王妃一直器重我。你因为感恩要跟着玉枝,我为了情意向着王妃,这一切都无可厚非。我来只是想告诉你,别总认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人高风亮节。当初玉枝背着王妃有了喜脉,东窗事发之时,王妃是要立刻弄死她的,还是我出了主意换成了慢性毒药,留下六姑娘这个命硬的!”于嬷嬷不怒反笑,她的嘴角轻轻弯起,也许是经常保持严肃的神情,导致这个笑容一如既往的僵硬。   薛奶娘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,她看着于嬷嬷那样居高临下的状态,不由得挣扎起来。   “于莫兰,你认为换成慢性毒药留下六姑娘,玉枝就会感激你么?是你害死了她!”薛奶娘努力摇晃着身体,但是绳子紧紧缠绕着,根本动弹不得。她的声音里透着尖利,眼眶泛红。   当那些肮脏不堪的往事被提起,仿佛腐烂的血肉再次被扒开,只有深深的绝望和那些难以忘怀的伤痛。   于嬷嬷轻轻站起身,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她的面前,依然还是一副上位者的状态。   “你是个聪明的,自然知道王妃不会放过一切危险的因素,特别是你这个玉枝最信任的人。王妃原本还想做个样子给王爷瞧,推了六姑娘当嫡女,现如今估计等不得了。六姑娘若还念和你之间的情意,估计明晚就会让她去地底下陪你!”于嬷嬷冷冷地甩下几句话,转身就准备离开。   身后是薛奶娘气急败坏的喊叫声:“于莫兰,你说清楚!”   于嬷嬷却是不做理会,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。月光投撒到她的身上,把她的面色照的有些发白,方才得意的神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她轻轻抬起头,看了一眼圆月,低声嘟哝了一句:“月圆人不圆!”   薛奶娘喊叫了一阵子,屋外没有一个人回答她,面对于嬷嬷的最后几句话,她心里彻底慌了。显然凌王妃是要利用她对凌仪蓉出手,凌王妃算计人无数,死在她手里的不计其数。而凌仪蓉才是个不到九岁的孩子,即使被锻炼的沉稳了些,也绝对斗不过凌王妃!   她就在惴惴不安之中,度过了一个夜晚。只是王妃似乎并不准备立刻要她的命,始终都没听见动静,也未曾见到任何人。   昨晚听薛奶娘讲了那些话,凌仪蓉跟着胡思乱想了许多,导致今儿早上起来就不大有精神。照例还是锦儿和秀珠带着几个丫头,进来替她梳洗。   凌仪蓉坐在铜镜前,正眼神空洞地发呆。身后替她梳着丸子头的秀珠,轻轻转过头和锦儿对视了一眼,两人的眸光都下意识地暗了暗。   “六姑娘,听说昨儿下半夜,于嬷嬷在凌王爷书房外捉到一个奸细。您猜猜是谁?”秀珠斟酌着开了口,尾调轻轻上扬,似乎想要用这个问题唤醒凌仪蓉还犯困的神智。   凌仪蓉慢慢地抬起眼皮,透过铜镜瞧了她一眼,却只能瞧见秀珠的前胸,根本瞧不到她的脸。   “是哪个倒霉鬼?”她的语气有些糯糯的,脑子里还有些不清醒,张口就来。话音刚落,便无力地打了个哈欠,红红的眼眶里立刻覆了一层水光,看着好不惹人怜爱。   秀珠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,她的红唇张了两下,始终没忍心说出口。倒是一旁的锦儿,嘴角处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,幽幽地道:“的确够倒霉的,说起来那人还是与六姑娘极其相近的人。昨儿晚上也刚来瞧过姑娘!”   凌仪蓉微微愣了一下,转而身子一抖,手中刚从首饰盒里挑出的绢花,就这么掉到了桌上,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。   “你说谁?”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,脸上的神色不是没睡醒的迷茫,已然换成了冷峻严肃。   锦儿冷哼了一声,拿着锦帕湿了水准备替她擦脸,嘴里低声道:“六姑娘难道不该最清楚么?昨儿晚上有几个相近的人来瞧过您啊?”   两句反问,已经证实了凌仪蓉心头的想法。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,手不可抑制地开始抖动着,她竟是站起身猛地推开挡着路的锦儿和秀珠,快步就往外面冲去。   “六姑娘,您的头发还没梳好!”身后是秀珠着急的呼喊声,却是没人搭理。   静默了片刻,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,秀珠才轻轻松了一口气。转而脸上又露出几分不忍,身旁一直注视着她的锦儿冷哼了一声,嘲讽道:“现在心疼了,方才怎么不真拦着些?”   秀珠的眉头紧紧蹙起,她回转过头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锦儿,冷声反驳道:“这后院里,谁都得靠着王妃过活,你方才挤兑人的本事儿可是一个顶俩!”   锦儿脸上嘲讽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,两人相看生厌地撇开头,各自望向旁处。   凌仪蓉的包包头还没梳好,一下子便散乱了,披在后脑上。快速跑步带动的风起,将满头的乌发吹起。她却顾不得此刻的狼狈,仍然想要加快步伐,不想裙摆过长竟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,柔嫩的手心和膝盖都泛着刺骨般的疼痛。她却顾不上整理,站起身又继续往外冲。   跑到一个回廊间,刚要转弯迎面却撞到了一个人。她后退了几步停下来,倒是那个被撞的人摇摇晃晃一下子坐倒在地。   “对不起。”她小声念叨了一句,来不及看清地上的人是谁,由于着急和惊慌,语调里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颤抖。   她刚迈开腿跑了一步,小腿就被人一下子抱住了。   “好妹妹,你这般惊慌是要去哪儿?”那个人的声音十分好听,透着几分熟悉感,语调柔软带着几分雌雄莫辩。   凌仪蓉被迫地低下头,一眼便瞧见了那人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,竟是三少爷。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般,透着几分安抚。   她轻轻愣了一下神,想起他的问题,眼眶便红了,喃喃地道:“你放手,我要去救奶娘!”   三少爷瞧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不仅没有放手相反双手还抓着她的小腿,慢慢借力站起身来。   “好妹妹,你可千万别哭。”三少爷边轻声哄着她,边双手抚上她瘦弱的肩膀,最后竟是轻轻搂住她。   “这周围至少有三个王妃派来的婆子,在暗处盯着你。你是要去送死么?”少年轻轻的呢喃声就在耳边响起,温烫的热气喷洒在耳边,透着一股温暖。   凌仪蓉怔在了原地,下意识地就要扭头去寻找他所说监视的婆子,肩膀却被人一下子按住。   “别动,你只要四处寻找了,就会被那些人发现。现在听我的话,狠狠地哭一场——”三少爷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她的肩膀,嘴唇依然紧贴在她的耳后,头轻轻埋在她的肩膀处,遮住了暗处投来的目光。  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,透着安抚的力道。没等他说完,凌仪蓉便仰起头,撕扯着嗓子嚎啕大哭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好吧,求订阅啊妞们,周六人家就要冲击收藏夹那个大凶器了~   挥手绢求订阅,还有两更让我慢慢写哈~【滚——】 ☆、030 女王守则七:风起云涌(二)   这是凌仪蓉穿到这个世界之后,真正意义上的大哭。她联手七姑娘杀死十三的时候,没有哭;被于嬷嬷不公平对待的时候,也没有哭。却在这个柔弱少年的怀里,哭得歇斯底里。   她最亲的人,薛奶娘也被王妃抓住了,以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。并且在她一路跑去馨予院的路上,甚至还埋伏着几位监视的婆子,王妃之心昭然若揭。   “别哭别哭,好妹妹。被抓住的人是谁,王妃还给出定论呢,你怎么就被流言给吓成了这样。若是如此模样闯了馨予院,吓着王妃,那该如何是好?”三少爷搂着她片刻,便拽住她的手,边故意扬高了声音让那些人听见,边用力拽着她往回走。   凌仪蓉显然还是不愿意放弃,她挣扎了几下,不想原本看起来柔弱的少年,手下的力气却是大得惊人,根本容不得她乱动。她有些惊诧地看着三少爷,少年还是那样瘦弱的背影,腿脚不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,只是拉着她的手却是异常用力,依稀可以看见他坚定的侧脸。   直到接近了玉漱阁,三少爷才停下了脚步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低声道:“沉住气,千万别去馨予院闹。不然你还不够王妃一根手指弄死的,那奶娘辛苦养你的心思全都白费了,活着!”   他抬手压下凌仪蓉的脑袋,自己也微微弯着腰跟她头碰头,语气里透着几分急促和恳求。特别是最后两个字“活着”,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,让人没来由得心疼。   他再次撞了撞凌仪蓉的脑袋,似乎想要让她清醒些,便松开了手转身走了。凌仪蓉一直站在原地,有些傻愣愣地看着他。三少爷身上是一件竹青色的锦袍,腿脚仍然是破着走路,瘦弱的背影瞧起来让人充满了保护欲。   “六姑娘,您回来了?赶紧回来梳洗吧,还要去王妃那边请安呢!已经有些迟了。”秀珠走到了门口,柔声念叨了几句。   凌仪蓉猛地转过身,轻轻扫了她一眼,秀珠未说完的话语就哽在了嗓子眼儿里。那个半大的女孩子,眼眶泛红,显然是哭过了,但是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阴冷,却足够震慑住她。   凌仪蓉迈步走进里屋的时候,锦儿还站在梳妆台前等她。看到她头发披散着回来,锦儿轻轻挑了挑眉头,低声说了一句:“姑娘这般急性子可不好!”   “托福,活着回来了!”凌仪蓉冷哼了一声,语调冰冷地回了一句。   待凌仪蓉收拾妥当走进馨予院的时候,老远就能听见凌王妃被逗笑的声音。她的脚步顿了顿,收起了脸上悲愤的神情,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迈开步子。   “六姑娘来了。”如意早在里头等着,一瞧见她走近,连忙低声通传了一句,伸手打起了帘子让她进来。   “仪蓉今儿可晚了。”凌王妃停止了笑闹,轻轻瞥了她一眼,低声说了一句。   原本嬉闹和谐的气氛,因为凌王妃这么一句半真半假的话,便迅速冷却了下来。四姑娘凌巧蓉和七姑娘凌薇蓉都有些担忧地看向她,大姑娘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,便继续悠悠地品着茶水。   三姑娘凌雨蓉则始终安定地坐在位置上,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。倒是五姑娘凌清蓉,似乎还对昨日的事儿耿耿于怀,此刻见凌仪蓉被王妃弄得难堪,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。   凌仪蓉轻轻抬眼扫了一周,除了还没进府的二姑娘凌芬蓉,屋子里的七位姑娘都到齐了,当然她是最后一位。   “昨儿新到一个地方,仪蓉小时候就惯有一个毛病,容易择床,所以睡得不佳。今儿早上就起得有些晚,还请母亲责罚。”她俯下/身,恭谨地行了一礼,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。   她的话音刚落,五姑娘的冷哼声就紧跟着传了出来。   “哎呦喂,别说出这话笑死个人哩。旁人不知道的,听了你这话,还以为你从小便养在了金银窝一般。其实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——”五姑娘的脸上充满了嘲讽和鄙夷,一时激动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。   “清蓉!”一直冷着脸坐在旁边的三姑娘,连忙开口呵斥了一句,脸色都吓得惨白。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向凌王妃,心跳逐渐加速。   凌王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,眼神犀利地扫向五姑娘的位置,透着浓浓的警告意味。五姑娘自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,对上凌王妃寒冰一般的视线,立刻闭上了嘴巴,缩了缩脖子。   气氛再次僵持了片刻,凌王妃好容易才抑制住心底暴走的冲动,对着凌仪蓉柔声道:“乖孩子,起来吧!肯定是底下那些丫头没照顾好你,待会子再给你调几个过去!”   凌仪蓉轻轻站起身,坐到了凌王妃左边空下的位置上。原本想要借题犯难的凌王妃,因为半路□来五姑娘这个蠢货,不仅让凌仪蓉轻松过关,还顺带着打了王妃的脸。   “仪蓉,昨儿晚上于嬷嬷抓了个奸细,想必这个消息已经传到玉漱阁了。那个奸细便是薛奶娘,王爷的书房里到处都是重要机密,为此本妃决定要好好审问一番。你先前是她的主子,为了避嫌还是别再见她了!”凌王妃冷着声音开口,话语十分直白,她偏过头一直紧盯着左边半大的女孩子,似乎想要窥见她心底的想法。   凌仪蓉始终低着头,沉默了片刻,才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没有下文了。  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般的沉默,几位姑娘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凌仪蓉。特别是四姑娘和七姑娘,其他人或许不了解,但是她二人在滁州亲眼瞧着于嬷嬷害死自己奶娘的,自然明白这种最后亲人死的痛处。但是凌仪蓉现在的表现却十分平静,不哭不闹,不争不吵。   凌王妃暗暗咬紧了牙关,小丫头竟然还不上钩儿。她早就收到消息,凌仪蓉一大清早要跑过来的时候,被三少爷给拦住了。凌王妃心底暗恨三少爷的多管闲事儿,又恼怒凌仪蓉不同寻常的镇定。   一顿气氛僵硬的早膳过后,几位姑娘便都离开了。大姑娘一直留到最后,母女俩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。大姑娘还没开口,眼眶便已经红了。   “娘,你成天盯着小六儿做什么?别以为昨儿晚上你从二弟那里套出来的理由我不知道,还不是为了我亲事的事儿。这还没出嫁,我就这么丢人......”大姑娘扑倒在凌王妃的怀里,边说边委屈地哭了起来,声音哽咽得到最后都听不清楚了。   凌王妃微微一怔,转而眸中闪过几分厉芒,狠狠地说道:“是哪个长舌的东西,把这事儿都说到你跟前来了!混账东西!”   大姑娘拼命摇头,也不答话只奋力地哭着。没见过比她还丢人的郡主了,没出嫁名声就毁成那样。克夫?她还是黄花大闺女,哪来的克夫一说!分明就是有人造谣,不想她嫁进杜王府!   “是不是你大哥胡说八道的,还是许侧妃那边安排人的?你别瞎想,没有的事儿!”凌王妃眼瞧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,竟是哭得这般无助,心里头也不是滋味。脑子里思索的关于凌仪蓉的事儿,也早就丢在一边了,只专注地安慰着大姑娘。   大姑娘还是哭,直到哭得有些累了,才抬起头来。方才仪态大方的模样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红肿着眼眶,发髻也有些散乱。   “娘你就别骗我了,我都听人说了,你何必藏着掖着?”她刚哭过的嗓音透着十足的沙哑,此刻用一种埋怨的语气来说,透着十足的委屈。一边说,豆大的眼泪又往下掉。   凌王妃又是一阵心疼,连忙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替她擦着泪,轻声哄劝着。   “娘,你说是不是小姨妈不想要我进门做她的儿媳妇儿?真是的,外公为何要把她嫁进杜王府做填房?她本来就是庶女,被那样磋磨过,肯定心存怨恨的。杜世子又不是她亲儿子,即使我真的嫁了过去,肯定也是儿子儿媳妇儿一起折磨!”大姑娘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,似乎想到了什么,抓过凌王妃手中的锦被就是一阵狠哭。   冯王府的庶女遍天下,现如今的杜王爷早早死了妻子,便想塞个庶女进去做填房。一个庶女自然做不了王妃,为此又把她的名分抬成了嫡女才送进去。偏生现如今这位填房杜王妃,和凌王妃的关系不咸不淡,甚至有些过节。嫡庶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。   凌王妃经她这么一提醒,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。她伸手捧起大姑娘哭得梨花带落雨的小脸,信誓旦旦地说道:“好骄蓉,娘不会坑害你的。杜轩和你二哥的关系不错,娘也瞧过几回,是个好孩子。你也不用操心你的小姨妈,她这辈子都别想给你使绊子,娘有的是法子对付她!”   大姑娘扬起一张满面泪痕的脸,看着凌王妃坚定的神情,慢慢展露了一个笑容。只是因为眼睑上闪着泪花,而大打折扣。   “娘亲这般说,女儿就放心了。瞧着你为了一个卑贱的奶娘,和小六过不去。骄蓉还认为娘亲没把我的事儿放在心上呢!”大姑娘用锦帕将泪痕擦干净,露出一个清浅而安心的笑容。  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,凌王妃自然是叮嘱了好几回,宽她的心。大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,瞧着如意送她出去了,凌王妃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得干干净净,变得异常幽冷可怖。   “凌墨那个小杂种,什么东西都没学会,偏把她娘的贱学得十足十!母子俩真是蛇鼠一窝,竟把我的骄蓉吓成这样!”凌王妃随手就甩了一个茶盏过去,正好撞到了门框上,摔得粉碎。   如意恰好送了人赶回来,迎头就看见碎掉的茶盏渣,再听着凌王妃嘴里不断冒出来的恶毒话语,心里轻叹了一口气。   王妃这回真气着了,又要和许侧妃过招。这凌王府的后院,还真是没完没了,每日都上演新的戏曲,生旦净末丑轮番上阵。   大姑娘把事情和凌王妃摊开了说,顿时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,步子不由得加快。却是没回自己的院子,相反背向而行。   “枫弟!”一道娇喝声传来,大姑娘便跨进了院子。   只见三少爷正在拄着拐练习快走,被她这么忽然一叫,竟是吓了一跳,手中的拐杖便掉到了一边,自己也摔了个底朝天。   “枫弟,都说了你不用拄着拐,怎么还在这里练这劳什子东西!”大姑娘连忙跑了过来,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,轻轻搀扶起他。   少年的腿脚显然是用过度了,竟在不停地打颤,整个人的身子都压在了大姑娘的身上。大姑娘咬紧了牙关架着他,身后几个丫头也都齐上阵来帮忙,好容易才把三少爷弄进屋子里歇着。几个人都是气喘吁吁,大姑娘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倒是没顾上什么仪态。   三少爷面红气喘,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瞧得一清二楚,眼瞧着四周的柔弱女子,都被他连累成这样,竟是没心没肺地笑开了声。   大姑娘佯装发了怒,伸手去戳他的脸。少年的皮肤很白皙,甚至让几个姑娘家都艳羡。   “你这个小滑头,尽做一些让人揪心的事儿!”大姑娘娇嗔地说了几句,脸上维持着亲和的笑容。她和这个最小的庶弟从来没红过脸,关系也极亲近,甚至连凌王妃都会劝着她和二少爷交好一些,别整日和三少爷厮混在一起。   “多谢姐姐相助,大夫的意思其实我都知道,说不准几年后,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。能尽快熟悉拄拐也是好的!”三少爷眯起眼睛冲着她天真地笑着,左脸颊的单边酒窝,让人一错眼便认成了女孩子。   大姑娘听他这般说话,眉头便轻轻蹙起。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,挥手让那几个丫头都下去,独留他们姐弟二人。   “我方才问了娘,她会替我做主的,你也不用再替我操心亲事的事儿了。”大姑娘似乎想用这个好消息,来换得他的好心情。   三少爷微微怔了一下,脸上的笑意僵在脸上,瞧着有些怪异。   大姑娘立刻会意,连忙低声解释道:“放心,你可是我放在大哥和二弟那里的小探子,我怎么会出卖你?娘认为都是大哥做的好事儿,没你的份儿。反正大哥和许侧妃在娘那里,都已经是十恶不赦了,再加上几条罪行也无所谓。你这个小探子得多替姐姐探听些消息啊,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!”   大姑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,“咯咯”地笑出了声儿。原本她也只是心疼,愿意亲近这个弟弟。后来因为亲事而传出流言,她才想法子注意外头。但是凌王妃一直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,就只能依靠旁人,而三少爷正是首选。   三少爷摆了摆手,低声道:“替姐姐分忧,是我该做的事儿。”  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纯真的笑意,心底却松了一口气。原本他这么做,只是为了利用大姑娘的事儿分散凌王妃的注意力。希望处决薛奶娘的事儿能够拖后,也好让他想出营救的法子!   作者有话要说:呦吼吼,我写得春心荡漾【滚,这啥词儿!】   好戏才刚开场而已,妞们凑过来啊,凌王府里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哦,简单的都被凌王妃弄死了,或者成为了别人的替罪羊。   至于三少爷,嗯哼,他可是一个有秘密的主儿哦,就快揭晓了。第三更晚上更新,现在要出门~ ☆、031 女王守则七:风起云涌(三)   凌王妃坐在椅子上,一只手捧着茶盏,茶盖儿被丢在了桌面上。她伸出纤细而白嫩的手指,轻轻地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,脸上带着几分阴郁的神色。   “如意,带人去把薛嬷嬷带过来,本妃要跟她算总账!”凌王妃放下茶盏,抬起头冲着如意冷声吩咐了几句,她的眼眸轻轻眯起,带着几分冷酷的意味。   如意福了福身,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于嬷嬷,才转身离开了。   “莫兰,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着红芷吧,说起来我还没和她好好叙旧呢!”凌王妃站起身,叹息一般地念叨了几句。于嬷嬷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,手一挥就有丫头搬了椅子跟在后面。   当薛奶娘被人带出柴房绕到前院的时候,便瞧见凌王妃安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,阳光投射到她的身上,一条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,高贵大气。薛奶娘昨晚被绑在柴房里站了一夜,现如今走路脚步虚浮,脸上的神色也极其苍白,显然是被折腾得挺惨。   “红芷啊红芷,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你自来!”凌王妃看着有些狼狈的薛奶娘,伸手拢了拢精致的袖口,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。   薛奶娘低着头未发一言,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,此刻她也不肯多说一句。毕竟凌王妃想要利用她来对付凌仪蓉,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凌王妃得逞的。   “从小你就跟着我,从冯王府的嫡姑娘到凌王府的王妃,你几乎见证了我所有风光的时刻,最终却背叛我投靠了一个贱婢。现如今这六姑娘,也和你一样,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。听闻你被抓的消息之后,竟是无动于衷。”凌王妃有些感慨的声音传来,到了最后却是浓浓的嘲讽意味。   薛奶娘总算有了动静,她慢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凌王妃,动了动干裂的嘴唇,却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。   “红芷,你若是现在不说,待会子可就没法子说了!”凌王妃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不由得开口鼓励。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,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极其具有威慑力。   “王妃,你这又是何苦?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,自认为十分了解您的性子。六姑娘年纪那么小,老奴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,那些陈年旧事,奴婢一个字都没跟她提。您偏偏要设计牵扯上她,只会徒惹王爷恼怒!”薛奶娘长叹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,话语里句句透着妥协。   薛奶娘从生到死,这一辈子都几乎被凌王妃攥在手中,唯有屈服才能换得一条贱命。此刻连存活的机会,凌王妃都要收走,薛奶娘就只能最大限度地保护着凌仪蓉。   凌王妃听了她有些大言不惭的话,不怒反笑,眼睛里渐渐就蒙上了一层水光,几乎都笑出泪来了。   “六姑娘是谁,她可是从玉枝的肚子里爬出来的,天生就比旁人多长了几个心眼儿。若是不除她,我这心里头始终不是滋味!”凌王妃的笑声戛然而止,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阴狠。   漂亮的女人她不怕,王爷玩腻了弄死便是了。聪明的女人她也不怕,根本就入不了王爷的眼自然也爬不了床。凌王妃这辈子最怕的便是,聪明而漂亮的女人。许侧妃就是其中一个,所以她能一直活着。而玉枝则是很聪明很漂亮的女人,所以凌王妃费尽周折也要弄死她!   薛奶娘的眼神一暗,最后低垂下头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。显然凌王妃已经是铁了心,多说无益。   “如果六姑娘闯了进来,就直接送你们主仆俩一起上路。若她真的狠情决意没来,只能说逃过一劫了!”凌王妃轻轻眯起眼,冷声说着。   她抬起手一挥,立刻冲上来几个婆子,将一块锦帕塞进薛奶娘的口中。   “行刑吧,拖得远点儿打,但是得是显眼的地方!”凌王妃挥了挥手,便站起身姿态妖娆地回了里屋。   几个婆子二话不说,抓住薛奶娘的手臂就往外拖。通往馨予院的一条必经之路上,横放着一张长凳子,薛奶娘被粗鲁地推着趴倒在上面,几个婆子手里拿着粗长的棍子就走了过来。   薛奶娘偏头看到这一副熟悉的场景,不由得笑了。只是嘴里被锦帕塞满了,显得整张脸有些怪异。这是王妃惯用的伎俩,打板子。二十板子为一次,歇了一炷香的时候再接着打,中途若是晕了便用水泼醒。曾经她、玉枝和于嬷嬷都还是凌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时,经常要看着执行的婆子,谨防她们受人收买打得轻了。   “啪!”正在胡思乱想间,第一板子已经落了下来,久经风霜的身体哪能禁得住这样的折腾。一整日滴水未进,昨晚上几乎没合过眼,第一板子就让她有一种快撑不住的感觉。   “啪、啪、啪!”接连不断的板子落在了身上,不仅是屁股上,就连后腰上都不能幸免。显然王妃为了对她特殊照顾,竟然让四个婆子同时拿着板子打她。速度快、力道猛,刚下来几板子就有些吃不消了。   撑到第二个二十板子的时候,薛奶娘便晕了过去,一桶冷水浇下来,浑身打了个激灵。她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,隐约可以瞧见偶尔有几个丫头探头探脑的,似乎在看薛奶娘的惨状,偏生由于几个婆子下手太猛,又很快惊慌失措地跑开了。   不过好在没有凌仪蓉的身影,薛奶娘心底也稍微放下心来。她轻轻闭起眼,板子落下的沉闷声如影随形,像是符咒一般刻进她的脑海里。   玉漱阁里,从薛奶娘被拖进馨予院的那一刻起,凌仪蓉便收到了消息。锦儿就候在她的身边,秀珠负责打探消息,每当有新的情况就进来汇报。   “六姑娘,这已经是薛嬷嬷第三次晕过去了!”秀珠已经记不清自己走进里屋多少回了,从打了多少板子,到薛奶娘晕了多少回,事无巨细,一一汇报。   “薛奶娘肯定四处张望着,在寻找着谁呢?这都晕了三回了,也不知下一次还能不能醒过来!”锦儿站在她的身边,每当秀珠汇报一次,她就冷嘲热讽一般。   凌仪蓉坐在里屋,对着门口的光亮,手里正拿着针线缝着。锦儿的话音刚落,凌仪蓉的手便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,针尖刺进纤细的食指里,鲜红的血珠子立刻滚了出来,染红了一方正在刺绣的锦帕。   “够了,都给我滚出去!若是要我死,便直接来玉漱阁,否则我死都不会去的!”凌仪蓉猛地把手中的刺绣扔到了地上,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,尾调破了音夹杂着几分刺耳。   秀珠和锦儿两个人都愣了一下,转而沉默地看向她。半大的女孩子浑身发抖,嘴唇发白,面目狰狞。但是眼神里透着那股子执着劲儿却不容忽视,那是一种不屈服不妥协的目光,即使此刻她最后的亲人正在接受酷刑。  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,皆转过头准备离开,锦儿关上门之前轻声留下了一句话:“六姑娘要记住方才的话,要死便趁早,也好让奴婢和秀珠领了功劳,否则就好好地苟活着!”   屋子里一片寂静,凌仪蓉再也坚持不住,蹲□来双臂环住小腿,将脸埋在了膝盖间,开始哀哀地哭泣,仿佛受了伤的小兽般低声呜咽着。   “奶娘,你再等等我,再坚持一下。青天白日的只能一起死,到了晚上我再去救你,我们要一起活!”她抽泣地念叨着,像是在告诉奶娘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可惜这些话没有其他人能听得见。   薛奶娘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,即使几桶冷水浇下来,她的眼皮都太不起来了。明明就像这么闭眼蹬腿去地底下找玉枝罢了,可是意识却始终还保留些。她要守在这里,直到王妃给她个痛快,否则一定不能让凌仪蓉出现!   “如意姑娘,您瞧瞧,这真的不能再打了。王妃要个能出气儿的,冷水都泼不行了,恐怕都不能称作是活物了!”其中一个领头的婆子,凑到了一直在监督的如意面前,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,有些巴结地说道。   薛奶娘毕竟年岁已大,这婆子怕失手真的打死她,到时候王妃那里肯定不饶她。   如意垂下眼睑,亲自检查了一下薛奶娘。见这个狼狈的老妇人后背都是血,一动不动地躺在长凳上,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多少了,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。   “收手吧,我去禀报王妃!”如意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,转身便走进了院中。   过了片刻,她再次走了出来,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。那几个婆子都腆着一张笑脸静静地等候,心底却在诧异,王妃院子里出来的人,每回见到都是冷冰冰的。   “你们都回去吧,薛嬷嬷就这么放在这里!”如意冷冷地甩下一句话,便又回身走了。   所有人都退开了,只留下一张长凳,还有一个躺在上面的人。薛嬷嬷几乎浑身是血,后背自是不用说,早就皮开肉绽了。王妃特地留下的吩咐,一定要见血。那几个婆子为了讨好,自然是使了浑身解数。   滴滴的血慢慢地顺着长凳,一直流到地面上,偶尔几滴直接落到了地上,溅起一个小小的血花。浓重的血腥气稍微凑近了些,便能闻得十分清楚,王妃当真是下了狠手。   王妃派人去各个院子发了话,晚膳都在自己院子里解决,不用到馨予院来,她要着重审问奸细。   馨予院的下人都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做了膳食,很少有人再出去走动。大门口便横着那条长凳,上面的血迹还未干,的确是怪吓人的。一直到了晚上,都没人来看薛奶娘一眼。   晚膳时分,凌仪蓉照着往常的饭量吃了些,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。直到夜色渐渐深沉,她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,裹上深色的披风,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,准备推门而出。   “六姑娘还是喜欢做这种有勇无谋的事儿,明知道去了就是死,还要如此的奋不顾身!”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,凌仪蓉吓得连忙回头,一下子就看到了锦儿站在院子中央,手里执了盏灯笼,映的面色泛红。   凌仪蓉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但是今儿晚上没有月亮,所以根本瞧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变化。   “我去了不一定会死,但若是我不去,奶娘就一定会死!”凌仪蓉轻轻压低了嗓音,冷冷地回复道。   院子守门的婆子已经不在了,显然是被锦儿给调开了。此刻听了凌仪蓉的话,锦儿的脸上露出一抹透着兴味的笑容,转而低声道:“好,奴婢就成全姑娘一回。若是你回不来,我和秀珠都会受到责罚,但罪不至死。若是你回来了,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,只是王妃会气得七窍生烟。”   凌仪蓉无声地挑了挑眉头,显然对于锦儿的这番话不感兴趣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似乎等着锦儿摊牌。   “姑娘去吧,这里由我守着。回来了,你便还是这里的主子,回不来只能证明,奴婢每日说您懦弱无知的话语,是非常正确的!”锦儿提起灯笼,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挑了挑发髻,透着别样的风情。   凌仪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便推开门融入了夜色之中。   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,她的心里却像是打着小鼓一般狂跳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馨予院走着,明明是初夏的夜晚,她的身体却止不住地打颤。   她不敢走在路中央,只贴近侧边,偶尔借由回廊的柱子遮住身体。远远地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,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伸长了脖子看。   馨予院的大门敞开,灯火通明,那条孤寂的长凳异常显眼。薛奶娘就那样沉寂地躺在凳子上,有些干涸的血迹,在灯光的映衬下,透着诡异的黑色。   凌仪蓉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,她死死地捂住嘴巴,阻隔住嗓子里的呜咽声。抬起朦胧的泪眼,四处扫了扫见没有人,心里也顾不得其他,猛地就往外冲。   刚跨了一步,她的手臂就被人拉住了,猛地向后一扯,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,然后滚进了后面的小花坛里,视线变成了无边的黑暗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歌爷笔下的男女主,甚至男女配,有聪慧的霸气的狡猾的阴狠的毒辣的,但是唯一没有一种属性,那就是圣母!所以三少爷绝壁不是圣母男主!   有可能周五不会再更新了,妞们别等了~ ☆、032 女王守则七:风起云3涌(四)   凌仪蓉被人搂着摔倒了后面的小花坛里,传出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。立刻空无一人的馨予院门口,竟是从四面涌出许多婆子来。   “谁?”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婆子低声喊了一句,但是回复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。   那些婆子手里都拿着棍棒,面上凶神恶煞的,显然都是埋伏在周围,专门等着凌仪蓉落网的。   “怎么回事儿,我方才明明听见动静的!”另一个婆子不满地嘀咕了一句,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,头摇摆地像是探照灯一般,满脸警惕显然在搜寻着什么。   “得了,少罗嗦。好好地守着,若是半大的小姑娘过来,直接捂上嘴拖到暗处,乱棍打死!”方才那个领头的婆子,深深地皱着眉头,有些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,脸上俱是阴狠的神色。   得了她这一句话,那十几个婆子再次像来时一样,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。馨予院的门口,依然只有那一张长凳,奶娘像是一具尸体般孤零零地躺在那里。   凌仪蓉瞪大了眼眸,呆愣愣地看着馨予院的门口,心底慢慢发凉,手脚直哆嗦。她的嘴巴仍然被捂住,身后传来温暖而绵长的吐息,后背紧贴着发烫的胸膛,快速的心跳声在此刻显得尤为清晰,也提醒着凌仪蓉,此刻她还是个活人。   “别动,乖乖跟我走!”一道故意压低的男声,紧贴着耳边传来,声音透着熟悉,语气也十分平稳。她细想一下,便猜出是今儿早上嘱咐她活着的三少爷。   凌仪蓉狂躁的心情有些平静了下来,理智慢慢回到脑子里。虽然心里知道自己要尽快离开这里,但是身体却动不了,连从三少爷的身体上爬下来都不行,浑身僵直。   三少爷见身上的女孩子没有动静,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。眼眸里闪过几分忧虑和坚定,他慢慢抬起一只手臂,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细腰,另一只手推着她的肩膀,好容易才帮助她移动下去。   两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,三少爷十分精准地摸索到她的手,便紧紧握在掌心里,轻轻捏了捏示意跟着他,抬起脚就往前走。   凌仪蓉回过头看了一眼奶娘,夜色深沉,但是那滩在地上发黑的血迹,却是那样清晰。她一闭眼,几乎就可以看见满眼的红色,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子流了下来。   三少爷顿了顿脚步,无声地扯了扯她的小手。他的眸光也情不自禁地扫向那条长凳,却是硬逼着转了方向,不让自己看到长凳上趴着的老者。   别了,奶娘。别了,这个世上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人!凌仪蓉的心底涌出这两句话,红唇一张一合,无声地诉说着,便转过头跟着三少爷,不再回头多看一眼。  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三少爷的腿脚不便利,所以行进的步伐很慢很小心,生怕弄出声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   三少爷的掌心很暖,带着凌仪蓉一路慢慢地前行。他似乎很熟悉凌王府的下人轮值制度,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来往的丫鬟婆子。走了好长一段路,三少爷的步伐才停了下来。   凌仪蓉抬起头,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扇小门,四周都很偏僻,连一盏灯笼都没有。三少爷抬起手推了一把,那小门就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腐旧的声响在这个静谧的夜晚,显得异常诡异。   两个人踉跄着走了进来,荒草遍地,有的甚至都遮住了膝盖。三少爷跛着走进来显得更加艰难,偶尔摇晃几下,还要凌仪蓉搀扶住他。直到走了几步,凌仪蓉才窥清全貌,这里显然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,几间围在一起的屋子,还是显示出曾经的奢华。   三少爷拉着她走到了主屋,琐都已经锈掉了,稍微一摆弄就掉了下来,刚推开门。带起的一阵风就吹起几层白色的帘幕,拂过二人的脸颊,透着冰冷的质感。在这个漆黑的夜晚,显得异常恐怖。   凌仪蓉不由得抖了一下,下意识地整个人就贴了上来,两只手抱住三少爷的手臂,有些警惕地看着屋子里。眼睛眨了眨才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,三少爷拍了拍她的手,带着她走了进来。   门被关上,没有风的吹拂,白色的帷幔也安稳地垂在那里。忽然屋子里变得亮了起来,凌仪蓉眨了眨眼,才瞧见三少爷手里拿着点亮的蜡烛。昏黄的烛光映在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,显得有些诡异。再加上此刻他面色苍白,神情算不上好,瞧着更加可怖。   有了烛光,凌仪蓉才得以观察四周的景象。屋子里显然是很久没人打扫了,到处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。不过这里的摆设倒是十分奢华,各式的器具都没有收回仓库,依然陈设在柜子上,透着被遗弃的沧桑。   凌仪蓉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这里应该不会再有王妃的人了。整个人精神放松的时候,才感到腿脚发软酸痛,眼睛一扫便看到不远处的矮桌上比较干净,她随手一扫,便跳了上去坐着。   三少爷斜着蜡烛滴蜡,似乎想让蜡烛固定住,此刻抬起眼瞧了她一下。秀气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,转而低下头再次关注着蜡烛,冷声说了一句:“你的背后竖立着我娘的排位!”   凌仪蓉吓了一跳,连忙跳了下来。回转过身,仔细瞧才看清矮桌后面又有一张稍微高一点的桌子,桌子上的确供奉着排位,由于烛光太弱,根本瞧不清楚。   三少爷瞧见她定定地看着排位的模样,长叹了一口气,拔起好容易才固定住的拉住,轻轻走到她的身后。手中的蜡烛往前凑了凑,足以让凌仪蓉看清楚排位上的字。   凌仪蓉的眼眸皱缩,心脏似乎骤停了一下。昏黄的烛光映照着,“发妻玉枝之位”显得尤为清晰。她的身子开始发抖,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那块木牌子,触手是上好的红松木,被雕刻上去的字体,坑洼不平。   这是一块有人精心制作的排位,并且整间屋子只有供奉排位的桌子最干净,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。   “这整个院子是玉枝生前的居所,这排位是凌王爷亲自做的,可惜却不能被旁人忘记。后来因为这院子时常传出闹鬼被封了院子,凌王爷身边又是美人倍出,这排位便一直被遗弃在这里。我经常会来打扫,不能让它蒙了尘。”三少爷举着蜡烛,声音里听不出起伏。   凌仪蓉转过身面对着他,有些怔怔地看向他,脸上闪过几分不可思议。   三少爷那张秀气的脸,忽然就露出了笑容。本该乖巧纯真的笑意,被这烛光一照,竟是显得异常阴森。   “我是你亲哥,比你年长四岁。”三少爷对上她的眼眸,平静地说出这句话。   凌仪蓉动了动嘴唇,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儿来,她想起奶娘的叮嘱,若有机会多和三少爷交好。但是就凭这个,他们就是亲兄妹么?   “你过来,我慢慢说给你听。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。”三少爷再次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,把她搀到椅子旁,将两张椅子拼到了一起,脱下外袍搭在上面,两人就这么并排紧贴在一起坐着。   “这个世界上,知道我是玉枝所生的活人,已经不剩几个了。”三少爷轻皱着眉头,似乎在思考从什么地方说起。   “十五年前,玉枝发现她竟然有喜了,那个时候凌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势同水火。而且王爷处于弱势,一直困扰着,玉枝不想给他添麻烦,但又想要这个孩子,便只告诉了薛奶娘一人。想法子生下了那个孩子,那便是我。玉枝怀胎十月到生产,凌王爷竟然没有发现。不过以他的好色程度,用其他美人兴许就能搪塞过去了!”三少爷边说边嘲讽地笑了,说到后来才发觉自己偏题了,况且凌仪蓉才八岁,不一定听得懂。   “当时王妃还比较信任玉枝,又有薛奶娘在一旁周旋,玉枝便把我偷偷养在没人住的屋子里。那时候大少爷、二少爷都生了出来,王妃屡屡对大少爷下手,却始终未能成功,不由得暗恨在心。这时候玉枝便出了个主意,为了让二少爷日后多个帮手,可以再留下一个庶子牵制大少爷。”三少爷的语气顿了顿,似乎在整理着思绪。   过了片刻,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继续道:“王妃自然不会同意,一个庶长子已经留下隐患了,又如何再会留下一个?万一到时候两个庶子联手,那只有嫡子倒霉的份儿了!玉枝想了想,又献了一记,王妃欣然同意了。于是在半年后,后院又传出有姬妾生下了男孩儿,玉枝亲自去送那个姬妾上路,把我和那个孩子掉了包,自然那孩子被偷偷弄死埋了。”   三少爷咽了一下口水润嗓子,凌仪蓉一直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,内心里不断翻涌着惊诧和疑问。   旁边瘦弱的少年微微侧身,拉住她的手往他跛掉的左腿上按。凌仪蓉来不及感叹,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,虽然隔着布料,但是她依然摸清楚了那条腿,似乎十分细弱,根本无法承受一个人走路的重量。   “玉枝所献的计谋,便是让那个幸存的庶子身患残疾,那么这个残疾的庶子就只有依附于嫡房才能活下去。因为只要王妃不倒一日,凌王府的天就不会变。一个残疾的庶子,即使反噬嫡房,力量也微乎其微。所以我便残疾了,永远都不可能正常地走路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身体也变得越发重了,这条细竹竿一般的腿,很快便不能用了,日后得跟拐杖打交道了!”三少爷继续慢悠悠地陈述着,语气始终十分平和,仿佛他只是个旁观者一般。最后几句,甚至带着几分调侃和自嘲的意味。   凌仪蓉认真地听着,心情渐渐沉到了谷底一般,压抑、窒息的感觉袭来,让她出现了近乎眩晕的幻觉。从穿越那一刻起,她便成了凌王府的姑娘。玉枝是她的亲娘,三少爷是她的亲哥,结果为了活命,她的亲娘设计让三少爷变成了残疾。   双方都沉默了好久,三少爷是在回忆,凌仪蓉是在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。过了半晌,她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低声问道:“小孩子的大小,最能看得出。那日你介绍时说自己十三岁,其实已经将近十四岁了。半年的差距对于一个婴儿来说,绝对可以用肉眼看出来!”   凌仪蓉微微侧过头,紧紧地盯着他瞧,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出自己心底的疑问。三少爷微微惊诧了一下,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听了如此可怕的事情,竟还能提出问题来。   他轻轻挑了挑眉,低声道:“这个玉枝当然不会告诉我,不过我从小身体就弱,每日吃的饭比小猫崽多一些,或许是当时饿出来的吧?不过我倒是常听王妃身边那些婆子提起,说是我娘怀我的时候,王妃拼命送好东西去。没想到刚抱来的时候,瞧着个头还挺大,但是后来竟吃得那么少,生怕养不活!”   三少爷的语气带着几分满不在乎,他想了想又低声轻笑了一句,才嘟哝道:“凌王爷那么离不开玉枝,兴许招过去的时候长了,玉枝也就忘记自己背地偷生了个儿子等她喂呢!”   少年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悲伤,相反似乎说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,竟然带着几分欢喜。   凌仪蓉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,无声地安慰他。三少爷轻轻挣脱了她的手,似乎感到几分不自在,便猛地站起身,却忘了平衡身体,导致左腿一歪便坐倒在地上。   凌仪蓉连忙伸出手要去扶他,却被他挥开了。少年尝试着站起来,却又狠狠地摔回去,他抬手轻轻按着发麻的右腿,和早已没知觉的左腿。过了片刻,才扶着椅子,小心翼翼地站起身。   “其实昨晚上薛奶娘来找我了,她托我好好照顾你,说我们是亲兄妹,应该一起相互扶持着好好活下去!”三少爷站直了身体,骗过看着她,眼眸里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。   凌仪蓉的心一紧,奶娘竟是两边都找了,于嬷嬷最后又在凌王爷的书房附近抓到奶娘的,显然昨天晚上,奶娘十分忙碌,把她认为刚交托的都跑一趟。   “不过我拒绝了,我没有任何人扶持,也好好地活了这么久,更加不会在乎以后。当初玉枝再次有喜的事情败露,王妃便不饶她。玉枝竟是想了法子,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告诉了我,即使那是我的身世,但是那个时候我才五岁。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以及薛奶娘便从这个凌王府消失了,我总以为她们都死了,没想到九年后,你会替她出现在这个王府里!”三少爷的嘴角处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,不知是在嘲笑玉枝,还是凌仪蓉。   凌仪蓉僵坐在椅子上,直直地盯着他瞧。眼前的少年,和那日行礼不慎摔跟头的三少爷,简直判若两人。   “前后我帮你两次,前一次是还了玉枝给我这条命,这一次是圆了奶娘对我托付。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帮你。最后,作为你的亲生兄长,我把我的生存之道给你借鉴。在这里,生为庶房想要活着,就要心狠手辣、不择手段。为了自己的性命和成功,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踏脚石,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,不碍着路就行。因为这里,没有你的亲人,只有你的仇人!”三少爷清冷的嗓音,配上这样决绝的话语,仿佛一把尖利的匕首,狠狠地刺进凌仪蓉的胸膛。   三少爷走了几步,凑近了桌子,蜡烛似乎要燃尽了,光线昏暗不明。   “这个世界上,最难熬的莫过于在仇人手下讨生活。但是为了以后更好地活着,死死地踩到仇人头上,我们就得忍辱偷生。薛奶娘的死早已注定了,除非王妃一时兴起,否则天王老子都改不了她死亡的命运。你能做的,不过是记住她死的教训。在灵王府里,以一个贱婢之身,想与神一般存在的王妃抗衡,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!”三少爷轻轻抬起手指,凑近了正在燃烧的蜡烛。   烛光烧灼着他惨白而纤细的手指,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,似乎根本感不到疼痛一般。   凌仪蓉深吸了一口气,慢慢地站起身,跺了跺发麻的双脚。在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,眼眸里已经充满了坚定。   “奶娘从来都不是可笑不自量,她用生命换回了你我的生存。不论你有多么不屑玉枝的做法,即使是伤害,她也是想要你活下去。如果你真的不屑于她这么做,就把这条命还给她,到了阴曹地府,再向她控诉你痛恨她的心情吧!”凌仪蓉的嗓音也压得极低,透着几分冰冷。明明还带着稚嫩,却因为说出的这番话,而透着几分诡异的沧桑。   原来,待在凌王府里,要这么活!踩踏和玩弄着别人的生命,来达到自己生存的目的。   凌仪蓉站起身,慢慢走到门边推开,夜风再次吹了进来,帷幔飘舞透着几分惨白。凌仪蓉却感到一身轻松,那是一种在深深的绝望后所滋长出来的希望和恣意。   奶娘也要死了,她最终还是没能救下。正如三少爷所说,这个王府里已经不再有她的亲人了,全部都是仇人。   凌仪蓉娇小的身影渐渐融入在深沉的夜色之中,她的嘴角轻轻扬起。真好,没有亲人的话,就代表只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,凌王府的人,她想杀谁就杀谁,想让谁替她铺路就让谁替她铺路!   因为没有亲人的羁绊,她便无所牵挂!   作者有话要说:啊啊啊,果断越来越黑暗了,受不住赶紧点叉吧!感谢笙歌留的长评,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!   为了长评,明天会爆字数,说话算话! ☆、033 女王守则七:风起云4涌(五)   凌仪蓉娇小的身影逐渐看不清了,三少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门外。白色的帷幔飞舞,他自虐一般把身体轻轻歪向左边,大部分的重量压在了细弱的左腿上。几乎是同时,他的左腿猛地一弯曲,整个人就向前倾去,跪趴在地上。   他轻轻勾起嘴角,带着几分自嘲和了然的笑意。真是昏了头,瘸了就是瘸了,再抱有任何强大的希望也承受不起。   门被轻轻关上,三少爷弯下腰捡起地上锈掉的琐,挂在了门上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。   凌仪蓉悄悄摸进了玉漱阁,守门的依然是锦儿,两人只是匆匆瞥了对方一眼,便各自扭过头去。   直等到寅时,那些个婆子依然手里紧握着棍棒,躲在馨予院的附近。阴凉的风吹在身上,鼻尖始终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,外加门口就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妪。虽然这些人跟着王妃,或多或少地干了不少坏事儿,但是此刻的情景实在太过于诡异,心底总有些发毛。   “这都快天亮了,估摸着六姑娘不会来了。那满身是血的人放在院子门口,总归不好。如此晦气的东西,我都有些怕了!”其中一个婆子实在是耐不住此刻压抑的气氛,不由得低声嘟哝了几句,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个婆子的附和。   一旦这些惶恐的心绪被点燃,气氛就变得躁动起来。不少婆子纷纷打破沉默,开始不安地跺着发麻的脚,嘴里哈着气,开始活动起已经发僵的身子了。   “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,怎么,还嫌着薛嬷嬷的下场不够,自己也要上去凑一张凳子?王妃交代的事儿还没办妥,就敢这般抱怨疏忽”那个领头的婆子转过身来,声色厉茬地说了几句,脸上的神情带着十足的警告。   几个躁动不安的婆子,立刻都安静了下来,再次集中精神闭紧了嘴巴盯着大门,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,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过去。   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主屋的门总算是开了。如意身上裹着薄披风走了出来,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困乏,昨晚正好挨到她轮值。   “去看看薛嬷嬷还有气儿没?拖到该拖的地方埋了吧!把门前打扫干净了,王妃待会子自有重赏!”如意抬起眼角扫了一下门前的长凳,秀气的眉头紧紧地蹙起,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。   这六姑娘还真是沉得住气,心肠也够硬。王妃到处收买玉漱阁的丫鬟煽风点火,都没能把她引过来。恐怕这后院里,又要多出一个心眼儿多的姑娘,只会把这池子水搅得越来越混。   如意就站在原地,看着那些婆子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。其中有几个胆大的,走到了薛奶娘身边,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,也不知是谁脚步不稳,竟是一脚踢在了长凳上。薛奶娘就从那长凳上滚了下来,滚了一圈之后,正面朝上。   几乎所有人都瞧清楚薛奶娘的惨状,脸色苍白甚至被冻得发青,两眼瞪大了充了血一般。由于她近乎趴在长凳上一天,后背的鲜血竟是顺着手臂流到前面,十根手指上沾满了鲜血,时间过长而呈现了几分暗红。最恐怖的某过于她嘴角处渗出了大量的血迹,此刻早已干涸在下巴上,显得异常诡异。   气氛变得异常安静,所有人都怔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薛奶娘。她到死都表达出一种怨恨,死不瞑目。那个领头的婆子胆子大,几步走上前去,两只手放在薛奶娘的下巴上,慢慢地使力,似乎想要掰开她的嘴一探究竟。   不过无论她怎么弄,薛奶娘的嘴巴像是被钉在一起般,就是弄不开。那个婆子的脸色有些苍白,手上也沾了些许的血迹,近距离观察着薛奶娘的惨状,只觉得脊背发凉。   “罢了,别动了。她是咬舌自尽的,血迹都干成这样了,看样子昨儿晚上就是一具死尸了。竟然没人发现!”如意走了几步凑到薛奶娘的身边,仔细地看了一眼,轻轻挥了挥手,制止了那个婆子的动作,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哼。   “还请如意姑娘在王妃面前担待些,晚上天黑看不清,而且也不敢靠近她,生怕六姑娘来了瞧到了惹她生疑。”那个婆子连忙起身后退了几步,满脸堆着笑,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讨好。   如意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,眼瞧着几个婆子把薛奶娘抬走了,她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了屋。她刚关上门,转身一抬眼便瞧见凌王妃披了一件外衣坐在梳妆台前,不由得愣了一下。   “此刻时辰还早,王妃怎么起身了?”如意低声问了一句,走上前去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。   凌王妃冷哼了一声,伸出手拢了拢散乱的发髻,紧盯着镜中那张娇媚的脸。   “六姑娘不来,我如何能睡得着?不过这回算她运气好,本妃没什么时间再盯着她。她毕竟是从玉枝肚子里爬出来的,到时候对付许贱人肯定能用得上。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儿要做,骄蓉的亲事不能再拖了,必须得和杜王府通通气,否则一个两个贱人都想作践我的大姑娘!”凌王妃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阴狠,她现在是没工夫再应对凌仪蓉。反正这些姑娘还小,就让她们自生自灭一段时日,兴许还不用她亲自出手了。   一大早馨予院那边就派来了婆子通知各位姑娘,今儿不用去请安了,早膳在各自的小厨房里解决。凌仪蓉索性就赖在床上,一闭眼全部都是满地鲜血的场景,根本无法睡着。   “六姑娘,您快些起吧。这都快午时了,杜王妃来了,王妃派人过来让各位姑娘前去作陪!”秀珠端着铜盆走进来的时候,看到拔步床上的人依然裹着被子盖住了脑袋,形成鼓囊囊的一个球状,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。   凌王妃使得那些手段,这玉漱阁上下不少人心底都有数,为此对于凌仪蓉此刻不起身,也没人敢多嘴的。大难不死,休养生息。   凌仪蓉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句话,脑子立刻就清醒了大半。手脚并用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,恰好锦儿也带着丫头走了进来,一屋子站了不少伺候的人,却是没一个人说话,都沉默而迅速地替凌仪蓉梳洗。   当凌仪蓉匆匆赶到的时候,就听见屋子里传来阵阵娇俏的笑声。早有人打起了帘子,笑声便一下子止住了。   “这位便是姐姐新收的嫡姑娘吧?”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,话语虽是疑问句,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几分笃定。   “呵,妹妹你还是如此了解我们凌王府的事儿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日里放任着杜王府不管,只晓得盯着我们府呢!”凌王妃冷哼了一声,声音轻轻扬高了些,带着十足的嘲讽。   她正要下帖子去找杜王妃过来算账,不想这位庶妹倒是乖觉,竟是直接登门拜访了。虽然省得她的功夫,不过杜王妃一进来,可是只字未提两家联姻的事儿,尽挑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说笑。不知情的人,还以为她们俩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,关系竟是这般要好。此刻被凌王妃抓住话柄,自然要狠狠地发泄一番心头的不快。   杜王妃脸上的神色僵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了笑意。她也不理会正在隐忍着怒气的凌王妃,相反笑意满满地冲着凌仪蓉招手。   “来,到小姨妈跟前来,让我瞧瞧!”杜王妃满脸的笑意,声音也十分柔和甜腻。   凌仪蓉慢吞吞地走过来,轻轻抬眼扫了一下。不愧是冯家挑出来的姑娘,杜王妃比凌王妃更加年轻一些,眉目间的神色也更加亲切,始终都是满怀着笑意,倒不像凌王妃做惯了上位者,一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。   “不愧是姐姐选中的姑娘,就是乖巧可人,竟是第一个到的姑娘。我瞧着六姑娘面色不太好,想来是刚进府还不怎么习惯。来,小姨妈给你个暖玉当见面礼,这可是开了光的,晚间放在枕头边上,能睡得安稳些。”杜王妃从腰间取下玉坠,直接塞进凌仪蓉的手心里,顺带着还捏了两下她的掌心,语气里透出几分感慨和关切。   凌仪蓉低下头瞧着玉坠,心底长叹了一口气。上回因为迟来的事儿,险些被凌王妃抓住把柄,为此这回她连口水都顾不上喝,火急火燎地赶来了,竟是第一个到的。刚好就成为两位王妃打嘴仗的开端。   凌王妃怒极反笑,冷眼瞧着杜王妃一系列动作,心里暗恨。这小贱人三天不整治,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上房揭瓦,竟敢当着她的面儿,话里话外带着挤兑。   “四姑娘、七姑娘到——”外面传来低声的通报,门帘再次被挑起。两位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,面上都带着几分恭谨的神色,态度十分认真。   这可是她们进入凌王府之后,头一回见客,自然要做到十成的满意。偏生来的这位客人难缠,恐怕要从她们这几个新进府的姑娘着手。   “哎哟,又来了两位谪仙一般的姑娘。来让小姨妈瞧瞧!”杜王妃眼睛一亮,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。   凌仪蓉乖觉地站起身,退出了杜王妃的怀抱。果然立刻四姑娘和七姑娘也一边被她拉着一个,满口地夸赞。   凌王妃不言不语地坐在旁边,嘴角处始终带着冷笑。她最瞧不上杜王妃的就是这点儿,说话做事儿始终都喜欢兜圈子。即使给了她嫡女的身份,也改不掉庶女那小家子气。杜王妃此次前来,肯定不是为了夸奖凌王府的庶女如何,但对正事儿却只字不提。   过了片刻,其他几位姑娘也陆陆续续来了,就连最小的八姑娘都抱了过来露了脸,偏生这回的主角,大姑娘却是迟迟不见人影。   这回换杜王妃心头不快了,话也越说越少,最后索性闭了嘴,任屋子里一片诡异般的沉寂。坐在一旁的五位姑娘,都是身体僵硬,如坐针毡。三姑娘和五姑娘是见过这架势的,但还是耐不住这般安静。一屋子人干坐着,偶尔两位王妃端起茶来抿。   凌仪蓉微微挑眉,这冯家俩姐妹的关系,简直是水火不容了。连表面功夫都不稀罕做,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冷脸相对。就这般关系,凌王妃还敢把亲生女儿往杜王府嫁?她的红唇轻轻抿了抿,显然不明白凌王妃究竟看中了杜家什么?   “姐姐,怎么不见大姑娘?”终于还是杜王妃先开了口,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好奇,十分自然,似乎方才把气氛搞得僵硬的人,并不是她一般。   凌王妃一直平静的脸上,也终于有了表情,她轻轻地笑开了。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盏盖儿,嫣红的唇抿起轻轻吹着茶面上的茶叶,显然心情舒爽。   “我还以为妹妹只需要这几位姑娘作陪,就够你夸上几天几夜呢!没成想,就这么断了,还真不习惯。乖巧可人下面该如何接,俊俏讨喜?”凌王妃低垂着眼角,斜斜地看了她一眼,带着十足的轻蔑。   凌王妃的语气十分不善,其中的不屑和鄙夷丝毫不遮掩。杜王妃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散了,她看着凌王妃,眼神里带了几分阴冷。不过却是生生地忍住了心里的怒气,头一转便看向别处了。   “成了,我和杜王妃还有话说,你们几个先回吧!”凌王妃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最终手一挥把屋子里的姑娘们撵了出去。   “既然这里没外人,我和你又是相看生厌,我就单刀直入地说了。杜王府究竟是出了什么幺蛾子,已经连续两回闹出丑闻了。让骄蓉嫁进杜王府的事儿,可不是我一人决定的。好妹妹,你可掂量着再动手脚,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还是收敛些的好。免得惹恼了爹,到时候他不顾情面,把你也变成了杜家的先王妃,那可没地儿哭去。反正冯家最不缺的就是庶女了!”凌王妃眼瞧着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二人,语气变得更加直白冷漠,毫不留情面。   杜王妃也收起了笑意,伸手拢了拢发髻,一派悠闲的姿态。她斜挑着杏眸,低声道:“奉劝一句,姐姐还是莫把骄蓉嫁进杜王府的好。杜轩这孩子好虽好,可惜是个命硬的。他娘就是被他克死的,前些日子出的怪事儿,都不是我动的手,查也查不出头绪来,可见他是个多灾多难的。”   凌王妃神色一凛,偏过头盯着她瞧,满脸都是不相信的神色。   “姐姐您别不信,总之不是我生的姑娘,到时候受罪的又不是旁人。我把话扔这儿了,骄蓉到底嫁不嫁,还得看你的一句话!”杜王妃捧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,低垂着眼睑瞧不清里面闪过的阴狠。   凌王妃皱着眉头,显然是在认真思考,她一直都盯着杜王妃看,最终摆了摆手。   “这门亲事儿是爹定的,不是我想反悔就能悔掉的。你嫁进杜王府少说也有十年了,却连个后院的器具都看不住。你若是真这么不中用,亲事退不掉,想法子换个杜王妃还是可以的。这些话我不想再和你多说,总之你记着,你身后的杜家不一定会帮你,但是我却有凌家和冯家。你若是不听话,到时候有你好看的!”凌王妃越说脸上的神色越严肃,最后几句话似乎从牙缝里憋出来一般,带着十足的狠毒。   直到最后,杜王妃都没有瞧见大姑娘,相反在与凌王妃的交锋之中,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,只有咬着牙暗恨地离开。   凌王妃虽然最后得胜,但是心底也窝着一口气,地上已经被她摔碎了两个茶盏了。茶香四溢,茶水喷溅得到处都是。如意带着人进来小心翼翼地收拾了,就连刚进屋伺候不久的小丫头,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。   杜王妃和凌王妃原本就是冤家对头,偏生同是出自冯家,有冯王爷在,两个人也不敢闹出大动静来。   “贱人,她倒是想在杜家一手遮天了,怕我们骄蓉嫁过去,无法得逞了。骄蓉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,天生贵气,杜轩就算是个罗刹,也伤不了她!”凌王妃心底憋得狠了,不由得扬高了声音近乎发泄地喊道。   最近诸事不利,内忧外患。从许侧妃那个贱人就不让她顺心,想整治一个新进府的庶女,竟然也无法得偿所愿,最后面对她瞧不上眼的杜王妃,还要被挤兑。几件事儿加一块儿,就导致凌王妃的心情更加暴躁。   这边馨予院还沉浸在凌王妃恼怒的狂风暴雨中,那边玉漱阁中,凌仪蓉坐在小桌边上,小口地抿着茶水。凌王府的规矩多,这都快晌午了,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,偏生小厨房说什么也不敢开火。为此凌仪蓉只有可怜地抱着茶水往肚子里灌,旁边装样子的糕点,早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,偏生还是饿。   “姑娘,三少爷派人给您送来一碟芙蓉糕,刚出锅的,还冒着热气呢!”跑出去替她找吃的秀珠跑了回来,手里端着一盘形状姣好的糕点,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。   任谁瞧着凌仪蓉瞪着一双泛着水雾的大眼睛,盯着空空如也的糕点盘子,心底也会觉得不忍。昨儿闹出那些事儿,凌仪蓉食不知味,甚至吃下去也吐了。今儿好容易有了胃口,如何也得把她喂饱。   凌仪蓉一听“糕点”两个字,立刻把手中见底的茶盏丢到一边,拍了拍快喝肿的脸站起身来。直到秀珠真的把一碟子花样繁复的糕点摆到她眼前,她才欣喜地扯了扯嘴角。甜腻的香气四散,凌仪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,立刻被烫的缩了回来。   她就守在盘子旁边,下巴搭在桌子上,感受着热气散到睫毛上的触感。秀珠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,脸上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,拿起空掉的茶壶想去再冲壶茶来。   凌仪蓉吹了吹热气,伸出手拿起一块,即使被烫的龇牙咧嘴,还是死不撒手。两口就塞进了嘴里,她不怕烫,她也不怕仪态丑陋。她得找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不然心底总是压抑不堪。   她泄愤一般地嚼着糕点,再抓起一块塞进嘴里,正在牙齿奋力地运作时,忽然咬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。   “嘣——”一声闷响,凌仪蓉感到浑身的神经跟着颤了一下,紧接着门牙上传来异常的疼痛,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。   她抬手捂着嘴,吸了两口气,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,掌心抹了一把,竟是带了血迹。显然牙齿是咬到了什么东西,而且还挺大的,此刻她闭上嘴用舌头就能描摹出那个东西的形状。她轻轻张开嘴,舌头慢慢地推着嘴里的东西,直到全部吐出来落到掌心里。   那是一颗小巧的珠子,近看像是一个琉璃珠,上面还沾着从她嘴里带出来的糕点屑。她顾不上牙齿痛,瞪大了眼睛凑近前看,珠子上面隐隐还露出字来。她连忙从衣袖里掏出锦帕,细细地擦干净上面的糕点屑。那珠子有拇指指甲大小,上面刻了两个字。   “玉枝。”她轻轻地念出声,整个人跟着一颤。   “姑娘。”恰好秀珠走了进来,看着她满脸痛苦的模样,声音里流露出犹疑。   凌仪蓉连忙抬起头,掌心慢慢地合拢,自然地垂在桌下。另一只手还捂住嘴巴,舌头一动才发觉嘴巴里还有个小硬物,她再次慢慢地用舌头把东西推了出来,放在手心里一看。   是一颗大门牙!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☆、034 女王守则八:睹物思5人(一)   看见凌仪蓉掌心里带血的门牙,主仆俩无语地对视了片刻,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僵硬。吃几块糕点,把牙吃掉了,这得是多凶残的吃法。   “姑娘别怕,这只是要换牙了。”秀珠回过神来,轻声安慰道。   凌仪蓉有些僵硬地点点头,她可没印象这具身体是否换过牙。   “姑娘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吧,要不然连话都不好说!”秀珠看她如此紧张的模样,无奈地扯了扯嘴角。小孩子换牙总是这般,其实凌仪蓉是怕她已经换过了,从此再不长了,一讲话就漏风。   凌仪蓉看着秀珠端到面前的痰盂,舌头轻轻动了动,想要将满嘴的糕点碎渣推出去。无奈嘴一张,那糕点就碰到了牙缝,刚掉了牙齿的地方,还连着些许的神经,此刻被旁的东西碰到,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。   “嗯。”凌仪蓉哼了一声,再次闭上嘴,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,就把满嘴的糕点咽了下去。   “不能浪费。”凌仪蓉咽完之后,才张开嘴说了一句,门牙缺了一颗,立刻感到了不便利。下意识地抿紧嘴唇,抬起头睁大了杏眸瞪着秀珠。   凌仪蓉把门牙掉了这笔账,直接算到了三少爷的头上。不过那颗珠子,她却是随身携带,偶尔趁着人不注意还拿出来把玩一番。可惜她并不精通古玩,猜不透这珠子究竟是什么做的。   杜王妃走了之后,凌王府的后院变得更加忙碌起来,大姑娘的嫁妆每日都在打点。显然两家王府的亲事,势在必行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姑娘的身上,倒是把几位新进府的姑娘们都冷落了。   凌仪蓉整日待在玉漱阁里无所事事,凌王妃忙得根本抽不开身。倒是四姑娘凌巧蓉和七姑娘凌薇蓉偶尔来串串门子解闷儿。   这日,姐妹三人凑到了七姑娘的院子里,手里抓着瓜果慢悠悠地吃着。   “还是七妹妹这里好,仗着年纪小,那些下人也不会死盯着!”四姑娘手里把玩着剥好的橘子,语气里带着几抹艳羡。   凌仪蓉眉头一挑,小口地喝着茶。门牙总算是冒出了小尖儿,让她看到了希望。不过每日都有秀珠看着,酸冷的东西是一概不能碰的。   七姑娘正用勺子舀着银耳粥喝,听了三姑娘的抱怨,不由得嗤嗤笑出声来。到了王府里,她们一应的用度到真的是怎么奢侈怎么来,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。偏生王府规矩大,除了一日三餐,很少再让吃东西。就连最小的八姑娘,有时候也只能干看着。   “那也多亏了王妃事儿多顾不上,三姐姐是不好意思张口要,六姐姐又是嫡姑娘,自然得做表率。就剩下我这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,能清闲一日是一日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,地底下哪来的银耳粥喝?”七姑娘扬起一张笑脸,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,看着好不讨人喜欢。不过话语里却是犀利至极,这小亭子里,就她们三人。   凌仪蓉见她这般胆大,不由得翻了个白眼,伸手戳了一下她的侧脸。   “少说胡话,那么艰难都过来了,别在这金银窝,为了这种小事儿丧了命!”凌仪蓉侧过身子来,瞪了她一眼,语气中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。   七姑娘偏头对上她的脸,立刻笑了起来,险些把嘴里的粥都喷了出来。   “好姐姐,你还是莫说话了。来,多吃些,哪儿那么多讲究!”七姑娘边说边舀了一大勺粥,半是强硬地送进她的嘴里。   凌仪蓉冷哼了一声,细细地嚼了几口。姐妹三个正为换牙的事儿,彼此挤兑。反正三人的年纪相仿,四姑娘也不过刚换齐整,七姑娘也该快了。   “七姑娘,五姑娘来了。”一个丫头焦急的通报声传来,亭子里的三位姑娘都停下了话头,转过脸看过去。   便看见一身桃红色罗裙的五姑娘,迈着快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。身后跟着那个通传的丫头,明显是有些畏惧这位面色不佳的五姑娘。   “五姐姐,你这般急急躁躁地是做什么?该让丫头通传一声,我们几个准备好了迎接你才是。”七姑娘身为主人,自然要站起身来准备迎她。   没想到五姑娘瞧清楚凉亭里摆着的东西,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,一把推开要走过来的五姑娘,两只手猛地一扫,直接把桌上的瓜果茶点全部扫落在地上。   “乒乒乓乓”一阵杂乱的声音,凌仪蓉和三姑娘躲避不及,身上都被茶水溅到了,濡湿了衣袖。   “呵,我说这几日王妃忙,各院子的奴才都想着偷懒。便想着去六妹妹院子里转转儿,没成想还让我空跑一趟,来了这七妹妹的院子,竟看到几位有吃有喝,潇洒自在。你们知不知道,三姐姐此刻病得躺倒在床上,小厨房都不肯开个火给她热一碗粥?”五姑娘凌清蓉红着眼眶,脸上恼怒的神色极其明显,语气里咄咄逼人,根本不容别人插嘴。   凉亭里一片寂静,凌仪蓉轻轻甩了甩湿掉的袖子,冷眼瞧着她发疯。冲着四姑娘和七姑娘使了个眼色,眼皮又下垂地扫了一眼地上散乱的茶盏碎渣,两人皆是会意地点了点头。   “五姐姐这是怎么说,来了我的院子,小七自然觉得蓬荜生辉。可是你这莫名其妙地发一通火,是做给谁看?三姐姐生病了,本该请大夫煎药治病,怎生要小厨房开火熬粥喝?难不成这粥还包治百病?”七姑娘冷下脸来,稚嫩的声音猛然拔高,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嘲讽和不留情面。   几个在外围伺候的下人都三三两两往这边靠拢,但是没有主子的吩咐,谁都没有轻举妄动。   五姑娘面色一凛,原本她跑去玉漱阁,就是为了奚落凌仪蓉的。不成想竟是扑了个空,心里不痛快就一定要找到人,待看见她们三个人悠哉地吃喝,哪里还能忍得住。她是从许侧妃肚子里爬出来的,平日里没少受凌王妃磋磨,特别在“规矩”二字上,五姑娘可是受了不少折磨。   “你个扫把星,胡说八道些什么?”五姑娘眼皮一扫,就看清楚现如今的局势。周围的下人都不靠在身边,七姑娘年岁最小,力气自然敌不过她,索性便伸出手来想去抓七姑娘。   凌仪蓉的杏眸轻轻眯了一下,慢慢地往前挪了几步。众人的视线都在七姑娘的身上,五姑娘心里暗恨,只是她的手刚碰到七姑娘的衣领,七姑娘就主动地扑了过来。五姑娘下意识地往后退,脚底下是坑洼不平的瓜果和茶盏碎渣。   “七妹妹!”凌仪蓉和四姑娘同时动了起来,快走几步伸手想要扶住五姑娘,两双手却是落到了五姑娘的胳膊上,一人一边同时往下拉。凌仪蓉的脚底下踩着一片茶盏的碎片,眼瞅着五姑娘摔倒的地方,趁机往前踢了一下,立刻缩回了脚。   “砰——”的一声闷响,五姑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,后脑着地。凌仪蓉眼瞧着她磕到了那片茶盏的碎片上,轻轻挑了一下眉头。快速地拉起趴在五姑娘身上的七姑娘,三人十分有默契地后退了几步,腾出空间来。   还在凉亭外等着看好戏,结果意外发生的太突然,导致各个下人都发愣地站在原地。五姑娘带来的丫鬟最先反应过来,连忙冲进凉亭里。   “啊,血!五姑娘撞到头了!”那个丫头几步冲了进来,一眼就瞧见了五姑娘后脑渗出来的鲜血,吓得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。   五姑娘躺在地上,双眼圆瞪,眼神空洞,显然是被摔得有些重发晕了。其他三个人站在外围,冷眼瞧着无法动弹的五姑娘,脸上连惊讶的神色都没有。连死亡都已经司空见惯的人,又如何会害怕这些?   凌仪蓉伸手握住了七姑娘的手,和边上的四姑娘对望了一眼。从这一刻起,她们将真的开始融入凌王府的后院生活。五姑娘如此莽撞易怒,恰好给了她们一个机会,向王妃表达心意的机会。   她们会是很好的工具,只听命于王妃一人,至少在这凌王府的管家权还未易主之时。   纷杂的脚步声响起,七姑娘瞧着差不多了,才拍着胸脯像是被吓得刚回过神来一般。她抬手招来一个丫头,让她赶紧去请大夫。四姑娘则指挥着几个丫头看好了五姑娘,不能随意乱动。   过了片刻,大夫没请来,头一个来的主子竟然是许侧妃。   “快去瞧瞧五姑娘。”她提着裙摆快步走着,语气急切地吩咐身边的婆子过去。   那几个婆子大步冲到凉亭里,推开围在旁边的下人们。一眼瞧见五姑娘后脑流血了,脸上的神色就不大好看。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经验老道的,连忙蹲□来掐着五姑娘的人中。 ☆、035 女王守则八:睹物思6人(二)   直到大夫来了,五姑娘被就近抬进了侧边的屋子里。后脑勺的血迹黏在浓密的发髻里,显得过于吓人。   许侧妃一直蹙着眉,她既没有惊慌失措,也没有哭天抹泪。一直冷着脸站在那里,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不过从她一直在摸玉镯的柔荑中,也能瞧出她心底的不安。   眼瞧着五姑娘被人小心翼翼地抬走了,许侧妃却强忍住自己想要跟上去的脚步,相反朝着凌仪蓉她们三个走来。   七姑娘看她沉着一张脸,心里稍微有些忐忑,不过却是仗着胆子,悄悄伸出手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。立刻她那双无辜的杏眸上就蒙了一层水光,轻轻撅着红唇,显得好不可怜。红唇轻启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话来,许侧妃一抬手制止了。   “不用解释什么,我的闺女我最清楚,即使五姑娘真有错处,你们三个合谋报复,我还能容忍。但这般狠毒的作为,就是在要她的命。这笔账我记住了,只要得了机会,我一定会寻回来!”许侧妃轻轻扬了扬下巴,眼眸慢慢地眯起,一一扫过她们三个,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而过。   看着许侧妃的背影渐行渐远,依然站在凉亭里的三人都轻轻舒了一口气。坏事儿可以做,用凌仪蓉的话来形容,体会的就是那一瞬间的心跳。可惜做完坏事儿后,一连串的问题就等着她们。   直到最后,凌仪蓉都没有瞧见馨予院派人过来,从中已经可以看出凌王妃的态度了。三姐妹总要想个法子交代,四姑娘秀眉一皱,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,低声道:“王妃不挂在心上,我们不能也跟没事人儿一样。到时候若是王妃撂挑子,推个干净。说不准既敲打了许侧妃,正好也拿捏了我们!”   凌仪蓉和七姑娘都赞同地点了点头,待三人说定走到馨予院的时候,早有如意等在院子门口。   “王妃早就猜到三位姑娘要过来,其实依奴婢看,也不是什么大事儿。不过为了安姑娘们的心,王妃还是特地吩咐了奴婢等在这里迎接。”如意远远地便瞧见了她们,俯身行了一礼,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。   显然五姑娘摔到头的事儿,早就传到了馨予院,只是凌王妃根本不稀罕理会。   门帘被撩开,凌王妃坐在椅子上,身边还有三两个婆子捧着账册汇报事务。看见她们进来,凌王妃冲着如意使了个眼色,便把她们带着坐到了一边。   “成了,这些你们看着办吧,总之都要拿最好的给大姑娘。若是我们王府出了错处,我可不会像杜王妃那般好糊弄!”凌王妃听着那几个婆子噼里啪啦地报出一长串,顿时就皱紧了眉头,脸上不耐的神色越发明显。   那几个婆子明显是有些迟疑,这显然是替大姑娘张罗亲事的单子,偏生凌王妃一副不耐烦,却又十分看重的样子,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。   “那奴婢几个,先回去商议一下,拟出几份合理的单子来,让王妃挑。”那几个婆子互相看了看,毕恭毕敬地说道。   凌王妃朝椅背上一歪,伸手挥了挥便让她们退了下去。   “你们这三个丫头,胆子也忒大了些,竟敢对后院里的罗刹五姑娘动手。听说还弄得挺惨,真是有本事儿啊!”凌王妃随手碰了一杯茶,细细地抿了一口,头都没有抬轻声说着。   凌仪蓉她们三个对望了一眼,连忙站起身就要往下跪,却是被一旁侍候的如意眼疾手快地拉住。不过站在最边上的七姑娘,却是没来得及被拉住,一下子“噗通”就跪了下去,发生一道闷哼。   “哎哟。”哪知那丫头原本想使苦肉计,却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,直接趴倒在地上了。   “得了得了,小七,赶紧起来吧。你可别跟小八学,一想着从我这里捞什么东西走,就跪在地上跟我磕头,那丁点儿大的小人,也不知跟谁学的!”凌王妃放下茶盏,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,甚至带着几抹笑意。   凌仪蓉连忙搀扶着七姑娘站起来,三个人见凌王妃露出少有的笑意,心里都觉得一松。她冲着四姑娘使了个眼色,三个人一起恭敬地行了一礼。   “王妃素来仁慈,但是我们还是觉得心有不安。没有提前禀报您一声,就擅作主张,还请王妃责罚!”四姑娘轻轻扬高了声音,神态认真严谨,其他二人俱是一脸严肃。   凌王妃沉默地看了她们几眼,最终挥了挥手,柔声道:“你们心里清楚就好,这回的事儿,我会想法子兜着。这几日比较忙,你们自己小心些就成!”   凌王妃挥了挥手,似乎不想在和她们多说,便挥手让她们退下。   待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馨予院之中,凌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。她轻蹙着眉头,脸上露出几分犹疑的神色。   “她们这些丫头,若是太过于得胜,让许侧妃那边的人吃亏,我总觉得不安生。但是如果被许侧妃那边压住,我这心里更不舒服。如意,你说我是不是操心过头了?”凌王妃抬手撑着下巴,眼眸轻轻眯起,长叹了一口气。   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如意轻轻摇了摇头,走到她跟前来倒了一杯茶推到她手边,低声劝慰道:“王妃可是这后院的顶梁柱,手眼通天,自然要想得多。既然您问奴婢,那奴婢就大着胆子说了,三姑娘忽然病倒在床上,估计又是许侧妃出的计谋。现在五姑娘出事儿了,正好可以转移许侧妃的注意力,不再只想着三姑娘。”   凌王妃先是愣了一下,转而深锁着眉头想了想,最终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,低声叹道:“平时看着你不声不响的,到了关键时刻,总能一语中的。许贱人整日上蹿下跳,想要把三姑娘嫁个好人家。依我看,就雨蓉那副姿色,连未长开的小七都比不过,怎么嫁得好?”   如意见凌王妃眉眼间又恢复了凌厉,便乖觉地退到了一边。   “好在我留了个心眼儿,当初把那些年岁大的弄死了,碍不着骄蓉,年纪小的也没了,挡不到小八的路。剩下这四个,恰好和雨蓉、清蓉差不多年岁,我们正好隔岸观火。到时候,谁顺了我的眼,我就发个慈悲给她配个好人家。若是哪个命不好,偏生从贱人肚子里爬出来了,就休怪我狠心!”凌王妃冷哼了一声,举起茶盏便灌下了一大口降火。   如意一直站在她的身后,默不作声地低着头。   直到晚间,今晚儿不是如意轮值,她回到了下人屋子里。伸手推门而入的时候,原本黑暗的房间,忽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。她轻轻眯了眯眼,便瞧见于嬷嬷冷着脸坐在桌子边上。   于嬷嬷轻轻瞥了她一眼,一直等到如意褪下了身上的披风,坐到桌边。于嬷嬷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:“事情如何?”   如意举起桌上的茶盏,倒满了两个杯子,捧起其中一杯轻抿了一口。   “王妃原本有些动摇,现如今想来是要重用几位后进府的姑娘。”如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脸上一直僵硬的表情有些缓和。   于嬷嬷轻轻点了点头,压低了声音道:“到现在也没传出五姑娘醒过来的消息,许侧妃也憋着一股劲儿,没像往常那样跑去王爷那里。估计这回是想着使狠招了。”   如意无所谓地点点头,她是凌王妃身边的大丫头,一切自然只能跟在王妃身后。若是凌王妃倒了,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下人。   “以嬷嬷现如今的地位,想来并不需要筹谋什么,只要有王妃在,一切都可以高枕无忧。又何必为了几个不知未来命运的庶女,让我说那些话呢?”如意的眉头皱了皱,她原本就不是多事儿之人,少说少错。   若不是这回于嬷嬷亲自来托付这事儿,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。   于嬷嬷脸上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,转而摇了摇头,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:“如意,你是我一手调/教提拔上来的,王妃也用着顺手。但是这王府后院,从来没有谁可以高枕无忧的。在你面前说几句大不敬的话,大姑娘就快出嫁了,八姑娘还那么小,日后这府里的姑娘们,自然就靠那么几个在周旋。”   如意想了片刻,深表赞同地点头。王妃一心想要把庶女们弄进府里来,对付许侧妃那边的人。但是在见识到几位姑娘的本事之后,又带着几分忌惮。这种事儿,原本就带着双面风险性,一旦棋差一招,很容易适得其反。   做惯了上位者的凌王妃,恐怕已经忘了,没有感情的维系,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利益而活。不论是她用的顺手的如意,还是一直追随她左右的于嬷嬷。 ☆、036 女王守则八:睹物思人(6三)   当晚,凌王爷恰好在书房里待了很久处理公务,许侧妃亲自端着熬好的燕窝前去探视。五姑娘一直都没醒,最后是凌王爷陪着许侧妃一同去瞧了两眼。   后脑失血,脸色自然不会好看,一旁早有婆子把今儿大夫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。五姑娘的情形当然不容乐观,许侧妃不哭诉也恼怒,只坐在床边,拉着五姑娘的手,念叨着让她快醒过来。   整日根本不管庶女死活的凌王爷,似乎才意识到严重性。以前的庶女没有斗到他跟前,还不知道严重性,这回一来瞧。得,平日里在他面前卖痴撒娇的五姑娘,直接昏迷不醒了。   第二日,凌王爷刚下朝,就直奔后院而来。派人把昨日惹事儿的三位姑娘都请了来,一字排开站在院子里。凌仪蓉她们几个心里都带着几分忐忑,不过面上却是不显露半分,只低着头。这是凌王爷第一次越过王妃,这样召集她们,不用想也能猜出是为了什么。   凌王爷坐在院子外面的太师椅上,他身上还穿着朝服,显然是为来得及换下,比先前瞧起来多了几分威严。   “这才进府多长时间,竟然就捅出这样大的篓子!再怎么说,清蓉和你们也是姐妹,如何会下那样的狠手?”凌王爷扬高了声音,语调里不带一丝感情,质问的语气夹杂着逼迫的气势。   三个女孩儿都打了个颤,一片寂静之后,竟是无人敢回答。正是气氛僵持之时,于嬷嬷便走了进来,对着凌王爷俯身行了一礼。   瞧见于嬷嬷的身影,三个正处于惊吓状态的女孩子,都是轻轻松了一口气,显然是王妃派来救场的。   “王爷,几位姑娘年岁都尚小,还不知道什么。昨儿恐怕是被五姑娘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吓到了,就想着要把七姑娘护在身后,哪知五姑娘也跟着过来,这才失了手。都是自家姐妹,瞧瞧三位姑娘脸色白的,估计昨晚也都没睡好!”于嬷嬷轻轻压低了声音,最后几句带着几分惋惜。   自于嬷嬷进来之后,凌王爷的面色就不大好,显然他对凌王妃插手这件事儿有些不满意。他很少过问后宅之事,近几年更是不曾涉及,好容易有了这一回,凌王妃还要派人来阻挠,显然是不顾他的脸面了。   凌王爷眼皮都不抬,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,过了片刻才低声道:“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害人的借口,正因为她们年纪小,才要好好教。若是成了那蛇蝎心肠的毒妇,就来不及了!”   于嬷嬷微微一怔,惊讶地抬起头。凌王爷说出来这番话着实让人发笑,这凌王府活着的女人,哪一个不是蛇蝎心肠?而且一向不管庶女死活的凌王爷,今儿竟然要当起严父了。这难道是冲着昏迷不醒的五姑娘?   于嬷嬷的心里疑问连连,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她轻轻眯起眼眸,一一扫过那三个低着头的姑娘,目光最终停留在一身浅绿色罗裙的凌仪蓉身上。于嬷嬷的嘴角轻轻弯起,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。   她倒是忘了,曾经玉枝想要个天真无邪的孩子,能过得无忧无虑。不过凌王爷此刻的举动,倒真是多此一举了。因为凌仪蓉早就没了天真无邪的权利,从进入京城那一刻开始,她就已经在为蛇蝎心肠的毒妇铺路。   “一切还得等着清蓉醒过来再说,但是姐妹之间勾心斗角必须得罚,先抄五百遍女戒。不许让别人代笔,今儿晚上必须交给我。我就在书房里等着你们!”凌王爷眸光暗了暗,最终加重了语气命令道,挥了挥手便让她们退下去。   几个人纷纷退下了,凌仪蓉她们虽然没说一句话,却还是惊出一身冷汗。于嬷嬷站在院门口处,回过身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味的笑意,一如既往的别扭。   “老奴的任务算是完成了,姑娘们可是毫发无损。还是赶紧着各自回院子抄书吧,这个老奴可帮不上忙!”于嬷嬷冲着她们行了一礼,便转身离开了。   凌仪蓉回了院子,就让锦儿准备笔墨纸砚,专心致志地抄书。连午膳都是匆匆用了几口,便又坐回来抄。到最后字体写得歪歪扭扭,就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。在滁州学习规矩那会儿,倒是写了几日毛笔字,但是根本无法速成。   “姑娘,外面天色已晚,您这还差几十份呢!”一旁守着她的秀珠,不由得低声催了几句,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焦急。   凌仪蓉的手移动得越来越快,那个字也越来越丑,她自己都不忍心看了。   锦儿瞧着她着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,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,低声轻嘲道:“其他两位姑娘已经送过去了,就连七姑娘都抄完了。只余下六姑娘您一人了,估计王爷得为了您秉烛相待了!”   凌仪蓉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显然对于锦儿的话十分不满意,心里是又羞又急。不由得扬高了声音喊道:“她们两人肯定找人代笔的,王爷都说了不能代笔!”   她的话音刚落,锦儿的笑声就越发清脆,她伸手扯过一张写好的宣纸,几乎不忍直视上面的内容。   “六姑娘,就您这字儿,奴婢们想代笔都代不起来!”锦儿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宣纸,嘲讽的意味越发明显。   凌仪蓉根本没有空闲跟她理论,也顾不上她大不敬。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过宣纸,伸长了脖子抬起头瞧了瞧外面,见到天色已经黑透了,心里不禁又凉了几分。   “还差三十五份,秀珠,替我数三十张空白的。”凌仪蓉下巴一扬,轻声吩咐秀珠。   待秀珠把三十份数好之后,凌仪蓉又写好了五份,将那些空白的分散开□了那一叠高高的纸张中。   待凌仪蓉收拾妥当,走出玉漱阁的时候,才感到院子外面的气候已经这样凉了,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。不料待走到书房的院子时,却见到里面一片灯火通明,院子外面守着几个小厮,都是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。   跟在身后的锦儿和秀珠对望了一眼,脸上皆露出几分疑惑。凌仪蓉停下脚步,秀珠几步走上前低声询问了一番。   “姑娘,不久之前王府外面有可疑人物出现,王爷现在带着人出去瞧了。他吩咐了外头的小厮,说是若您来了,先进去等他!”秀珠的脸上明显带着几分紧张,她低声催促了几句。   凌仪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抄好的女戒,加快了脚步走进了书房里。但是秀珠和锦儿却是守在屋子外面,面对凌仪蓉投过来疑问的眼神,锦儿低声解释了一句:“王爷不喜欢别人随意进他的书房,没他的吩咐,下人是一律都不许进去的!”   凌仪蓉点了点头,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后,隔绝了外面的冷风。凌仪蓉彻底了松了口气,她抬手揭下盖住半张脸的帽檐,轻轻迈着步子走进了里屋。书房里被规制的十分齐整,几个巨大的实木书架,里面摆满了书册。书桌上有些凌乱,一本书还摊开放着,显然走得很匆忙。   正当她逐渐放松身体时,忽然一道劲风在身后刮起,她还来不及尖叫,嘴巴就已经一只温暖的手掌给死死地捂住了。   “别叫,是我,杜轩!”六个字在耳边轻轻响起,男人故意压低的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。   凌仪蓉感到浑身的毛孔都闭紧了,男人贴得很近,她被迫靠在他的胸前,整个人抑制不住地打颤。手一紧张,捧在手里的纸张全部都散落到了地上,漫天的白纸黑字,纷纷扬扬地散开,抓也抓不住。   过了片刻,杜轩似乎确认了凌仪蓉不会喊叫,便慢慢地放下了手掌。他走到凌仪蓉的跟前,身上是一袭普通小厮的衣裳,只是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睛却一下子便出卖了他。   “方才传出来的有可以人物,是你派来的?”凌仪蓉的声音也压得很低,她看着杜轩黑色的布鞋踩在那些辛辛苦苦抄好的女戒上,心如刀割。   杜轩偏过头看着她,无所谓地点了点头。却是一刻都不停留,四处打转,显然在寻找着什么。   “我若是不弄些幌子,如何进来这个书房?看你拿了这么多份没用的女戒抄写,显然是不得宠啊!”杜轩的声音细不可闻,若不是凌仪蓉离得近,恐怕根本听不清,显然杜轩是察觉到了屋外有人守着,怕被发现。   凌仪蓉见他四处翻找着,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:“你究竟在找什么?”   杜轩停下手里正拨动的书册,似乎想从缝隙里发现什么,听到她的问话不由得回转过身来,凉凉地看了她一眼。忽而弯起嘴角,笑得一脸欣喜。   “在找凌王爷最近刚得的宝贝,他看得跟命根子一样。这回我就要断了他的命根子!”杜轩半真半假地说着,手臂伸进了书册后面,似乎在摸索着什么。 ☆、037 女王守则八:睹物思人(7四)   杜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,摸了片刻却是无功而返,很显然他要找的东西并不在书册后面。   “老狐狸,藏东西的本事儿倒是大得很,怎么却轻易被一个妇人攥在手里?”杜轩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。   凌仪蓉一直仔细打量着他,瞧见他背对着自己,不由得慢慢抬起脚往后退,想要趁着他不备跑出去。无论杜轩要找什么,既然是凌王爷十分看重的东西,若是少了到时候也只有她倒霉的份儿。   “再后退一步,我就让你血溅当场!”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,像是一把冰冷的剑直逼而来。   凌仪蓉下意识地就顿住了脚步,整个人僵在原地,颤颤巍巍地抬起头。杜轩的身影已经有些瞧不见了,他此刻的举动十分不雅观,直接趴在地上,伸出手费力地摸索着书架的底层。   “过来,帮我找,是一块白玉龙钮押!”杜轩从地上站了起来,随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,招手让她过来。   凌仪蓉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他,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杜轩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下来,无形之中就带了几分压迫。   凌仪蓉和他对视了片刻,最终才像是妥协一般地挪动着脚步,往他面前走。   “你方才让我待着别动换我不会血溅当场,现在你又让我帮你找东西,我有什么好处?”凌仪蓉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,压低了声音问道。   杜轩比她高出一大截,男人此刻微微低着头,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。听着她交易一般的谈条件,不由得轻哼了一声。   杜轩偏过头,像打量货物一般上下看了她一遍,显然在掂量着她的价值。他狭长的凤眸轻轻眯了眯,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精光,最终点了点头。   “我给你一句忠告,凌王府里应该有个叫凌芬蓉的,你最好不要得罪她。”杜轩低低地说了一句,再次扭过头背过身去,走到侧边的博古架上,开始在一众展览的宝物里搜寻着。   凌仪蓉低着头,瞧不清楚脸上的表情,但是深深皱紧的眉头还是泄露出她的情绪。她紧抿着薄唇,站在原地似乎在深思着什么。   杜轩正焦急地寻找,眼睛下意识地朝边上一瞥,才发现那个半大的女孩子还站在原地,不由得皱紧了眉头。   “磨蹭什么?我也只是劝告,连你这不知哪一号人物都冒了出来,说不准”男人的语气轻轻扬高了些,转而又立刻低了下去,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。   正说着,忽然“哒”的一声脆响传来,两个人的视线相撞,脸上皆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。紧接着男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花瓶后面缩了回来,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方匣子。   凌仪蓉快走了几步到他的身边,眼瞧着男人打开了匣子,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印章的东西,不过方形的红印上面却是一个用白玉雕成的龙。凌仪蓉轻轻皱起了眉头,有些类似于小版玉玺。   “有可疑人经过么?”外面隐隐传来男人的询问声,显然是凌王爷没查到人,现如今已经赶回来了。   杜轩猛地合起了手中的匣子,不满地“啧”了一声。眉头上挑,眼光再次回到了凌仪蓉的身上,似乎在考虑着怎么处置她。   “忍着点疼!”凌仪蓉还没反应过来,男人已经再次贴到她的身后,这四个字刚传进她的耳朵里,后颈就已经传来一阵钝痛,紧接着意识变得模糊。   半闭着眼的时候,瞧见杜轩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,凌仪蓉此刻浑身脱力,连声音都发不出了。杜轩凑近了瞧,似乎发现她还没晕,冷哼了一声,大手提起她的衣领,手刀对着后颈又来了一下。这回,凌仪蓉的意识是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。   杜轩手里拿着匕首,朝凌仪蓉的胸口处比划了两下,最终手一偏落到了女孩子细瘦的手臂上。   “这次算我欠你的!”听着屋外渐渐靠近的脚步声,杜轩的眉头一皱,抹了一把匕首上的血。从怀里摸出面罩带上,从窗户口猛地一跃而出。   凌王爷听到屋子里头传来闷响声,心里不由得一颤,连忙加快了步子冲了进来。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那个半大的女孩子,面色苍白,右手臂上都是血。就连遍地散落的被罚抄的女戒上,都带着点点的血迹。   凌王爷的眸光暗了暗,猛地冲到博古架边上,伸手就去摸那个青花瓷瓶的后面,却是空空如也。他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阴冷,眼眸轻轻眯起,一下子便看到大大敞开的窗户,连忙跑了过去,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了。   “来人呐!”凌王爷猛地扬高了声音,气急败坏地喊道。   几个侍卫冲了进来,显然是方才陪着凌王爷一起去巡逻的,还有几个看门的小厮也进来了。凌王爷快走了几步,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其中一个小厮的脸上。   “废物,这屋里头竟然没听到一丁点儿声音么?”凌王爷此刻是又惊又怒,惊得是竟然有人知道他手里有那个宝贝,怒的是此人进入凌王府的后院,犹如无人之地,一丁点儿马脚都没被抓到。   那个小厮被他打得发愣,一排人都跪了下来,显然凌王爷是真的生气了,竟然是直接动手了。   “赶紧给我滚出去查,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!”凌王爷猛地一挥手,那一排侍卫、小厮立刻起身,快速地冲了出去,生怕跑得慢了被留下来遭殃。   “锦儿。”凌王爷深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,冷声唤了一句。   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锦儿走了进来,秀珠依然等候在原地。凌王爷这才来得及瞥一眼依然躺在地上的凌仪蓉,脸上的神色露出几抹阴沉和深思。他挥了挥手,下巴一扬,低声道:“你检查一下,看看六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带的东西!”   锦儿低着头应承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走到凌仪蓉身旁。刚蹲□来,那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,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,即使眼睛不刻意去看,地上那鲜红色的血液都无法忽视,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视觉官,让人一阵触目惊心。   锦儿手上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,一一检查过凌仪蓉身上的锦囊、罗裙,甚至连衣襟里面都仔细探查了一番。但是面对凌仪蓉那只受伤的右臂,锦儿明显有些迟疑。   “愣着做什么?”凌王爷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,显然对于锦儿的迟疑而感到十分不满。   锦儿咬了咬牙,轻轻抬起凌仪蓉还在流血的右臂。好在她陷入了深昏迷,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疼痛。锦儿见她没有什么反应,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,手慢慢地伸进衣袖里,慢慢地摸索着,却是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布绸做成的精致荷包。   凌王爷一直在观察着,此刻瞧见锦儿在凌仪蓉的袖子里摸出这样的东西,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,快走了几步。一把从锦儿手中夺过荷包,连忙打开往掌心间一倒,一颗圆溜溜的珠子滚了出来。   凌王爷眯着眼睛细细瞧了瞧,整个人为之一僵,他抓着珠子走到放着油灯的书桌旁,一口气吹灭了灯。屋内变得一片黑暗,只有从窗户口投射进来浅薄的月光。他掌心间的珠子散发着一种淡蓝色的光,他伸出手指捏起珠子放到眼前,上面刻画的“玉枝”二字也越发明显。   时光或许可以抹掉一个人的生命,但却抹不掉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。比如这颗珠子,他曾经当做一件信物送给玉枝的夜明珠,时隔这么久再次看见,心底的惊惶和措手不及,竟让凌王爷感到恐慌。   锦儿一直静静地蹲在地上,她的柔荑握住凌仪蓉渐渐发凉的右手,心里渐渐涌上了几分急躁的感觉。   “王爷,六姑娘年纪还小,禁不住这样流血的。”她忍了又忍,抬起头瞧了一眼。凌王爷还在拨弄着夜明珠研究,不由得低声提醒了一句。   凌王爷似乎才回过神来,想起凌仪蓉的情况,手一抖夜明珠便掉落在地上,发出几道断断续续的声响。   “秀珠,进来点灯!”锦儿瞧见凌王爷慌忙蹲□,四处摸索的样子,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,连忙转身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。   油灯再次被点亮,屋子里恢复一片清明。凌王爷立刻吩咐人找大夫,走上前去亲自抱起昏迷不醒的凌仪蓉,送到床上。   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,失窃的事情被凌王爷压了下去。几个下人瞧着他铁青的面色,明知他是丢了极其贵重的东西,却又奉命不能声张。   凌仪蓉醒过来的时候,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,她的脑子刚恢复了些清明,右臂上的疼痛感便一下子涌了上来。疼得她只打哆嗦,心里早就问候过杜轩家祖宗了。   “醒了?”一道熟悉的男声隔着屏风传来。   凌仪蓉又打了一个哆嗦,不用想她都能猜出是凌王爷的声音。   凌王爷已经下了朝,他放下手中的书卷,站起身绕过了屏风走到里面来。瞧见凌依蓉右臂上裹着厚厚的一圈白纱,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。   “昨晚上发生的事儿,可有印象?”凌王爷瞧了一眼床边,最终还是选择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。   凌依蓉把他的举动尽收眼底,轻轻抿了抿薄唇。听到他的问题,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,立刻蒙了一层水雾。   “有一道黑影窜进来,我刚要叫,那人就捂住了我的嘴。我双脚乱踢东西想要引起外面人的注意,但是那黑衣人拿出一把匕首就刺进了我的胳膊里,我实在疼得受不了,就想咬他的手。然后他就拼命打我的脖子,没几下我就晕了。”凌仪蓉的左手紧紧抓住被角,整个人都在颤抖,一副十分害怕恐慌的模样。   凌王爷轻叹了一口气,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,锐利的眼神却是始终盯着她。凌仪蓉心底暗暗着急,下意识地低头,一下子看到自己身上只着了里衣,便有些惊慌。猛地从床上坐起,牵扯到右臂上的伤口,疼得龇牙咧嘴。   “可是想起了什么?”凌王爷见她如此激动,以为她想起了什么,不由得急声问了一句。   凌仪蓉左手轻轻捂着右胳膊,慢慢地摇了摇头,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凌王爷,最终才憋出了一句话:“王爷,你可看见了我衣袖里的荷包?难道那贼人进来是为了偷我的珠子?”   她轻声念叨了几句,最后一句像是在问他,又像是自言自语。凌王爷脸上僵硬的表情,变得缓和了下来。他走近了几步到床边,从腰上把荷包解了下来,把凌仪蓉缩在被子里的左手拉了出来,轻轻地将荷包放进她的掌心。   “这里头的珠子既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,就好好收着,别被他人瞧见了!”凌王爷放缓了声音叮嘱着,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发顶,便转身大步离开了。   凌仪蓉的头顶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手掌的温度,只是她却冷笑了一声,带着几分嘲讽。细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荷包,里面依稀能够辨别出夜明珠的形状。看样子关键时刻,玉枝的遗物还是好用的。而凌王爷似乎并不知道这珠子是如何到她的手上,想来应该是三少爷机缘巧合下得来的。   凌王爷刚走不久,锦儿和秀珠就进来了,两人手里抱着衣裳,显然是准备替她梳洗。   “姑娘还是起来吧,先去馨予院瞧瞧,有您的姐妹进府了!”锦儿手里抖开一件薄纱开衫,脸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,只是话语里却透着几分讥诮。   凌仪蓉的身体一僵,立刻就想起了杜轩昨晚劝告的话。她轻轻眯了眯眼眸,闪过几分复杂的神色,在秀珠的搀扶下,慢慢从锦被里站了起来。   几件衣裳穿好,秀珠依然给她梳了个包包头。凌王爷的书房里没有铜镜,凌仪蓉也瞧不见现如今的模样。锦儿端了一碗热粥进来,趁着秀珠梳头的空闲,把粥都喂进了凌仪蓉的嘴里。   主仆三人到场的时候,凌王妃正拉着二姑娘凌芬蓉的手,笑得一脸灿烂。   “小六,快过来,你二姐姐可算是痊愈了!”凌王妃偏过头瞧见带伤出现的凌仪蓉,脸上的笑意更甚,热情地招手让她过去。   凌仪蓉的脚步顿了一下,细细打量了一下凌芬蓉。时隔几个月再见到,二姑娘比原先瘦削了许多,脸上的笑容也练得更加端庄大方,看样子是下了苦工。   “二姐姐好。”凌仪蓉慢慢地走了进来,和二姑娘相对而立行了一礼。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乖巧的笑意,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。   二姑娘一把拉过她的左手,自动让出了凌王妃左边的位置,推着她坐到了椅子上。眼神在她受伤的右臂上停留,飞快地闪过几抹兴味,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,轻柔地问道:“六妹妹这是怎么了?我刚养好了进府,妹妹这个先进府倒是受了伤?”   凌仪蓉只是冲着她轻笑,并不回话,乖乖地坐在王妃左手边,不言不语。一旁的凌王妃正想着看她如何反击,几个姑娘凑齐了才有趣,不想凌仪蓉这丫头竟是不吱声。凌王妃只有亲自出马,抬手轻轻拥住凌仪蓉的后背,低声道:“得了,别问这事儿,我们仪蓉可是吃了大亏!”   凌王爷如何解释给凌王妃的,凌仪蓉自然猜不到,但是这夫妻俩肯定是不乐意宣扬的。   二姑娘很会做人,属于八面玲珑型的。凌仪蓉瞧着她把满屋子的美眷、姑娘都哄得高兴,一个都不冷落,不由得在心底为她鼓掌。可惜了,若不是她俩同样从滁州而来,为了争名额而闹得结下梁子,或许还能成为很好的盟军。不过现如今,注定她俩成为死掐的对头。   所以杜轩的提醒根本已经没用了,不过却给凌仪蓉再次敲响了警钟。   早在那一次,凌王妃留下凌芬蓉的时候,凌仪蓉就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定。若是有朝一日,再次对上凌芬蓉,必定以命相搏!   听着二姑娘毫无营养的话,凌仪蓉开始走神,慢慢地观察着屋子里的美人。一圈扫视下来,却是没有瞧见许侧妃的身影,三姑娘、五姑娘就更别提了,估计姐妹俩都躺在床上养伤。   总算是喝了两杯茶,凌仪蓉赔笑得脸都僵了,王妃才挥手让人散场。四姑娘和七姑娘自然是等着凌仪蓉一起走的,三姐妹眼神示意了一下,皆是心中一叹。   “三位妹妹,等等我!”身后响起一道轻柔的呼唤声,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。   “只是几个月不见,三位妹妹竟都变了许多,越发的娇俏可人了!”二姑娘提起裙摆,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,走到她们面前,先理了理微乱的裙摆,脸上露出几分甜腻的笑意,柔声说道。   偶尔路过的丫鬟瞧见了,也只认为她们四人一起来,关系自是紧密的。   凌仪蓉对着她扯了扯嘴角,压低了声音道:“二姐姐倒是变得越发会笑了,笑得我心慌!”   二姑娘听到最后,笑意僵在了嘴角,眼瞅着已经远离了馨予院,索性也不再刻意伪装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。   “呵,六妹妹被提成了嫡姑娘之后,性子倒是越发爱刺人儿了。到现在我可一句都没说你的不好!”她抿紧了红唇,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,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。   凌仪蓉偏过头看着她,对上二姑娘愤恨的眸光,轻嗤了一声也不做反驳转身就走。   “妹妹还是别这么嚣张得好,你那嫡姑娘的身份还没有坐实。待你的名字记入宗谱的时候,再这副嘴脸示人吧!”二姑娘对着她的背影,轻轻扬高了声音,话语中不禁带了几分威胁。   凌仪蓉猛然顿住脚步,快速地转身看着她,脸上的神色十分幽冷,沉声道:“难不成我不嚣张,二姐姐就不会抢那个位置?别说出这种话让人发笑了!凌芬蓉,你听着,已经到我手里的东西,你若是敢来抢,我必定让你后悔!”   二姑娘和她面对面站着,一个是已到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,还有一个却是半大的女孩子。现在那个女孩子冷着脸,发狠地说一些话来警告年长的二姑娘。   “呵呵,六妹妹这副样子真该拿镜子照照,自己瞧瞧,真是娇俏得紧!二姐姐我就当你是在撒娇了!”二姑娘挥了挥手上的锦帕,似乎是笑出泪一般,竟是拿着锦帕擦拭着眼角。   凌仪蓉脸上的神色更冷,最终轻哼了一声,低声道:“二姐姐真是命大,看样子有大罗神仙保佑。那种样子还能安然无恙,麻风病不是很严重的传染病么?” ☆、038 女王守则八:睹物思人(五)   二姑娘听到凌仪蓉如此挑衅的话语,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,嘴角上的笑意凝结住了。她一闭眼,就能想到当初凌仪蓉用金簪扎她,然后把她恨恨地踹下马车的场景。   凌仪蓉没再理会她的神情,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。当她回到玉漱阁的时候,便看见一身青衣的三少爷在等她,远远地瞧见她右胳膊上包裹着薄纱,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天真纯良的笑意。   “好妹妹,这是怎么了?看这副样子胳膊伤得不轻,是瞧着三哥哥一人寂寞,遂想要凑成一对儿么?”三少爷伸手拍了拍自己不方便的左腿,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。   凌仪蓉丢了个白眼给他,兄妹俩进了屋子,秀珠和锦儿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。   三少爷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,手里拿着茶盏却不喝,揭开茶盖儿只管低头研究里面的茶叶沉浮。   “多亏了那颗珠子。”凌仪蓉搞不清楚他此次来的用意,便压低了声音先开口。   三少爷抬起头瞧了她一眼,一脸的面无表情,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,在桌面上开始比划起来。   凌仪蓉伸长了脖子,似乎想看他在写什么。没想到三少爷只画了两笔,一道竖线,旁边一个小小的数字“3”,她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才弄明白是隔墙有耳的意思。   她的心底涌起一阵无奈,忽而玩心大起,手指沾了水画了个小人上吊的造型。三少爷明显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副图案,总觉得越看越不顺眼,就端起自己的茶水一下子泼了过去。   桌上那小人上吊的图案一下子就汇成了一滩水迹,凌仪蓉猛地站起身,后退了几步,免得那些水溅到自己的裙子上。   她有些不满地瞪向三少爷,怎么会有这种人?明明是他先在桌上画的,结果别人画的时候又用水泼过来。好生没礼貌!   “手丑就别外露了。”三少爷跟着站起身,慢慢地挪到了桌子的另一边,手沾水再次写了起来。   凌仪蓉看到上面的内容,轻轻眯了眯眼。   今夜子时,老地方见。   三少爷确定她看清楚之后,便甩了甩手上的水迹,慢悠悠地往外走。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,凌仪蓉才回过神来,连忙伸手把那两行字用手抹掉。下意识地抬起手仔细瞧了瞧,手指清瘦。   夜色深沉,凌仪蓉身裹着一袭深蓝色的披风,手里连盏灯笼都不敢提。好容易从院子里摸出来了,尽挑些偏僻的小道走。   门上面的琐已经不知丢去哪儿了,凌仪蓉推门而入的时候,原本黑暗的屋子里一下子有一抹亮光出现。三少爷手里拿着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,烛光映衬着他那张不耐烦的脸。   依然是四处飘散的白色帘幕,还是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。凌仪蓉关紧房门,眼睛就下意识地往供桌上看,却是没找到牌位。   “因为你的出生问题,凌王妃和你不对付。五姑娘上前闹一闹,你就把人家弄成了昏迷不醒,得罪了许侧妃那一派。昨儿晚上进书房,又带了一身伤回来。凌仪蓉,你最近扫把星上身了是不是?”三少爷轻轻瞥了她瞥了她一眼,便又低头拿着绢布擦东西。   凌仪蓉慢慢地挪到了对面,椅子上显然被人擦过了,她便轻轻坐了下来。眼睛一抬,便瞧见三少爷怀里抱着牌位擦得专心致志。   凌仪蓉愣了一下,转而冷哼了一声,低声道:“三哥哥这话说得好笑,你巴巴地让我过来,不会是为了提醒我最近那些晦气的事儿吧?事情已经发生了,我也无力挽回,况且这些可都是你教我的,从此王府再无亲人,只有仇人!”   三少爷的眉头紧紧蹙起,嘴唇轻抿着,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。沉默了片刻,才低声道:“我收回之前不与你合作的话,王府里一向是谁占得先机,谁就有赢的机会。即使是凌王妃也不例外。你需要前院的消息,我也要随时了解后院的动向。先不论我们是从一个亲娘肚子里爬出来的,单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维护,就足够成为我们抱团合作的理由了。”   三少爷肃着一张脸,条理清晰地说给她听。这凌王府里,能称得上有势力维护的,自然是王妃和许侧妃所生的孩子。   凌仪蓉秀气的眉头一挑,转而点了点头,道:“合作自然是可以,但是瞧着你在这王府里过得还不错。我没进府之前,你又是从谁那里得到后院的消息呢?”   三少爷手撑着下巴,扭过头认真地注视着她,手里擦拭牌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。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,低声道:“告诉你也无妨,就当是我表现合作的诚意了。是大姑娘。”   凌仪蓉了然地点了点头,从第一次见面,就瞧出了大姑娘对三少爷不是一般的好。她轻声笑道:“成交。不过大姑娘对你这个庶弟,倒是比自己的亲弟弟还好。看样子娘亲把所有的福气都留给了你,霉运都传到了我身上!”   她轻轻扬高了声音,眼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三少爷手中的牌位,脸上难得的带着一抹调笑的意味。三少爷微微一怔,转而也跟着笑起来,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见凌仪蓉叫玉枝为娘亲。   “总得混一口饭吃,是否讨人喜欢,各凭本事了。现在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,昨晚上你在书房里,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儿?”三少爷将牌位放到桌子上,兄妹俩的眸光自然而然地扫了一下。   凌仪蓉听他这么问,似乎一下子想起了手臂上的伤,左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右胳膊。   “三哥可真是不做亏本的买卖,相比于方才你说的,这件事儿可要严重的多。连凌王爷我都没告诉。”凌仪蓉伸出手学着他撑下巴,瞪大了双眼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。   三少爷轻轻笑了笑,似乎早就料到她这么说,低声道:“见你已经开罪了这么多人,哥哥我就给你出个主意。你们几个把五姑娘弄得那么惨,许侧妃之所以隐忍不发,是因为她要费尽心力筹谋三姑娘的亲事。凌王妃急着这时候把二姑娘弄进来,恐怕也是为了亲事。”   凌仪蓉的眼神一亮,不禁抚掌称赞道:“好哥哥,我正愁着没法子整治人呢,你就送来这个好主意!关于这亲事,若是外头传出什么来,还得靠哥哥告诉我一声。昨晚上有人闯进来,是为了找凌王爷藏得宝贝。我进去的时候,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龙型类似于玉玺的东西,然后他就把我打晕了。”   “白玉龙钮押?”对面的三少爷猛地抬高了声音喊出来,却是立刻意识到现在的状况,匆忙地闭紧了嘴巴。   凌仪蓉有些惊讶地看过去,她根本就没说出那东西的名字,三少爷却是一下子就猜出来了。瞧着他这副吃惊的表情,想来真的是罕见至极的宝贝。   “我也只是乱猜的,你刚来京城恐怕还不知道。前朝圣上所用的便是白玉龙钮押,可惜战乱之时弄丢了。玉玺便是仿造那个制成的,圣上一直悬赏下来,却是杳无音信。说起来当初凌家便是先行攻进皇宫的队伍,被凌家人藏起来也是有可能的。”三少爷努力平息着语气,不紧不慢地解释道,心底却是惊疑不定。   凌王爷藏了那样的宝贝,竟是生了谋反的心思么?   凌仪蓉自然也想到了,不过她更惊奇的是,杜轩那厮竟然来偷走了。依她目前得到的消息,杜王爷虽不像凌王爷这般窝囊,但是四家王府中,就属冯王府最爱掐尖儿,势力也最大。   “一个连女人都斗不过的男人,却还想着坐拥天下。他简直就是白日做梦!”三少爷冷哼了一声,低低的嘲讽声毫不掩饰,显然对于凌王妃一家独大这件事儿,深恶痛绝。   “可是这东西非同小可,被旁人偷走了,岂不是很麻烦?”凌仪蓉低声念叨了一句,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他。   三少爷摆了摆手,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:“这些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。即使是冯家得了,也不敢拿出来显摆。要么就呈给圣上讨功劳,要么就自己守着。”   兄妹俩不再多说,各自回了院子。凌仪蓉一直躺倒在床上,心跳才稍微缓了些。半夜偷偷摸摸溜出去这种事儿,果然还是心虚。   第二日,凌仪蓉起了个大早,收拾妥当去请安的时候,才发现馨予院里站满了人。凌王妃十分喜欢热闹,或许是为了彰显她的高贵,所以一大早的请安最是注重规矩。并且凌王爷的姬妾还有几位姑娘,都是挑了一个时辰到的。   只是今日如意却迟迟没有出来传唤她们进去,凌仪蓉眼眸一扫,便瞧见了站在姬妾最前面的许侧妃。 ☆、039 女王守则九:出门9见客(一)   许侧妃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,虽然妆容细致,却依然遮不住眼下浓重的黑影,显然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。她今日特地挑了一件芙蓉色的烟纱散花裙,倒是把人衬得更加年轻了些。   天气渐渐寒凉了,大清早站在院子里等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。凌仪蓉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,无奈寒气还是直往身子里钻。姑娘这边领头的是二姑娘,估计大姑娘已经在屋子里头了,三姑娘、五姑娘还躺在床上休养。姑娘这一列只有四个人,与旁边那列几十人的姬妾一对比,就显得异常凄凉。好容易挨到了门帘挑起来,如意那张清冷的脸露了出来。   “王妃今儿早上身子不大舒服,只叫几位姑娘进去。别的人请回吧!天气寒凉,王妃恐各位冻着,便让厨房做了些姜汤,待会子就送到各院子里!”如意俯下/身冲着院子里的姬妾、姑娘们行了一礼,声音里波澜不惊,却是带了一股子气势。   那些姬妾身上大多单薄,即使披风都是薄薄的一层,站在这里小半个时辰了,偏生最后还见不到王妃的面儿。凌仪蓉暗地里撇了撇嘴,先是不通知别人只让干站着,最后又送了姜汤,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。任那些姬妾天大的胆子,也挑不出错处来。   由二姑娘领头的姑娘们,就跟在如意的身后,准备进屋。不想身后却是传来一句呼唤:“且慢!”   几个人纷纷顿住脚步,掉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。许侧妃抬手撩了撩发髻,脸上带了几分笑意,柔声对如意道:“我有话要向王妃禀报,烦请如意帮我通传一声。”   如意摆了摆手,低声道:“不用了,王妃说了,若是许侧妃有话说,便可以跟进来。”   一行六人进了屋子里,立刻温暖的气息便包裹住全身,自有丫头上来把她们脱下的披风取走。王妃歪在榻上,身下垫着厚厚的白狐皮,脸色瞧着的确有几分苍白。大姑娘坐在她的脚边,轻轻地替她捏着脚。   “都坐吧,今儿早上起来就感到嗓子不舒服。”凌王妃素手一挥,众人便按照往常的位置坐了下来。   “把你们几个姑娘叫进来,是因为季王府下了帖子过来。季王府一向行事低调,这回办得流水席,名义上是为了赏花的,实际上是找儿媳妇的。”凌王妃说到这里的时候,轻喘了两下。   身旁的如意立刻递上了一杯热茶,凌王妃轻抿了几口润了嗓子,缓了缓才继续道:“你们大姐姐出嫁在即,不便出席那个场合。小八年纪太小,也就仪蓉算是我们凌王府的嫡姑娘了,不过她年岁太小,索性就让你们几个一块儿去了!”   坐成一排的几位姑娘脸上都露出几分喜色,这还是头一回出去做客。   许侧妃的眼睛一亮,不由得低声问道:“光是这几位姑娘去,毕竟都第一回,没人带着可不成。”   凌王妃摆了摆手,眼神都没有丢给她一个,声音温和地道:“我已经拜托了杜王妃,小姨妈带着去无可厚非。况且她们这几个年纪够的身份不够,身份够得年纪又小了。只不过去吃吃喝喝,结交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罢了!”   许侧妃被堵得不说话了,凌王妃一改平日强制性格,竟是温和地叮嘱她们要带些什么,宴席上注意规矩。几个姑娘都是人精儿,纷纷压低了声音,你一眼我一语的凑着趣,远远一瞧便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,异常温馨。   “如意,待会子你给前头的管事儿说上几句,二姑娘、四姑娘、六姑娘和七姑娘过几日要出门儿,让她赶制出几件精致的衣裳。不能丢了我们凌王府的脸面!”凌王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微微扬高了声音,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。   许侧妃终于还是耐不住了,不由得低声提醒了一句:“王妃,那三姑娘”   凌王妃轻轻抬手一挥,似乎才想起来,低声道:“瞧我这记性,索性就都给姑娘们做几件新衣裳。前几日雨蓉的病还那么严重,肯定是去不了,清蓉那孩子,哎——”   凌王妃长叹了一口气,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,但是脸上却一点都瞧不出哀伤来。许侧妃不由得紧咬着牙根,她也是刚得了消息,季王府处事低调,却十分得皇上重用,所以他家请的流水席,必定不少青年才俊前去。攀不上季王府的子嗣,旁的世家也是可以的。遂才起了大早赶过来,准备替三姑娘谋一门亲事,但是没成想王妃竟是以生病这事儿,不让三姑娘出门。   “没事儿的,昨日吃了大夫开得药,发了会儿汗已经大好了。况且那流水席是几日之后,想来到时候三姑娘定是全好了的!”许侧妃收起脸上不满的神色,努力撑出一抹淡笑。   凌王妃不由得冷哼了一声,她抬起一双冷眸轻轻地扫了一眼,过了片刻才道:“我知道雨蓉的年纪不小了,这二姑娘的亲事还没定呢,她也不急在这一时!好事多磨,我就不信凌王府的姑娘嫁不了好人家!”   许侧妃被她说中了心事儿,不仅没有知难而退,相反脸上还带了几分恼怒。每回提起三姑娘的亲事,凌王府都是拿这些话搪塞她。好事多磨,这事儿连个开头都没有,如何去磨?   眼瞧着许侧妃就要发难,忽而一个丫头撩着帘子走了进来,她冲着屋子里的人行了一礼,便低声道:“禀告王妃、侧妃,香芹院传来消息,五姑娘已经醒了。”   许侧妃哪里还顾得上跟王妃理论,直接站起身快步地往外面冲。   直到许侧妃的身影消失了,凌王妃才舒缓下了身体,竟是轻轻地冷笑起来。那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,几分轻蔑,几分颤抖,传到了耳朵里不由得让人心惊。   “我说她怎么这么积极,两个姑娘都不大好,还跑来给我请安,竟是为了这季王府的事儿。前几日传来的消息,还以为三姑娘要咽气了,王爷还跑去看过几回。没成想这会子又要好了,真是使尽手段,不愧是亲母女,装病博同情的手段如出一辙!”凌王妃轻啐了一口,似乎是被气到了,竟是喘了起来。   大姑娘连忙伸出手替她顺气,轻声地开解道:“娘,您何必与她置气?爹还是向着您的,雨蓉的亲事,爹也没来催过您。况且左右还有姐妹们在,日后自有法子。”   凌王妃似乎好了些,又低声叮嘱她们:“五姑娘醒了,许侧妃的心安定下来,估计就得蹦跶了。你们几个小心着些儿,别栽她手里头!”   几位姑娘纷纷应承了下来,凌王妃似乎已经是累极了,挥了挥手便让她们退下。   凌仪蓉刚进了屋子,便瞧见小桌上摆着切好的香梨瓣,摆在了白色的盘子里,绕成一个圆形,异常的精致。   “姑娘,王妃知道你在换牙,特地让管事儿给你多加些水果吃食。桌上那是刚摘下来的香梨,王妃便派人送来了几个,奴婢切了您尝尝看!”秀珠手里端着盘芙蓉糕走进来,脸上是欣喜的神色。   锦儿端了盆进来替她净了手,凌仪蓉就毫不客气地用锦帕包了一块塞进嘴里。立刻甜甜的汁液便溢满了口腔,十月份吃着凉凉的东西,还是别有风味的。   “别的姑娘都没有么?”她又捏了一块儿塞进嘴里,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。   “香梨只有三位嫡姑娘有,糕点倒是各院子都有了。五姑娘都为了这事儿摔成那样儿,王妃便松了口,管的没那般严了!”秀珠把糕点摆好,又给她倒了杯热茶,轻声解释着。   锦儿瞧着她吃得欢,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,听到秀珠的话,不由得冷声嘲讽道:“若不是奴婢亲眼瞧见,还真不敢相信,五姑娘是在凌王府养大的。为了几盘糕点,竟是闹得那么难看。六姑娘,您可别这样!”   凌仪蓉险些把嘴里的香梨喷出来,锦儿最近总是爱提点她,有些话明明已经逾矩了,偏生她说得比谁都麻利。秀珠就当没听见,脸一扭瞧着凌仪蓉过长的衣袖有些碍眼,便替她卷了起来。   “姑娘,不好了。五姑娘虽醒了,但是似乎人有些不对劲。许侧妃正要闹呢!”一个二等丫头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慌乱的神色。   凌仪蓉秀气的眉头一下子挑了起来,一旁的秀珠开始训斥那个火急火燎的丫头。   “五姑娘人怎么样儿了?痴了还是傻了?”凌仪蓉挥手按住秀珠,抬起头冷声问向那个丫头。   “奴婢也不大清楚,只说挺严重的。许侧妃往日都是一副端着的架势,这会子闹得凶,估计真的不得了!”那丫头连忙跪了下来,轻声解释着,慢慢地摇了摇头。 ☆、040 女王守则九:出门见客(二)   香芹院之中,许侧妃拉着五姑娘的手哭得好不伤心,周围几个丫鬟纷纷来劝慰。五姑娘此刻被扶着靠坐在了床头,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许侧妃哭嚎。   直到过了片刻,五姑娘才有反应,她被许侧妃死死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。许侧妃立刻不敢再哭了,轻轻松开手等着她的反应。   “姨娘,你别哭。”五姑娘张开苍白干裂的嘴唇,一字一字地往外蹦。说完之后她慢慢咽了口口水,短短的四个字似乎耗费了她许多的心力一般。   许侧妃哪里还有不明白的,这五姑娘分明是摔到头留下了后遗症,反应如此地慢。立刻扑上去搂着五姑娘,几乎是声泪俱下。   五姑娘反应迟钝这个消息,很快便传遍了后院。王妃那边自然是派人送了补品过来,许侧妃看都没看,全部都扫落在地。   凌王妃半靠在床头,听着跪在地上的丫头回话,不由得冷哼了一声:“她若是忍下这口气,便不是我所认识的许侧妃了。不管她如何,我们这边得做到礼数。待会子挑着王爷去的时候,让于嬷嬷带着几位姑娘前去赔罪。”   馨予院那边派了丫头过来传达了王妃的意思,锦儿和秀珠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。拉着凌仪蓉的手,把她按到铜镜前,拆了包包头上鲜艳的绢花,只用素色的头绳扎起。身上穿的艳丽的外衣也换了,找来了一件深黑色的披风裹上。   待于嬷嬷过来接她的时候,便见凌仪蓉打扮得十分严肃的模样,她的脸上路出几分满意的神色。凌仪蓉慢慢走近的时候,于嬷嬷却是轻轻蹙起了眉头。   “六姑娘长得俏,现如今就不讨巧了。这一身打扮本该让你瞧着没精神,不成想这皮肤太白,却是显得更加黑白分明!”于嬷嬷边说边伸手亲自替她解了披风,随手丢给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。   “这样,路上您先挨冻一会儿,到了香芹院再穿上!”于嬷嬷边说边领着她往前走,失去了披风的遮挡,寒气一下子侵袭而来。   这都十月底了,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,却是暗咬了银牙忍着。其他几位姑娘也陆陆续续出来了,都是清一色的暗色披风,头上鲜有装饰。七姑娘因为面色红润看不出凄惨来,也被强制性脱了披风。   只有四姑娘因为原本就畏寒,脸色不好看得以保住了。到了香芹院,那些丫头才把披风重新给二人穿上。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女子的啜泣声,隐隐约约的透着几分委屈。   于嬷嬷脸色一肃,便让人进去通传。一行几人匆匆进了院子,几个小丫头都留在了外头守着。   屋子里凌王爷、许侧妃都在,就连许久未见到面的三姑娘都托病出场了。凌王爷十分有威严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眼神都不屑于给一个,只偏过头来看着那个有些傻傻愣愣的五姑娘,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。许侧妃则搂着五姑娘,一遍遍叫她的名字,三姑娘也跪倒在一旁的地上,哭得不能自已,眼看着就要晕倒。   凌仪蓉扭过头轻轻瞥了一眼,五姑娘头上裹着白色的棉纱,脸色苍白难看。原本无神的眼眸,在看到她们三人进来的时候,逐渐变得愤怒和阴狠,只是那个变化的过程由于迟缓而显得有些诡异。   “跪下!”一直沉默不语的凌王爷总算是有了反应,三个女孩子应声跪下,膝盖与冷硬的地面形成了沉闷的声响。   于嬷嬷冲着他行了一礼,便束手站到了一边冷眼旁观。   “大夫已经来瞧过了,清蓉以后很可能一直如此生活。”凌王爷稳坐在椅子上,手指敲击着桌面。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,许侧妃和三姑娘的抽泣声,十分有默契地降低了些,似乎想知道他要如何惩治这三位姑娘。   “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,年龄小惊慌失措并不能成为借口。你们想好如何受罚了么?”凌王爷的语气依然带着几分波澜不惊,只是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犀利,直直地看向她们。   跪在地上的女孩子,不由得转头看了看彼此。“我们自知对不起五姑娘,一切还请王爷和侧妃责罚!”三个人边说边低下了头,几乎是异口同声。   凌王爷的眸光暗了暗,眼眸斜了一下立在一旁闷不吭声的于嬷嬷,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孩子。最终偏过头去看向许侧妃,冲着她挥了挥手道:“既然你们如此有决心,那就让许侧妃罚吧!事关清蓉一辈子的事儿,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更心疼的!”   许侧妃微微愣了一下,轻轻垂下了眼睑,眼底闪过几分阴狠和愤恨。凌王爷真是会做人,这摆明了就是让众人看,她若是发了狠,真的对这三个小丫头使了狠手段,这后院里如何还有她待的地方?若是不发狠,又如何消解她的心头之恨!   满屋子的寂静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侧妃的身上,很显然在等她的裁决。许侧妃皱拧着眉头,思前想后,最终几乎咬碎了银牙,才控制住自己要冲上来撕扯的心情。   “都还是小孩子闹着玩儿,清蓉一开始也有错。不过日后要多注意些,五姑娘这个样子,也不知日后能不能”许侧妃强忍住泪意,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,说到最后她无论如何都憋不出一个字来了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。   五姑娘忽然发出一阵怪声,双手拼命地向前挥舞着,眼睛圆瞪着泛着血丝。嘴巴大张着,怒目相斥的模样有些狰狞。   “好清蓉,乖,娘在呢!”许侧妃下意识地就看向凌王爷,连忙搂住五姑娘不让她乱动,生怕此刻五姑娘狰狞的模样惹来凌王爷的反感。   “娘,娘,疼。”五姑娘憋足了一口气,深吸着气,拉着许侧妃的胳膊一字一字地说道。眼眶慢慢地红了,眼泪也是一点一点地滑落下来。   她似乎很急躁,她的愤恨,对现如今跪在地上那三个女孩儿的深至骨髓的恨意。但是偏偏她的一腔恼怒根本无法抒发,词语连不成句,只有下意识地大喊大叫,叫声极其刺耳,尾调失了真带着几分怪异和歇斯底里。   许侧妃听着她断断续续残破的叫喊声,眼泪流得越发汹涌。她慢慢咬紧了嘴唇,不让呜咽声发出来。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姑娘,竟是变成了这般。即使不是痴傻,这辈子也完了。那一次摔跤,到底还是给五姑娘留下来毁灭性的后果。反应迟钝,语言表达不清。这也只是刚开始而已,说不准越往后发现得越多。   “清蓉,别哭,姐姐在。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你了!”三姑娘也凑了过去,母女三人相互依偎在意,哭得好不伤心。   凌王爷长叹了一口气,挥了挥手让凌仪蓉她们三个起身。凑过头看着哭得悲伤的许侧妃母女,自知是插不上话了,便带着她们走了出来。   凌仪蓉和于嬷嬷一行人一直跟在他身后,凌王爷的步伐迈得很慢,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。他忽然顿住脚步,低声唤了一句:“于嬷嬷。”   于嬷嬷听到他的传唤,立刻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王爷的后侧方,弓着腰随时待命。   “你回去和王妃说一声,既然许侧妃绕过了她们三个,这回季王府下的帖子,就带上三姑娘一起去吧。方才你也瞧见了,雨蓉的精神还挺好,就是清蓉可惜了。”他感叹了几句,便挥了挥手,示意她们不用再跟上来,独自一人去了书房。   于嬷嬷站在原地,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怪异笑容,冷声嘀咕了一句:“这会子恐怕不是王妃想息事宁人就没事儿的,端看许侧妃还有什么后招了!”   她回过身看向身后裹紧了披风的三个半大女孩子,脸上露出几分兴味来,低声道:“老奴逾矩提点几句,三位还是自求多福,瞧见什么可疑的千万不要放过。拿出你们在滁州那会子的本事儿来,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放过一个!”   于嬷嬷说完这句话,便带着几个丫头离开了。独留了凌仪蓉她们三个,站在原地发呆。寒凉的风透过披风的缝隙吹了进来,凌仪蓉缩了缩脖子。   即使面对那副凄惨模样的五姑娘,凌王妃也能忍下来,显然是留了狠毒的对付她们。凌仪蓉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看样子又得掀起一番风雨。而她在还没有取得王妃的全部新人和支持下,必须得依靠自己来抵挡来自许侧妃的压力。   第三日,如意就带着人把做好的新衣裳送了来,统一都是明媚鲜亮的红色。桃红、粉红、火红,就连底下搭配的罗裙也是红得耀眼,上面的图案更是繁复异常,精致的滚边,飘逸的长袖,一切的一切都彰显了凌仪蓉此刻的身份——凌王府嫡姑娘! ☆、041 女王守则九:出门见客(三)   因着五姑娘的事儿,又有凌王爷亲自交代,凌王妃便松了口允了三姑娘跟着一起去季王府。哪知许侧妃又派人传话来,说是三姑娘没有痊愈不去了。   当时凌王爷恰好在馨予院,听了丫头的传话,凌王妃不由得勾了勾嘴角。倒是一旁的凌王爷脸色难看,手里的茶盏被他反复捏了捏。   “王爷,您瞧总是有人不知好歹。不是我多话,几个姑娘本来年纪不大,起了冲突也是正常事儿。况且还是五姑娘动手在先,最后自己倒霉了。不过碍于其他三个姑娘都好端端的,偏生五姑娘弄得一副惨兮兮的样子,便由着许侧妃撒气。王爷也念着她们母女不易,想着给她些脸面,结果却弄成这样。”凌王妃明显是一副不快的神色,语气里带着几分落井下石。   凌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,许侧妃这等于是打他脸面呢。他冷哼了一声,放下手中的茶盏,冷声对着那丫头道:“既然三姑娘又病重了,那本王亲自下帖子请太医来瞧。”   那丫头跪在地上,听了凌王爷的话之后,明显是怔了一下,转而又低着头应承下来。   待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,凌王妃才轻笑出声,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,娇声道:“王爷又何苦和她一般见识,这三姑娘若真的是病重,一切好说。若是没病,您这替一个庶姑娘兴师动众地请太医,结果却是假的,闹出去徒惹人笑话!”   凌王爷冷哼了一声,也不回话,直接站起身拂袖而去。倒是凌王妃瞧见他的身影消失之后,放纵地笑了一回。只是笑得过头,引起了一阵咳嗽声。   “王妃,药煎好了,您趁热喝了吧!”如意提起裙摆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托盘,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到了她跟前。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立刻涌了上来,凌王妃皱起了眉头,不由得心底暗骂:有些人明明一副好身子,偏生要装病,她倒是不想病,却要喝药。   三姑娘不去季王府的消息也传到了玉漱阁,恰好四姑娘和七姑娘都凑在这里笑闹。听到之后,脸上皆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。   “当真是蹬鼻子上脸,仗着我们没娘疼没爹爱,就处处欺负我们。原本不该赔礼的,也十分给脸地去了。她变成痴傻,能怪谁?只能怨她自己!”七姑娘嘴里塞着香梨,脸上露出气呼呼的神色,显然是十分不满。赌气般的话语,但是碍于嘴里还嚼着东西,硬是有些口齿模糊。   四姑娘轻轻摇了摇头,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,低声道:“谁知道许侧妃又打什么鬼主意,还是当心些好!”   凌仪蓉立刻点头赞同道:“许侧妃早就将我们视为眼中钉,原本巴巴地去王妃那里求着让三姑娘跟去季王府,结果却又临时变卦让她留在家中。恐怕这并不是她要耍什么脾气或者威风,而是想要趁机作乱才是!”   经她这么一说,另外两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吃食,有些惊诧地抬起头,脸上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。七姑娘轻轻抹了一把唇角,低声道:“去季王府可是大事儿,还有杜王妃带着去。许侧妃不会那么大胆,敢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儿吧?”   四姑娘的脸色也变得难看,虽然存在这种可能,但是人的心底还是侥幸心理多一些。   “别自己吓自己,许侧妃现在整日盯着五姑娘都顾不过来,还能有□乏术对付我们?”她的脸色有些僵硬,轻轻抬手拍了一下凌仪蓉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。   凌仪蓉看着她们俩,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,最终摆了摆手,冷声道:“三姑娘也不去了,那么那日跟着去季王府的人就不会有许侧妃的人了。全部都是凌王妃的人,我们几个若真的出了大差错,虽说丢的是凌王府的脸,但是凌王妃肯定难辞其咎。再加上许侧妃巴巴地让三姑娘去,就是为了谋个好亲事儿,而跟我们一起去的可是与三姑娘差不多年岁的二姑娘,一箭双雕。”   四姑娘和七姑娘一直瞪大了眼睛听她说,此刻更是心里发凉。过了片刻,二人才冷静了下来,七姑娘幽幽地开口道:“这哪是一箭双雕,分明是全了许侧妃的所有心思,一定不能让她得逞!”   三个人琢磨了一阵,却总是想不出好法子,她们年龄限制根本没什么权利,一切都得等着凌王妃替她们安排好。   “要不告诉凌王妃吧?”四姑娘死死地皱紧了眉头,讨论了那么久还是束手无策,最终也只有这一个法子。   凌仪蓉立刻摇头反驳,低声道:“这都是猜测,拿不出真凭实据来,王妃不会相信。况且即使告诉她了,也不一定有用。凌王妃的性子反复无常,谁都拿不准她的意思。她让我们进府,本来就是为了扳倒许侧妃,若是猜到了这个计谋,凌王妃将计就计,最后捉住了许侧妃的把柄,闹到凌王爷那里,即使不需要我们,许侧妃那边也倒了!”   三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,七姑娘伸手挠了挠发髻,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:“这也不行那也不成,当真是憋屈。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我就不信许侧妃真敢闹出人命来,只要有命活,还怕没有报仇的机会!”   姐妹三人对视了一下,她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挣扎着活下来的,只要给她们一点生存的机会,就会顽强地努力活下去。   “七妹妹这话也对,多说无益,到时候自然明了。”凌仪蓉挥了挥手,红唇轻抿成一条线,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。   最终三人也没商量出什么来,便各自散开了。倒是凌仪蓉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,直到秀珠和锦儿端着晚膳进来伺候。   “锦儿,方才七妹妹还说这桂花糖蒸栗粉糕甜得很,她爱吃。可是小厨房怕她吃多了牙痛不给她做,正好端一盘过去!”凌仪蓉伸手指着对面一道精致的糕点,嘴巴轻轻一努,对着侍立在一旁的锦儿道。   锦儿看了看她,低声应承了下来,便端起那道糕点出去了。   倒是一旁的秀珠轻轻笑出声,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:“姑娘这是被她念叨烦了吧,专门让她做这种粗使活儿?”   凌仪蓉低头喝了一口粥,细细咀嚼之后咽下,抬眸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丫头,立刻有人递了帕子过来替她擦干净嘴角。凌仪蓉懒懒地扫了一眼淡笑的秀珠,抬手一挥便把其他的下人都撵了出去,独剩下她们主仆俩。   “秀珠,你是于嬷嬷的人吧?”凌仪蓉低着头,伸手抚弄着衣袖上繁复的刺绣图案,语气十分平淡地问了一句。   正惊诧于她今日吃得如此快的秀珠,听到了这句话之后,微微一愣。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了,变成了几分严肃。   “姑娘这话还是莫说得好,这屋子里都是馨予院调过来的人,于嬷嬷也是个下人。”秀珠抬手拢了拢发髻,似乎并不为凌仪蓉的话所动,脸上难得没有了往常的亲和。   凌仪蓉轻轻笑开了,声音却是被压住了,带着几分颤抖。她抬起一张明媚的瓜子脸,看向秀珠,眸中带着几分讥诮:“秀珠,既然已经被我知道了,就没什么好遮掩的。我既然说这话,不是要把你撵出去,而是有几句话想请你带给于嬷嬷。”   秀珠下意识地抿紧了唇,眉头轻轻蹙起,脸上虽然极力保持着面无表情。但是心底已经涌起了几分惊诧和畏惧,凌仪蓉那几句话说的非常巧妙,她并不是说秀珠是凌王妃的人,偏偏指出她是于嬷嬷的人。这两者还是有差别的。   “好,嬷嬷果然没错看了姑娘,姑娘请说!”秀珠一挥手,脸上戒备的神色渐渐淡去。   凌仪蓉朝她招了招手,秀珠低下/身附耳过去,主仆俩低声说了几句。秀珠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诧,到凝重再到最后的认真。   “姑娘放心吧,明儿早上就会有答复的!”秀珠点了点头,走到门口开了门,招手让几个丫头进来收拾桌子。   凌仪蓉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,灯光照射过来,带着几分刺眼。偶尔几道阴影晃过,应该是那些收拾桌子的丫头。她不由得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,这玉漱阁说大不大、说小不小。但是这里面的关系却是错综复杂,对于秀珠是于嬷嬷的人,她也只有六成的把握。   那么被她支走的锦儿,又会是谁的人呢?她始终不敢妄下论断。玉漱阁之中,是必定会有馨予院派来的人,于嬷嬷那样精明的人,定是在她们这些姑娘还未进京,就把她们的贴身丫头换成她自己的人。不过也难保,这里面会混杂着别的人。  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,陷入了深思之中,手下意识地撑着下巴,眼神渐渐放空。 ☆、042 女王守则九:出门见客(四)   十一月初十大清早,凌仪蓉就被秀珠从温暖的锦被里拖了出来。一切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往身上套,哪样颜色红讨喜庆,哪样就会出现在她的头上、身上、脚上。  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之后,凌仪蓉坐在铜镜前,看着镜子里那个披红挂紫的女孩子,心情有些复杂。她实在不想承认,这个打扮得跟吉祥物似的人会是她自己!   去了馨予院,其他三位姑娘也恰好都到了。各有各的风格,不过自然是凌仪蓉的一身颜色最出挑。凌王妃依然歪在榻上,瞧见喜庆的凌仪蓉,竟是露出了几分笑意,伸手拉着她的手轻轻扯到了身边。   “瞧我们六姑娘,长得俊就是好,穿上红的惹眼得很!”凌王妃细细打量着她,边说边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,盯着女孩子精致的眉眼赞了几句。   大姑娘就坐在塌上,听了之后也来凑趣,娇声道:“这回娘该放心了吧,让小六当凌王府的脸面足够了,无论是哪家王府的小美人儿,都敌不过我们凌王府的!”   她的话音刚落,屋子里就响起一阵轻笑声。众人纷纷应承着,皆赞凌仪蓉长得好。唯有凌仪蓉自己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那里,最后冲着凌王妃挤出一抹笑容,低声道:“王妃,这一身穿起来,我怎么瞧着自己像只会走路的红灯笼!”   凌王妃愣了一下,转而直接笑出了声,不过由于太突然,导致口水呛住了喉咙竟是咳嗽起来。   “快把这个小讨债鬼带走,赶紧去你小姨妈那里讨债去!”凌王妃憋得满脸通红,轻轻挥着手,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。   这回屋子里的笑声更加响亮了,于嬷嬷伸手拉住凌仪蓉的另一只手,边笑边搀着她走了出去。其他三位姑娘也跟在身后退了出去,直到走了几步,身后的笑声才逐渐低了下去。   于嬷嬷一直拉着她的手,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后院门口,那里停了四辆软轿。于嬷嬷停下脚步,伸手替她理了理披风。   凌仪蓉抬起手紧紧地按住了于嬷嬷的手,一张小脸上尽是严肃。于嬷嬷脸上原本紧绷的神情,在接触到凌仪蓉如临大敌的表情时,整张脸上的器官像是被剥离了一般,慢慢地舒展开。嘴角轻轻地翘起,明明是一个笑容,却硬生生地被挤成了怪异的表情。   “六姑娘放心吧,老奴也跟着你们出去,我心里头有数。这回跟着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婆子,侍卫也特地多派了几个!”于嬷嬷抽出自己带着茧子的手,轻轻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,柔柔地拍了两下。   凌仪蓉轻轻地松了一口气,有于嬷嬷安排着,总归好一些。这口气还没喘完,她就再次提心吊胆起来。于嬷嬷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,四周的丫鬟也惊讶了片刻,还不待反应过来。凌仪蓉已经被于嬷嬷抱着送进了软轿里。   “出发前,我再提醒几句,几位姑娘都是娇弱的身子,你们待会子出去守在马车旁,不可大意了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,一切以主子安危为重。只要主子安全了,哪怕你们死了伤了,凌王府都不会亏待于你们。若是主子伤了,你们却好好的,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碗药能解决的!”于嬷嬷束手站在软轿旁,脸上依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。   只是这种面无表情的模样,已经被那些下人所熟识。王妃身边的嬷嬷和丫鬟,总喜欢以这种表情,杀人于无形。底下是一片喏喏的应承声,于嬷嬷显然很满意,轻轻点了点头,便让人把轿子抬了起来。   到了外头,四位姑娘纷纷下了轿子,被搀上了马车。两人同乘一辆,凌仪蓉特地瞧了一眼那些领头的侍卫,瞧着那围住四面的架势还挺能唬人的,心里头便安定了些。  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着,凌仪蓉和七姑娘同一辆车。姐妹俩小声地交谈着,倒是其乐融融。偶尔轿帘被风吹起,凌仪蓉能瞧见侧前方于嬷嬷的身影,心里也越发安定下来。   只是走了一段路,马车忽然摇晃了一下。赶车的车夫连忙勒紧了缰绳,车轴被剧烈摩擦发出“吱——”异常刺耳而难耐的声响。   凌仪蓉伸手扶住车壁,勉强稳住了身形,一旁没在意的七姑娘,倒是直接摔到了她的身上。姐妹俩撞得挺凶,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还不待她俩开口询问,车外传来兵器交接的“乒乓”声已经预示着一切。   凌仪蓉和七姑娘对视了一眼,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慌张无措,两人的脸色刷白。她咽了口口水,轻轻抬手挑起车帘的一角,便见到一滩血溅了过来,她吓得连忙缩回了手。但是指尖还是触碰到了那黏腻腥臭的液体,红红的几滴沾在指甲上,让人作呕。   “六姐姐,你没事儿吧?”一旁的七姑娘低声问了一句,努力隐藏起本欲颤抖的尾音。   凌仪蓉吞咽了一口口水,缓缓地摇了摇头,从衣袖里抖出一方锦帕,细细地擦干净了指尖上血迹。   “赶紧保护好姑娘们,你们几个快去杜王府求援!”于嬷嬷阴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,倒是依然那样有条不紊,显然并没有被外头的景象所吓倒。   “两位姑娘,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出来,先躲在里头。这里离杜王府只隔了一条街,但是偏生是个较为僻静的巷子。”于嬷嬷在婆子们的簇拥下,勉强走到了轿子前面,轻轻扬高了声音冲着里面喊道。   还不待凌仪蓉答话,外面忽然一阵骚动,紧接着便是女子的尖叫声。   “二姑娘,您快上车去,谁让您下来的?”一时之间,外面乱作一团,显然是二姑娘从马车上下来了。   凌仪蓉和七姑娘抱在一起,外面的声音过于嘈杂,又不敢撩开帘子看,导致一切情况不明。刀剑声、怒骂尖叫声、哭喊声,甚至还有利器刺破身体的声音,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凶狠,直击耳膜。   即使这两辆车里,坐的都是杀过人的姑娘,但是如此大规模的死上和慌乱,是从来未曾接触到的。   于嬷嬷好容易才带着人把二姑娘弄上了车,即使是经历过风浪的她,也有些招架不住了。她的眉头紧紧蹙起,胸口的心跳一下下地加快,似乎要跳出来一般。   放眼望去,和侍卫纠缠的不是什么黑衣人或者蒙面侠客,而是一大群拿着菜刀铁棍的乞丐。衣衫褴褛,头发散乱,却依然遮不住那些乞丐脸上的污渍。侍卫围成了一个圈子,将她们护在中间,只是乞丐人数众多,似乎永远都杀不完一般。砍倒了一个又会有新的拿起菜刀冲上来,对于躺在地上流着血的同伴不闻不问,连瞧都不瞧一眼,似乎那已经是一个死尸一般。   侍卫渐渐招架不住了,已经有好几个人被砍伤了。只要有侍卫不慎被打倒在地,立刻就有一帮乞丐,一窝蜂地涌上去,拳打脚踢,根本别想有再站起来的机会。   那些身强力壮的婆子也捡起地上掉落的棍棒去挥舞,可惜毕竟还是女人,并且她们没有这样必死的心态,也只有挨打的份儿。   凌仪蓉和七姑娘抱在一起,两人越靠越近,已经感到棍棒敲击在马车壁上的声响。甚至偶尔还有带着血的长棍从车帘外伸了进来,晃悠了两下又很快被扯了出去。   只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,即使不挑开帘子看,凌仪蓉都能猜到肯定是王府这边落了下乘。两个女孩子正在互相安慰的时候,忽然帘子被挑了开来,两人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。   “啊——”两声尖叫同时传了出来,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,正双手往前伸着,似乎想整个人爬进来。或许是因为饿了许久,他的手只剩下皮包骨头,因为方才的混战,其中左手的前半个手掌已经被砍掉了,只剩下血淋淋的半个手掌,连着些许的筋骨在招摇。   那个乞丐听到她们控制不住的尖叫声,似乎变得更加兴奋,整张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。配上掉了几颗的白牙,外加肮脏的脸庞,透着无比的狰狞,直让人浑身打颤。   凌仪蓉二人的尖叫声就这样生生地断了,扼在了嗓子眼儿里。   “于嬷嬷,救我!”凌仪蓉似乎才反应过来,现在可不是嚎哭的时候,保命要紧。她不敢用腿去踹那乞丐,这个乞丐不同于当日的二姑娘,完全便是亡命之徒,万一抓着她的腿顺势拖出了马车就大事不妙了,也只有求助于还在外头的于嬷嬷。  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召唤,那个狞笑的乞丐忽然就爬不动了。脸上猥琐的笑意也凝在了脸上,带着几分僵硬。   “噗——”的一声,近距离刀锋割进皮肉的声音, ☆、043 女王守则九:出门见客(五)   “咚——”的一声,恰好有个人被推到了马车上,带起了车帘。凌仪蓉看见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幕场景,于嬷嬷手里拿着菜刀,一刀刀在砍方才爬进来那个乞丐的腰肢。   鲜血直流,甚至喷溅到她的手上、衣服上、脸上,但是于嬷嬷似乎被施了咒语一般,仍然不断地重复那个砍人的动作。那个乞丐浑身抽搐,两只手挣扎着,只是整个腰都被于嬷嬷控制在刀下,根本使不上力道。   凌仪蓉的瞳孔皱缩,眼睁睁地瞧着大量的血液从那个乞丐的腰上留下,腰部的衣衫早就不知去了哪里。一片血肉模糊,甚至于看见了森森白骨。于嬷嬷此刻的眼神放空,手举刀落,仿佛要把这个乞丐硬生生地分成两段般。   所有的喊叫声都扼在了嗓子里,七姑娘也看到了这一幕场景,两个人都不敢喊出声来。只是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靠,直抵到了马车壁才停了下来,即使止住了叫喊,却止不住身体的抖动。   忽然一只肮脏的手臂从马车的另一边伸了进来,又有一个乞丐顺着马车往里面爬。   “啊——于嬷嬷!”两个人再次乱了手脚,纷纷大声叫喊着于嬷嬷,可惜于嬷嬷还在持续着手中的动作,像是没听见一般,根本不顾腥甜的血迹喷了她一身。   凌仪蓉有些绝望了,四周到处涌来乞丐,这让她想起曾经所看的丧尸电影。永远杀不完,一旦招惹上就永世不得翻身。   正当两个女孩子闭着眼睛,浑身打颤的时候,马车忽然就被外力撞击得翻掉了。车门朝天,连接着马匹的木条直接断掉了,凌仪蓉和七姑娘的后背都撞到了马车壁上,感觉就像是躺在上面一样。一抬头,便可以瞧见飞舞的车帘,和蔚蓝的天空。   凌仪蓉轻轻松了一口气,总算避过了一劫。   “啪啪——”只是车壁上响起一阵阵混乱错杂的拍击声,让她再次紧张了起来。她瞪大了眼睛,屏住了呼吸,甚至都能感到外面敲打时候所引起的震动。那种比敲击在皮肤上,还渗人的感觉,让凌仪蓉有些招架不住。   忽然车厢开始晃动,似乎有好多人在推。两个女孩子又开始尖叫连连,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扶着车壁,不让自己撞到旁边。凌仪蓉有些瘫软在车壁上,也不管外面的人如何推了,只是睁开眼紧盯着那一方天空。   一道黑影闪过,仿佛从天而降一般,快速靠近马车。凌仪蓉轻轻眯起眼,瞧见那个人的手似乎在朝她伸,她根本想都没想,直接伸出右手。   两只手相握,她就被猛地拉出了那个车厢。细腰被人揽住,那人带着她像是要飞起来一般。她低头看了一眼,顿时被下面的场景吓到了,那么多乞丐围在那辆马车旁,拼命地用手拍打,甚至去推搡。   “六姐姐!”底下传来一声尖锐而无助的呼唤声。   凌仪蓉再次低头搜寻的时候,已经瞧不见七姑娘的身影了。那个人搂着她一路不停,两人挨得近,带来的风中夹杂着那人身上的气息。   “杜轩?”她像是一下子反应过来一般,抬起手猛地抓住了男人的领口,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。   男人的身形明显滞了一下,带着她几步落到了一处草地上。草地旁边是一片湖泊,另一边是几棵柳树,周围倒是显得比较僻静。男人站稳了身形,轻轻松开揽住她腰肢的手,后退了两步,伸手扯掉了脸上的黑布,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。   “呵,你们凌王府的女人果真是作恶多端,惹祸上身了。全京城的乞丐几乎都聚了过来,不得不说,这仇家使了不少的本事儿!”杜轩抱着双臂站在那里,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,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。   凌仪蓉半跪在地上,慢慢地喘息着,让自己汹涌的情绪冷静下去。听到杜轩的这几句话,眉头自然地挑起。   “于嬷嬷派人去杜王府求援,你这样只救我一个,如何交差?”她慢慢地抬起头,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,脸上带着几分疑问的神色。   杜轩的眸光中闪过几道复杂,转而偏过头去不看她,低声冷笑了一下,沉声道:“我救你不过是为了还上次欠你的,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。”   杜轩的话音刚落,眸光就下意识地停留在她的右胳膊上。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,显然这伤已经是养好了些,此刻也能遮掩住。   凌仪蓉的左手抚上了右臂,看了看四周偏僻的环境,慢慢地从地上站起,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神色。   “杜轩,你这是还我人情么?分明就是害我!即使将我救了出来,这样僻静的地方,其他姑娘、下人全没了,就我一人活得好好的。还不在出事现场,如何说得过去?”凌仪蓉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就带了几分恼怒的意味,眉头紧蹙。   杜轩挥了挥手,满脸的不在乎,低声道:“既然要还你人情,自然会处理妥当的。我救出你之后,就会有侍卫把跟你通车的那位姑娘就出来。顺带着还有那几个重要的嬷嬷,我也叮嘱过了一定要救出来!”   凌仪蓉听他这么说,先是愣了一下,转而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。杜轩在她的眼中,一直是个自私的男人。这回能说还她个人情,就已经是足够她惊讶的了。况且他一向最讨厌凌家的人,此次却精心策划救人的事儿,难免惹人怀疑。   杜轩一直抱着双臂紧皱着眉头,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问题,过了良久,他才再次扭过头来。眸光在凌仪蓉的身上游移了片刻,丝毫不掩饰其中打量的意味。   凌仪蓉不耐地挥了挥手,似乎想要阻隔他的视线。又来了,这种像打量货物一般的眼神,着实令人讨厌。   “那两个求援的人到了杜王府,我特地细细问了一下,知道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着两位姑娘。一位就是不好惹的凌芬蓉,另一位是我恨得不得好死的女人。我原本的命令,是直接不救她们了,但是想到你,我又忽然改主意了!那两个人还是先交给你好了!”杜轩站直了身体,轻轻扬起下巴冲着她展颜一笑。   阳光照射下来,从他的头顶印下阴影,沉浸在金光之中的笑意,让人过目不忘。凌仪蓉有些发呆,对于杜轩的打算,她并不是很明白。但是对于他的话却是听得清楚,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。   “这么多的乞丐,是谁出的手?”凌仪蓉低声询问了一句,却又仿佛并不期待杜轩的答案,声音压得有些低。   杜轩轻轻耸了一下肩膀,脸上还是那副半咸不淡的笑意,低声道:“我以为你自己最清楚。”   两人沉默了片刻,杜轩便朝着她迈近了几步,伸手十分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腰上,轻轻用力便带着她半飞了起来。   “时间差不多了,那边也该收拾妥帖了!”男人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渺,但是其中的磁性却是越发的清晰,仿佛映入了人的心底。   杜轩十分小心谨慎,快到靠近原先暴动的巷口时,便停下了身形,伸手招呼来一个侍卫带着凌仪蓉走了进去。   凌仪蓉刚走进去,就闻到了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。两辆马车已经破烂不堪,显然不能再次使用。三位姑娘都靠坐在墙边,明显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。瞧见凌依蓉走进来,七姑娘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,姐妹俩颤巍巍地走到一起,握住彼此的手。   慢慢地靠坐在地上,看着那些杜王府的侍卫抬着地上那些人。不少都是受了极重的伤,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,都是一场过于诡异而凶残的灾难。   于嬷嬷坐在离她们不远处,凌仪蓉慢慢地挪了过去,抬起手似乎想要安抚一下她。却听见于嬷嬷的嘴里念叨着什么,但是声音太轻,导致她无论如何都听不清。   凌仪蓉细细打量过去,于嬷嬷面色苍白,嘴唇发紫。并且双眼放空,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,精神状态不大好。她的眉头紧紧蹙起,暗自回想着有何事刺激了于嬷嬷,让于嬷嬷一下子变成了这幅模样。   过了片刻,待巷子里都清理干净了,杜轩才出现。那些幸存的惶惶不安的凌王府下人,一瞧见这位英姿飒爽的未来大姑爷,顿时心绪就变得安定下来,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窃喜。   于嬷嬷作为这次出行的负责人,精神状态不佳,连杜轩都来慰问过了。让人喂她喝了几口水,安抚了片刻,这位经过大风大浪的嬷嬷才回过神来。   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杜轩,于嬷嬷先是长叹了一口气,然后一一扫过安 ☆、044 女王守则九:出门见客(六)   凌王府的马车早就破旧不堪,由于杜轩在场,后来赶到的京兆尹也被他暂时敷衍走了。   “四位姑娘都没什么大碍,现在不宜声张,若是追究责任,还是待派人禀告了凌王爷再做定夺!”杜轩见于嬷嬷已经缓过神来了,便低声建议道。   于嬷嬷细细思考了片刻,便点头应承下来。杜王府的马车赶了过来,于嬷嬷客气了几句,便招呼四位姑娘上车,她也有些受不住,顾不上许多,勉强和车夫挤在了前面。   杜王妃早就等在后院了,马车刚到,就有丫头迎了出来。连忙带着她们去屋子里梳洗,收拾妥当了才出来。杜王妃少不得哀叹了一阵子,凌王府也收到了消息,派了侍卫过来,意思还是要送她们去季王府。   杜王妃此刻正搂着凌仪蓉,拿着木梳亲自替她梳头。眼瞧着坐在对面几个无精打采的姑娘,不由得轻笑了出声,道:“别这般不高兴,有小姨妈在呢,正好你们表哥也要过去,待会子让他随行护送。”   其他几人都勉强挤出几抹笑意,那样大的阵仗,自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。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,几人手里都捧着热茶一口口地喝着,想要减缓心底的恐惧感。   杜王妃又说了几句话,瞧见她们几人的精神渐渐好转了,才吩咐人收拾东西,准备往季王府去。   “时辰不早了,你们大表姐今儿也要去!”杜王妃拉着凌仪蓉的手站起身,低声念叨了一句,转头让人去把杜家大姑娘叫来。   马车都已经套好了,杜王妃她们几人到的时候,杜家大姑娘还没来。几位姑娘都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着,杜王妃脸上谈笑风生的神色不变,显然对于这种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。   阳光正好,一位身穿火红色披风的美人走了出来。走近了细瞧,才发觉那件披风极其名贵,是红狐狸皮制得,十分罕见。   “母亲,走吧!”杜大姑娘轻轻俯身行了一礼,也不顾其他人的神色,直接先上了第二辆马车。   凌王府的四位姑娘都有些发愣,对视了一眼,也都没吭声。凌仪蓉轻轻挑起眉头,方才她打量了几眼杜大姑娘,发觉这位大姑娘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子傲气,举手投足间是遮掩不住的贵气。   “王妃,大姑娘说要和凌王府的嫡姑娘同乘一辆车。”一个小丫头慢慢地走了过来,低声地传话。   杜王妃轻轻点了点头,脸上带着几抹笑意,道:“我们大姑娘性子有些直,小六要好好和她相处,不要惹她生气了!”   她边说边亲自搀着凌仪蓉的手,将凌仪蓉抱上了马车。车帘撩起,凌仪蓉慢慢地挪了进去,马车里十分宽敞。车座上垫了厚厚的皮毛,杜大姑娘就歪在那里,冲着她招了招手。   凌仪蓉乖巧地坐到她旁边,还不待说话,杜大姑娘已经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细细打量了片刻。   “阿轩跟我提起过你,他原本就是个张狂性子的人,能让他提到的必定不简单。丢着他未过门的妻子不管,倒是记着你这个小丫头,着实令人费解。”杜大姑娘的一只手伸进凌仪蓉的衣袖里,顺着她的胳膊一直往上摸。   凌仪蓉畏缩了一下,胳膊下意识地就想往回缩,不料杜大姑娘却是不放手,甚至还笑意吟吟地看着她。   “骨骼不错。”杜大姑娘慢悠悠地缩回了手,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。   凌仪蓉依然低着头,和杜轩第一次见面,被他掐着脖子差点勒死。跟这位杜家大姑娘头一回见面,就被上下其手摸胳膊。为此她得出了一个结论,这杜家的子女都是奇葩!   到了季王府的后院,刚下了马车,就已经听见里面娇脆的笑声。外头自然有人来迎接,其他的世家女自然比不上四个王府出来的。杜王妃拉着她们几个介绍了片刻,便有夫人让身边的姑娘过来跟她们耍。倒是年龄最长的杜大姑娘一直坐在那里,不说一句话,也没人提到。   凌仪蓉努力保持着好仪态和一众小萝莉拉扯,偶尔眼角瞥一下岿然不动的杜大姑娘,心底暗暗琢磨起来。这周围都是喜笑颜开的贵妇人,唯独她一人沉默着,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。杜大姑娘也没有感到不自在,想来是经常受到这种待遇了。   凌骄蓉不来参加这次的聚会,是因为她定了人家,而比杜轩年岁还大的杜大姑娘却来了,证明她还没定亲!   凌仪蓉琢磨到这里的时候,整个人就有些发懵。杜轩已经十六了,杜大姑娘这模样少说也有十七了,为何亲事却迟迟未定下来?   季王府挑选未来世子夫人,凌仪蓉这般大的小女孩儿自然不会往前凑热闹。季王妃特地把她们这般小姑娘们送到了亭子里,放一处耍着。外围守着好几个婆子丫鬟,凌仪蓉抬头一瞧,凌王府只二姑娘被留在屋子里凑个数,其他三位都在亭子里。   大半个亭子都被一群打扮粉嫩的小姑娘们占领了,其中最耀武扬威的自然是冯王府现今的嫡五姑娘——冯茜。她身穿着火红色的百褶裙,头上插着同色系的绢花,粉嫩的小脸上满是高傲的神情,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地站在亭子最中央。   “这回季王府挑选的世子夫人,一定是我姐姐!论身份她最尊贵,论性格也是她最周全,长了眼的人必定都会选她的!”冯茜轻轻扬起下巴,冷哼了一声,双手抱臂,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。   凌家三姐妹坐在靠边上的椅子上,并不凑热闹,只是冷眼瞧着其他姑娘的附和与赞叹声。   “那边三位是凌家的姑娘?”冯茜正沉醉在一种被赞叹环绕的感觉,眼睛一瞥便瞧见了仿佛置身事外的三个人,秀气的眉头一下子皱起,声音轻轻扬起问了一句。   众人的视线投射了过来,冯茜轻轻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,便带头走了过去。   “你们是跟着小姑姑过来的吧?四姑姑的身体好些了么?”冯茜毫不在意地往旁边一坐,围绕在小桌旁的四张椅子恰好被挤满,她就坐在凌仪蓉的对面。   “请了太医来看,已经好了许多。”四姑娘轻声开了口,十分自然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,动作娴熟也并未显得刻意讨好。   冯茜接过茶盏,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,漂亮的杏眸依然紧盯着她们。凌家姐妹三人并不因为她的目光而窘迫,依然十分淡然地喝茶,偶尔小声交谈几句。   “呵,早就听祖母说,四姑姑挑人的眼光最是毒辣。这回见到你们三人,总算是相信这句话了!”冯茜冲着她们举了举茶盏,脸上带着几分赞赏的笑意。   其他三人也只是冲着她笑了笑,或许是因为她们出自凌王府。冯茜方才身上那股子傲气明显收敛了起来,对她们还算是客气。几人年龄相当,总是还有话说得。   “说起来我比仪蓉年长一些,除了三堂姐,你们两个都得叫我堂姐呢!”说起年龄问题,冯茜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,手一挥像是要让她们立刻叫姐姐听似的。   凌仪蓉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复杂,不由得偏过头,状似不经意地问道:“多个姐姐自然是好的,只是堂姐家里应该也有姐姐妹妹的,怎么方才的模样,倒像是把我和小七这两个妹妹当成宝似的?”   冯茜的脸上闪过几分嘲讽的笑意,低声道:“家里的姐姐妹妹一丁点儿都不好玩儿,见面就掐也没多大意思,况且年龄相仿的几乎找不出来。我方才瞧着,你们三个倒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!”   凌仪蓉轻轻点了点头,心底却是暗暗记下了。凌王府培养庶女的方式,都是出自冯家。不过凭着冯茜能在她们面前,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冯家姑娘关系不和,或许这就是嫡姑娘骄傲的资本吧!   几个人正说着,忽而后院便传来婆子急急呼唤的声音,显然是来找冯茜的。冯茜紧蹙着眉头,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,待那婆子走到跟前来,便压低了声音呵斥道:“什么事儿如此急急忙忙的,没瞧见这么多的姑娘在场么?若是冲撞了谁,你担当得起么?”   那个婆子一下子闭紧了嘴巴,低头垂手站在那边沉默着。冯茜见微风耍够了,才挥了挥手,举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嗓子,柔声道:“可是前头有消息了?季王府的未来世子夫人是谁?”  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,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,脸上露出几分控制不住的笑意,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一般。   那个婆子大着胆子抬起头瞧了她一眼,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增多,腰更往下弯了弯,低声道:“方才那院子里特闹得很,诸位姑娘各显神通。我们姑娘即兴所做的诗词博得头筹,让其他姑娘纷纷鼓掌称赞!”   “那是,也不瞧瞧我姐姐姓什么!”婆子夸赞的话音还没落,冯茜得意的声音便传来了,里面夹杂着无数的骄傲和理所当然。   亭子里的人都沉默着,凌仪蓉一直瞧瞧打量着这主仆二人。从婆子颤抖越发厉害的双手,她就可以猜出,这个结果并不是冯茜想要的。   “但是,方才季王妃宣布人选的时候,是杜王府的大姑娘!”那个婆子眼睛一闭,猛地一咬牙,索性便说了出来! 045 女王守则十:血雨腥风(一) 冯茜正端着茶盏的手,明显顿了一下。脸上志得满满的笑意,一下子凝固住了,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变得僵硬无比。 “你没听错吧?季王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不是我姐姐就罢了,只能说明运气不好。但是竟然会是杜王府那位性子古怪,整日不误正事儿的大姑娘?谁挑选的,不止是眼神有问题了,连外面满天乱飞的流言都听不见么?”冯茜一连几个疑问甩出来,她偏过头直直地看向那个婆子,眼神里透出几分压迫感,满脸都是难以置信。 那个婆子额角上的冷汗更甚,但是又碍于其他姑娘在场,不好多劝慰,只能低声回道:“这消息是从季王府下人那里买来的,应该不会有错!” “行了行了!”冯茜明显是不愿意再听婆子的解释,不耐烦地挥手,示意她退下。 亭子里的气氛有些僵硬,冯茜始终冷着一张脸,其他姑娘偶尔会悄悄瞥眼看向她。冯茜当然也察觉到了,她深吸了几口气,素手提起桌上的茶壶,一一替桌上的茶盏倒满,似乎想要找些事儿来做,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。 没想到她手一滑,茶壶嘴一歪,滚烫的热水就溅了出来。冯茜秀气的眉头越发皱紧,最后像是自暴自弃一般,直接把手里的茶壶朝旁边的地上一扔。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茶水四溅,热气缭绕。 有几个没关注这边的姑娘,被这道猛然响起的声音弄得惊了一下。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冯茜身上,带着几分探究和小心翼翼。 待在外围的几个丫鬟听见里面的响动,立刻走了进来,瞧见地上茶壶的碎片,一句话没有多说,就开始蹲下/身收拾起来。 “茜姐姐,你没事儿吧?我怕你们说话不方便,所以就让这些丫鬟守在外头,你若是要喝茶招呼一声便是,自己动手伤着了可不好!”这时候从亭子另一边的角落里,走出一个笑意吟吟的女孩子,声音十分温和。 凌仪蓉悄悄打量过去,这个女孩子用的是主人家的口吻,可见是季王府的姑娘。季云今年八岁,和七姑娘差不多大,面对此刻有些失态的冯茜,季云始终面带着笑意。 “云妹妹一直躲在角落里,我以为你是不想与我说话呢!在这里,先跟你道喜了,你未来嫂子竟然是个名声不大好的姑娘!”冯茜斜视了她一眼,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细细擦拭着手指,端坐在椅子上,努力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。 季云脸上的笑意不变,甚至还有意的轻笑出声,低声反驳道:“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,况且无论是哪家的姐姐做了我的嫂子,只要爹、娘还有兄长感到满意,就足够了。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?” 冯茜轻抿了一下嘴唇,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,冷哼了一声,毫不掩饰其中的不屑。 “姑娘,王妃让您带着其他姑娘到主屋去,宴席快要开始了!”一个丫鬟走了进来,低声通传了一句。 季云笑了笑,便柔声道:“各位姐姐妹妹们,走吧!今儿府上请来了翠玉阁的主厨,听说还有异域口味的东西,一起去尝个鲜儿。” 其他姑娘纷纷站了起来,往外面走着。冯茜也站起身,收起了脸上不满的神色,理了理发髻,重新变成了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。凌家三姐妹对望了一眼,也纷纷起身,跟着众人出了亭子。 “杜家不愧是百年世家,大姑娘的气质真是百里挑一的!”还没进门,大老远就听见了夸奖声。 走在前头冯茜狠狠地啐了一口,脸上再次露出不屑的神情,恨声道:“什么玩意儿,方才还一口一个夸着我姐姐,现在就全都变成了旁人,笑死个人!平日里无人问津的杜家大姑娘,也能如此受重视,还真是恶心人!” 几个走在她身边的世家女,纷纷惊诧了一下,眼眸都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,又立刻匆忙地移开。下意识地加快或者放慢脚步,都想远离冯茜。冯茜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地方,不由得扬起了下巴,冷哼了一声,继续保持着高傲的姿态走了进去。 门帘挑起,那些对于杜家大姑娘的夸赞声越发清晰,呈现一种热闹的场景。杜大姑娘已经从原本墙角的位置,变成坐到了季王妃的身边。两人挨在一起,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声,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,虽然杜大姑娘还没未过门,两人俨然一副婆媳俩的姿态。 凌仪蓉轻轻抬眼扫了一圈,倒是杜王妃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,偶尔有人过去恭喜她。往往有人靠近的时候,杜王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,等人一走远,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。凌仪蓉挑了挑眉头,真是家家都斗得精彩! 在接下来的酒席之中,凌仪蓉完全是见识了这些贵妇人夸赞人的嘴脸,杜大姑娘有如众星拱月一般。冯茜就坐在隔壁一桌,她身边面色不善的贵妇人显然便是冯王妃,还有一位强颜欢笑的姑娘,应该是冯茜方才提到的姐姐。 吃饱喝足后,听了一阵子戏,便散场了。回来的路上,还是凌仪蓉与杜大姑娘一辆车,车内的气氛比较轻松。凌仪蓉轻轻一偏头,就可以瞧见杜大姑娘那张带着笑意的脸,方才还觉得颇为阴森严肃的人,此刻倒像是活过来一般,透着淡淡的喜气和亲切感。 “小丫头瞧什么呢?”杜大姑娘明显察觉到她的视线,柔声问了一句,脸上的笑意变得越发温柔可亲。 凌仪蓉眯起眼睛也冲着她笑了笑,思索了片刻道:“我还没恭喜杜姐姐呢,门当户对,郎才女貌!” 杜大姑娘轻哼了一声,脸上的笑意不减,却是流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,低声道:“丫头,你还小啊!这回的亲事完全是靠我自己得来的,也多亏阿轩替我出主意。日后,你若是听他的,也会有这样的好运气!” 凌仪蓉笑了笑,没接话。倒是杜大姑娘像是打开了阀门一般,尽情地发泄着自身的不满。 “这门亲事虽是□不离十了,但是若有人从中插手,还是很容易就没了。我的名声不就是这么传得坏了,那些人皆道我性子古怪,不如冯家的姑娘,也不如你的大姐姐。哼,现在的杜王妃生不出娃娃来,也就不怕杜家姑娘的名声被弄差,反正又碍不到她什么事儿!”杜大姑娘的声音虽压得低,但是口气却是极差,脸上的神色也极其阴沉,显然是这番话憋在心底久了。 凌仪蓉看了她一眼,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。杜大姑娘也不以为意,便住了口闭起眼睛假寐。 待四人到了杜王府的时候,便看见后门处停了两辆马车,车帘上写着“凌”字。于嬷嬷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,瞧见她们回来立刻迎了上去。 “杜王妃,我们王爷和王妃忧心四位姑娘,马车已经派过来了,让老奴速速带她们回去!”于嬷嬷走近了几步,对着几人行了一礼,脸上带着几分愧疚的神色。 杜王妃了然地点了点头,低声客气了几句,道:“侍卫的人数可够多?我们王府再派几人护送,可惜世子还在季王府喝酒呢,若不然再请他跑一趟!” 于嬷嬷连忙摆手,低声推辞道:“不劳烦世子了,王府里派了不少人来!” 凌仪蓉她们几个刚下车,就有丫鬟上前来搀着她们上了凌王府的马车。一路摇摇晃晃,可算进了王府,衣裳都来不及换,就被带去了馨予院。王爷、王妃都坐在椅子上等着,瞧见她们四个人鱼贯而入,仔细看了两眼,没发现伤处,便都松了一口气。 “大夫就在外院等着,待会子就让他们进来瞧瞧。事情我已经大概知晓了,一定会查出真凶早日给你们一个交代!”凌王爷坐在主位上,语气不急不缓,似乎眼前的女孩子们,并不是他亲生的一般。 站在厅中央的四个人纷纷点头,轻声应承下来,对于他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。 倒是一旁的凌王妃冷哼了一声,轻轻地笑了起来,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,捏着嗓音道:“王爷这话说得可真漂亮,希望莫要食言才是。否则这府上谁想害人,只需来个死无对证就成了,无论什么肮脏的手段都可以!” 凌王爷偏过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。凌王妃哼了哼,却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。 凌仪蓉回了玉漱阁,大夫过来瞧了瞧,开了几副定心的方子便作罢了。凌王爷派人查探,京城里的乞丐却是收获甚微,倒是最后凌王妃动手查了,被查出好几个管事儿来,纷纷被革了差事儿,甚至还有被发卖出去的。 这么大的事儿,最终也只是以发卖几个家奴告终。原本颇有微词的凌王妃,最终也不再吭声。凌仪蓉她们三个偶尔聚到一起的时候,七姑娘忍不住也发了几句牢骚,倒是四姑娘看得透。 “你再如何不服气,也只能干受着。王妃所贬斥的那几个管家,都是许侧妃那边的人,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王妃消气,许侧妃那边也迟迟没动静。总之倒霉的只能是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庶女!”四姑娘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和苦涩,无论如何,她们都是处于弱势的一方。 七姑娘紧蹙着眉头,脸上的神色也露出不甘来,小小的脸上似乎被气得泛着红晕。 凌仪蓉手撑着下巴,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,偏头瞧了瞧四周,并无可疑人物,才低声道:“我们也并不是全部任人宰割,只要找到好法子,还是有机会翻身的!” 其他二人都带着几分惊讶看过去,凌仪蓉满脸神秘的神色。三个人都蹙着眉头,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想着什么好法子。 “仪蓉说得对,王府里的水本来就够混,若是我们搅得更乱了,才有机会突出重围!”四姑娘轻轻点了点头,表示赞同,脸上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了些。 七姑娘撅着嘴巴,小脸皱得紧紧的,低声嘟哝道:“说得倒是轻巧,真正做起来哪那么容易?这回只不过是把五姑娘弄得反应慢了点,就要遭受这种罪。若是真的狠下手段不管不顾地弄死了谁,这整个王府还不都得闹翻了天!” 凌仪蓉轻笑着摇了摇头,冲着她眨了眨眼睛,脸上露出几分调皮的笑意,低声道:“很快就有这个机会了,大姐姐马上要出嫁了,二姐和三姐的亲事托不了。到时候这王府后院里,定是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的。谁都不会注意我们,正是我们主动出击的好时候!” 凌仪蓉故意压低了声音,听起来带着一股子神秘感,七姑娘抱着茶盏坐在对面,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缓和了下来。眉头完全舒展开,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眸,朝着凌仪蓉的方向凑了凑,低声问道:“六姐姐,又有什么好主意,快说出来。我们姐妹三个联手,就不信还治不了那些人!” 凌仪蓉轻笑出声,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,冲着她们二人招了招手。三人头靠头,低声商量了片刻,便定下了主意,脸上都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神色。 凌王妃很快又忙碌起来,这回是带动的整个凌王府都跟 第四十六章 由于凌娇容的婚事将近,即使年关匆匆,凌王府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年节上。凌仪蓉她们领了红包,就没往馨予院凑了。这几日王妃都是拉着大姑娘一处睡得,想来临出嫁了,母女俩有许多话要说。 三月初,凌王府四处挂满了红灯笼,天还没亮,后院已经忙作了一团。大姑娘就在自己的闺房里梳妆打扮,凌仪蓉她们身后都紧跟着几个丫鬟婆子,除了锦儿和秀珠,基本上都是王妃派来的,显然是为了防止她们趁机作乱。 凌仪蓉就坐在自己的院子里,根本不随意走动。那些下人见她如此听话,也乐得清闲。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事儿,许侧妃也不敢轻举妄动,生怕王妃再次把姑娘们出去遇袭的事情拿出来,为此凌娇容倒是顺利地出了凌王府的门。 可惜她嫁得是恨她不得好死的杜轩,注定从出嫁开始,就要受尽折磨。 穿着喜服的新郎官,面容俊俏英挺,再加上凌娇容的十里红妆,更是气势大增。沿路不少百姓围观,啧啧称叹。待知道是杜王府的世子与凌王府的嫡长姑娘成亲之时,都道是门当户对,天作之合。 杜轩骑在高头大马上,听着周围人的夸赞,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。门当户对、天作之合?过不了多久这些美好的词语,就与他们的亲事无缘了。 坐在花轿里的凌娇容听着外面的谈论声,心里头涌起一阵阵甜蜜。火红的盖头映着她那张娇羞的脸,衬得她越发红润娇羞。 锣鼓喧天的声音震耳欲聋,跟在花轿四周的丫鬟们,手臂上都挎着篮子。里面有的放着金豆子,有的放着糖果,边走边从里面抓出东西往路边人群里撒,顿时喝彩声更是变得响亮起来。 杜轩冷着一张脸,根本不见喜气,他偶尔轻轻侧过头,往回看着什么。像是忧愁着什么一般,眉头不时地皱起。 因为杜王府撒的金豆子,四周呈现一片沸腾的场景。凌娇容坐在轿中,感受到周围人的热情,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。只是她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,就感到花轿似乎猛地下滑了几下,虽然周围很吵,但是她仍然听见了木头断裂的“咯吱”声,极其刺耳,让人心慌。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攀住边缘,轻轻屏住了呼吸,想要听清楚那声音。 “哒——”的一声,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抬着花轿前面的两根木杆竟然断了,前后四个轿夫都没有反应过来。由于惯性作用,整个花轿都向前倾,凌骄蓉一个不在意,便整个人也跟着往前倾,直接从花轿里摔了出去,趴倒在地上。 顿时,所有欢笑恭贺的声音都停止了,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。那些小百姓也围观了不少大户人家嫁娶,却从不曾见过一个新娘子从花轿里摔出来的场景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趴在地上的新娘子,火红的喜服上是金线绣制的牡丹花开。盖头上是鸳鸯戏水的图案,在阳光的投射下,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。只是那方精致而华贵的盖头,却不是盖在新娘子的头上,而是落在了地上。 凌骄蓉那张画着新娘子妆容的脸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,围观的人群中一片骚动,不少人往前拥挤,纷纷想一睹杜王府世子夫人的真容。 “哎呦喂,新娘子等得心急了,要在这里就揭盖头行洞房了。不过你这大庭广众揭了盖头,如此多的好男儿在场,新娘子这是要嫁给谁啊?”不知是谁开的头,略显猥琐的嘲笑声传来。 四周立刻便响起一阵附和的笑声,挤在前面的清一色都是男人,一个个瞧见被白粉迷得有些看不清真容的凌骄蓉,心头涌起一阵奚落的快意。那种看贵族出丑的爽快心情,并不是常有的事儿,所以能仗着胆子骂几回就不能浪费了。 “哎哟,小娘子,我就站在你旁边,肯定是要跟我进洞房啊!快来!”又有一道声音传来,这回调侃的内容,比上次更加粗俗不堪。 嘲笑声、调戏声到处都是,凌骄蓉趴在地上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杜轩的脸色面沉如水,只是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却轻轻舒展开了,心底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。 他手一挥,立刻就有丫鬟上前来搀扶凌骄蓉,替她把盖头戴好,搀进了花轿里。崭新的嫁衣已经弄脏了,沾满了尘土。护送的侍卫也拿出了威仪,驱赶着四周躁动不安的群众。因为花轿整个断了,所以这条迎亲队暂时停了下来,那些群众也不肯走,相反却更加慷慨激昂起来。一时之间,两方势力竟形成了对立的情况。 杜轩的目光在周围躁动的群众中扫过,眼见方才带头起哄的男人看了他一眼,然后低下了头,姿态中带了几分谦卑。他轻哼了一声,手下意识地一挥,那个男人就慢慢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,转身消失不见。 杜轩派人去买了抬轿子的横杆来,这一去一回又耗费了些时间。待迎亲队伍到了杜王府的时候,已经快到吉时了,跨火盆踢轿门这些都省去了,直接便是新人拜堂。拜堂之时,大厅里站满了人,看着新娘子身上的喜服,沾着斑斑点点的灰尘。盖头也是匆匆戴好,不少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。 凌王府自然也派了人来,眼瞧着平日里端庄的大姑娘变成了这幅模样,心底都说不出的难受。凌骄蓉心底万分委屈,她还正做着美梦呢,结果就遇到这种事儿,根本就是措手不及。 凌王府也收到了这个消息,凌王妃边听边心惊肉跳,待传话的人把事情前后说完时,她早就气得面色苍白,浑身发抖。 “啪——啪——”凌王妃猛地站起身,把桌上的茶盏糕点全部扫落,她的脸上满是怒气。咬紧了牙齿,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道:“杜家算什么东西,成亲当日花轿竟然出了问题!是不想结这么亲事,还是怎样?竟让我的骄蓉遭受了如此大的侮辱,他们杜家赔得起么?” 一边说,凌王妃一边伸手使劲儿地拍着桌面,那副捶胸顿足的模样,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。待她发泄完之后,眼眶竟都犯了红,可见这位第一个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姑娘,有多么重要的地位。 这边凌王妃火冒三丈,那边等在新房里的凌骄蓉心里头忐忑不安。时辰已经过了很晚,还不见杜轩回来。一旁的喜娘也在暗暗地着急,她已经悄悄派人去前头瞧过好几回了,杜轩始终都在陪着客人喝酒,此刻估计已经酩酊大醉了。 “世子夫人别急,再等等,时辰还尚早呢!”这时候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婆子,走了几步似乎要到凌骄蓉的跟前来。 “老奴是杜王妃身边的婆子,外头的宾客甚多,都要灌世子爷酒,所以来得有些晚!”那个婆子见凌骄蓉不说话,便扯着一张笑脸柔声道。 她还没走到凌骄蓉的跟前,就有一个丫头站了出来挡住了这婆子的前路。 “萧婆子,您还是止步吧!现在这个时辰,还是别引着世子夫人说话了。这万一要是被您惹得说错了什么,到时候可怎么办?一切等世子爷回来再说!”那个丫头轻轻俯身行了一礼,语气虽然保持着谦恭,但是话语里却是随处可见的咄咄逼人。 萧婆子一抬眼,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,低声道:“这不是如墨姑娘么?我可真是不长眼!” 如墨冷哼了一声,压低了声音道:“长不长眼这话最好不要在这个屋子里头说,进来了就得说吉利话。萧婆子,您是过来人,怎么还要我三番五次地提醒。我之所以在这里,就是因为世子爷怕出现这种情况,平白让世子夫人被旁人欺负了去!” 如墨还是那样的不给情面,俏丽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,轻轻扬起下巴,便是一个蔑视的神情。 萧婆子踌躇了一会儿,见坐在床边的凌骄蓉始终不说话,便放弃般地退了出去。 屋子里方才紧张的气氛,一下子变得松缓了下来。如墨走到凌骄蓉的身边,低声道:“世子夫人再忍忍,前头那些人都上来灌酒倒是真的。明明世子爷都打过招呼了,让他早些回来,结果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这些人,一定要把世子爷灌醉!” 如墨轻声解释了几句,见凌骄蓉点了点头,才算是松了一口气。又命人找来糕点,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了些。 直到半夜时分,前头才有好几个丫鬟,架着酩酊大醉的杜轩回来了。他满身酒气,醉眼迷离,几乎都瞧不清楚眼前的景物了。喜娘连忙凑了上去,嘴里头不停地说着吉利话,把盘子里的秤杆往他的手里一塞,轻轻推着他到喜床边上,让他替新娘子挑盖头。 凌骄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,心里头也是舒了一口气。知道他就坐在床边,心里难免紧张,但是想起挑了盖头,他们就算是真正的夫妻,又涌起几分期待和忐忑。 杜轩拿着秤杆,左右翻看了一下,抬起手似乎要去挑盖头,结果刚一抬头又立刻低下头俯身,张开嘴就吐了起来。 “哇——哇——”刺耳的呕吐声响起,一股子酒菜味就充满了整个新房。 周围的丫鬟手忙脚乱地找盆和水来,凌骄蓉整个人都僵住了。那股子刺鼻的味道直冲而来,几乎让她眩晕过去。她离杜轩最近,自然也被殃及了,喜服上甚至被喷溅到酒菜的残渣。 她的心底发凉,浑身颤抖了一下。这场本该万众瞩目、幸福美满的亲事,被搞得一团糟,成为了她生命里一个永远的遗憾和污点! 047女王守则十:血雨腥风(三) 凌骄蓉就坐在床边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傻傻地感受着身旁男人因为呕吐的动作,带动起床铺间些微的震动,引得她整个人都跟着震颤。 难耐的声音,刺鼻的气味,引起她胃里的一阵翻涌。明明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,却是也跟着恶心到想吐。周围的丫鬟手脚麻利地伺候着杜轩,好容易收拾妥当了,屋子里也点上了熏香,味道才散去些。 “来,世子爷,还没挑盖头呢!揭了新娘子的盖头,和和美美!”喜娘的声音再次响起,她努力收起脸上晦气的表情,露出几分讨喜过度的笑容。 只是回答她的却是一片呼吸声,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。凌骄蓉屏住呼吸,等了片刻,却依然毫无动静。整间屋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境地,喜娘站在一旁,有些手足无措。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,新郎官醉得不省人事,连盖头都没法子挑了。 按理说,她这个喜娘该把新郎官叫起来的,可是杜轩的身份摆在那里了,谁敢随意动他?况且他又喝得烂醉如泥,到时候若是得罪了他,不依不挠地闹起来,她可吃不消。 气氛正是陷入僵局之中,凌骄蓉深吸了一口气,猛地抬手把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。众人皆是一愣,喜娘下意识地开口说道:“世子夫人,这盖头不能自己揭下的,得由——” 只是她的话说了一半,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。此刻杜轩正竖躺在床上,双眼紧闭,睡得正香。 “你们都下去吧!”凌骄蓉忍了又忍,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,让人下去。她在凌王府是众星捧月的,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。但是出嫁头一日,自然一切要向着夫君。而且她想起这一路上锁遭受的待遇,眼神里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冷厉,究竟是谁出的手,她还有待衡量。 如墨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,走近了几步,低声问了一句:“世子夫人,今儿晚上外屋要留人值夜么?世子爷喝成这样,奴婢怕惊扰了您休息!” 凌骄蓉紧蹙着眉头,脸上露出几抹疲惫的神色,依然摆手拒绝。 新婚头一晚,原本设想过无数次的洞房花烛夜,全部都化为泡影。杜轩睡得人事不省,倒是没有再起来折腾。凌骄蓉躺在他的身旁,听着旁边的呼吸声,心里头越发委屈起来,最后竟是无声地哭了起来。 第二日清晨,当凌骄蓉惊醒的时候,却发现杜轩已经穿好了衣裳,坐在床边上盯着她看。 “什么时辰了,是不是起晚了?还要敬茶!”凌骄蓉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。 哪想到杜轩却是伸出一只手,放在她的眼角上,低声道:“眼角怎么肿了,你昨晚哭过了?” 男人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,与昨晚那个酩酊大醉的酒鬼判若两人。凌骄蓉有些发傻地抬起头看着他,嘴唇微张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。 如墨带着几个丫头就候在外头,眼看敬茶的时辰就要过了,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。待屋子里头传来召唤的声音,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,端着铜盆带头进去了。 原本以为昨晚那种情形,今儿早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,应该是闹得不开心的,结果进去一瞧,便看见夫妻俩相视而笑。似乎一点都没把昨晚的事儿挂在心上。 凌王府从天没亮就忙碌起来,凌仪蓉也早早地从被窝里被拖了出来,洗漱梳妆,一样都不能落下。秀珠还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,不断的提醒道:“今儿是大姑娘回门的日子,姑娘一定要弄得体面些,免得惹王妃不高兴!” 待到了馨予院,凌王妃穿着正红色的烟纱罗裙,面色颇为严肃地坐在椅子上,显然对于昨日成亲之事,还抱有怀疑的态度。待用了早膳,外头才传出杜王府的马车到了,凌王妃连忙派人去接。 屏风拉上,凌仪蓉已经听到杜轩的声音响起。 “父亲、母亲,让我向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问安。”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,杜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华贵长衫,长身玉立,仪表堂堂。 可惜凌王妃似乎并不买这位俊俏姑爷的账,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句,就没有下文了,倒是凌王爷客气了几句。 “爹、娘,今儿早上敬茶的时候,险些就晚了。轩郎在一旁,想要叫我又没忍心的模样着实令人发笑!”凌骄蓉瞧见自家娘亲不善的面色,自然是猜到了几分,连忙站了出来替他说话。 这屋子里除了凌王爷之外,都是女眷。即使这样,凌骄蓉这几句话,对于新嫁娘来说,也算是胆大了。凌骄蓉说完之后,就迅速低下头去,脸上爬满了红晕。 凌仪蓉坐在屏风后头,听着“轩郎”这两个字,顿时感到一阵胃抽筋。此郎非彼郎罢了,着实一头狼! 凌王妃听了这句话,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凌骄蓉,再瞧见自家姑娘打扮得利索,脸上那抹红晕和喜气不是装出来的,心里便舒坦了些。脸上僵硬的神色也缓和了些,又柔声说了几句,便让他们几个爷们儿去前头耍了。 “得了,你们几个小妮子也出去玩儿吧,我和你们大姐姐还有话说!”待两个男人的身影看不见了,凌王妃便迫不及待地撵她们走了,显然是恨不得立刻就和凌骄蓉单独谈话。 凌仪蓉她们几个也知趣,都俯身行了一礼便静静地退了出去,关上门独留她们母女俩。 “快告诉娘,昨个儿究竟怎么一回事儿?杜轩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?”凌王妃一把握住凌骄蓉的手,脸上露出几分焦急而担忧的神色,语气里透着急促。 凌骄蓉立刻摇头,轻轻反握住凌王妃的手,脸上露出几分恬淡和满足的笑意,柔声道:“轩郎对我很好!那花轿的事儿肯定与他无关,因为迎亲的人可是他,若是出了这样大的丑,他也丢脸!而且昨晚上,也不知是谁硬要把他灌醉了,害得,害得......” 她先是慷慨激昂,再是急切地替杜轩辩护,最后则是面红耳赤、声音低喃,直到彻底说不出来了。 凌王妃瞧见她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,不由得觉得好笑。暗想凌骄蓉肯如此替他说话,这杜轩也算是对凌骄蓉不薄了,便没往心里去。 “害得什么啊?你这个丫头,才刚嫁进去,这胳膊肘就全拐向夫君了!”凌王妃伸出手指点了点凌骄蓉的鼻尖,脸上露出几分挪揄和调侃的笑意,方才周身那股子不舒服已经全部消散了,显然是被凌骄蓉给哄好了。 杜轩夫妻俩只在凌王府用了午膳,就匆匆赶了回去。凌王妃的心情明显有些惆怅,一大家子难得的围坐在桌边用膳,就连往常繁忙的凌王爷都带着三位少爷坐在桌边上。 “骄蓉总算是定下了,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。杜轩都说了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再走也不迟,那丫头偏生要回去,说是不合规矩!”凌王妃手里拿着筷子举着,却没有伸向任何一道菜,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,似乎连食欲都被影响了。 凌王爷冷哼了一声,夹起一筷子菜放到凌王妃的碗里,低声劝道:“你就安心用膳吧。我瞧着姑爷一表人才,不像是能委屈骄蓉的。只是昨儿花轿的事儿,已经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,你不是最擅长查案的么?这后院哪一个冤案不是你平反的,这回你也替自己家姑娘张罗一下?” 凌王爷的话语里带着几分严肃,毕竟这事关到两家王府的脸面问题。哪怕是寻常百姓家,也没见过这样丢脸的事儿。新娘子从花轿里滚了出来,还真是头一回听说! 凌王妃一听这话,眉头就皱了起来。不仅因为凌王爷提到的这件事情戳痛她的心,更是由于男人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,让她感到心头涌起一阵羞愤感。 桌子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,偶尔碗和筷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,显得更加尴尬。倒是一旁坐在一处的三位少爷,依然斯文地用膳,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。 气氛正是难耐的时候,忽而前头有小厮要进来传话,凌王爷一挥手,便让人站在门外说了。 “王爷、王妃,前头刚传来话,杜王府方才接到圣旨,杜世子被太子举荐,命为钦差大臣。隔几日之后就要出发去灵州省察!”那个小厮半跪在地上,低声地通传着。 凌王爷和凌王妃都怔了一下,杜轩才刚成亲而已,一般不会有这种出任外地的差事才是。没想到却被太子举荐,可见杜轩是入了太子的眼了。灵州一带算是冯王府的起家之地了,即使冯王府在京城扎根了上百年,从先朝起就引领着世家,不过对于灵州一带的影响力都还在。 凌王妃秀气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,她还准备着趁新婚燕尔,让凌骄蓉抓住杜轩的心,剩下个哥儿站住脚。没想到没几日,这新婚夫妻竟就要分别了。 凌王爷倒是一挥手,脸上露出几分欣赏的意味来。 “姑爷果然不是池中物,你们三个也要跟他学学!”他冲着一旁的三位少爷说了几句,语气里带着几分教诲的意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内容换掉了,在这里请个假,接下来我要把贵女的番外一口气写完。 048女王守则十:血雨腥风(四) 凌骄蓉最近十分不满,新婚没几日,夫君就被外派出去了。虽然她心底欢喜杜轩年纪轻轻,就能受到重用。但是明明还处于新婚期间,夫妻就要劳燕分飞,她实在是心头难受。最重要的是,一连几日,杜轩都十分繁忙,太子殿下显然十分重视他,几乎每日都要召他过去商量事物,以至于晚上都很久才回来。 杜轩不回来,凌骄蓉也睡不着,每每都坐在椅子上强撑着等。这日晚上杜轩又是满身酒气回来了,凌骄蓉抬头仔细瞧了瞧,见他眼神清晰,显然并没有喝多。她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,男人谈事情自然都是在酒桌上成功了,好在杜轩有节制。 “轩郎,你回来了,这里有醒酒汤,你喝一些。可要让小厨房再做些吃食来?”凌骄蓉一瞧见他,方才还有些蔫蔫的困意全部都消散不见了,她连忙站起身,先替杜轩将披风脱下来,又急忙转身取过小桌上的醒酒汤递过去。 杜轩的面色带着明显的疲惫,直到一碗温热的醒酒汤下肚,他的脸色才缓了过来。 “怎么又没睡,这么晚了不用等我,明日我就启程了,你要照顾好自己。”杜轩一屁股坐了下来,伸手扯着自己的外衣,三下五除二就把外衣的束缚给解开了,声音压得有些低。 凌骄蓉瞧着他这样自然的动作,不由得呆了呆,脸上飞过几抹红晕。虽说他们成亲了有几日,但是洞房花烛夜都没成为真正的夫妻,这几日杜轩又忙碌得很,每日晚上回来倒头就睡,根本没有时间和她温存。 杜轩端起桌上的茶盏,轻抿了一口,他轻轻挑起眉头,将凌骄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。嘴角闪过几分嘲讽的笑容,依然不动声色地捧着茶盏。 凌骄蓉一直盯着他瞧,后来发现杜轩根本没有在意她,便更加大胆地看向他。看着男人有些豪放的坐姿,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。想起今儿白日杜王妃来跟她说话,怂恿她女人就要胆子大些,反正是夫妻也无需害臊,依靠着男人主动也不知到什么时候。 更何况杜轩正值青年,又仪表堂堂,前途坦荡,自然有无数的女人倒贴上门,她必须得抓住机会。 凌骄蓉一直暗自心理建设,给自己打气,轻咳了一声便提起裙摆慢慢地走到杜轩的身边。她抬起一只柔荑放在他的肩头,见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,并没有反感的征兆,她的胆子便越发大了,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的腿上,藕臂轻轻缠住他的脖颈。 男人轻轻笑出声来,还不待凌骄蓉细细辨别其中的情绪,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。凌骄蓉悄悄松了一口气,杜轩既然这样打横抱起了她,就证明她已经离成功不远了。 只是当男人脱了外衣和中衣躺倒床上的时候,却只是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,便替她捻好被角,柔声道:“今儿太晚了,明日还要早起。不能累着你!待我回来,再慢慢继续方才之事!” 杜轩的声音十分轻柔,透着几分安抚的意味,甚至伸出手来轻拍着她的后背,似乎想让她安心一般。 凌骄蓉虽然有些不满,但是张了张口,反驳的话语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。这种事儿一说出来,就好像她整日光想着这些似的。 她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,慢慢陷入了梦境之中。原本闭着眼睛的杜轩却是睁开眼来,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娇媚的脸,他的心底明明是一阵阵恨意涌起,但是嘴角却能够十分自然地弯起,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。 原来他曾经认为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傲,也不过是失败的借口。要想赢,就得先会伪装自己。 一大清早,凌王妃的院子里就把几位姑娘都聚到一处了,除了生病的三姑娘和行动不便的五姑娘,其余四个都被召唤来一起用膳。不过席间的气氛算不上很好,凌王妃一直阴沉着一张脸,显然是心情不佳。 凌仪蓉一直低着头喝粥,暗自揣测着,凌王妃若是心情不好,自然不会找她们来碍眼。现如今既然拉她们过来,那么这心情不好的原因,十有八九就是出自她们这群庶女身上。 果然,饭用了大半,凌王妃便把碗筷放下了。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手帕,细细地擦拭着嘴角。直到她们四个也十分有眼色地放下了碗筷,都低着头等她开口。 凌王妃轻咳了一声,显然是身子还没全好。声音有些低哑地道:“最近忙着骄蓉的亲事,就一直没有空闲管你们。我总以为你们都是乖巧懂事儿的。没成想今儿还没起床,就有人下帖子来,求我们王府放过他家少爷!” 她的话音刚落,桌上剩下的四位姑娘都不由得震了一下。凌王妃这话的意思,可是够严重的。 只是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,显然无人承认。凌王妃狭长的眼眸轻轻眯了起来,她的纤纤玉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,似乎在用所有的耐心等待着。可惜这四位姑娘还是动作一致,低头不语。 “那位少爷是季家二房的嫡少爷,听说是在上回季家宴请宾客的时候,遇到了一位迷路的姑娘。而且那位姑娘还姓凌。”凌王妃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,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,显然已经十分不高兴了。 凌仪蓉虽然低着头,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闲适。那日她一直都和四姑娘、七姑娘在一起,况且在那样环肥燕瘦的酒宴上,她们三个还算是乳臭未干的小鬼,如何也不可能是她们。 “回王妃的话,我的确是遇到过季家的一位少爷,不过却没说上几句话的,不会——”二姑娘凌芬蓉慢慢地抬起头,声音压得极低,透着几分小心翼翼,并且带着辩解的意思。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,凌王妃已经扬起手臂,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。“啪!”的一声脆响,极其刺耳。屋子外头照射进来的阳光,恰好洒在了茶盏的碎片上,那些锋利的碎片,甚至还闪着白光。 整个屋子都寂静了,二姑娘的话就堵在嗓子眼儿里,她有些胆怯地看向凌王妃,手指竟是禁不住颤抖起来。 凌仪蓉她们几个也被这猛然的响声,吓得打了个颤。她悄悄抬起头,看了一眼凌王妃,心里暗叹二姑娘这回是倒了血霉了。凌王妃此刻板着一张脸,柳眉倒竖,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姑娘看,似乎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。 “仪蓉她们三个还小,你这个当姐姐的,就做这样的好榜样?你知道丢多大的脸么,若不是这宴会是季王府请的,你恰好勾搭的是季家少爷,你以为他们季王府会替你瞒着么?恐怕早就传开了,你的亲事都没定下来,若是毁了名声,看你如何嫁的出去?”凌王妃几乎咬牙切齿地开始控诉二姑娘的事情,脸上的表情阴冷,显然是气急了。 想想也是,这才是她们头一回出门做客,不仅半路上不顺遂。就连回来了,本以为该消停些了,别的府上还递了这种帖子来,当真太闹心了! 二姑娘自然不敢反驳,唯有呐呐地应承着,凌王妃显然是心头的恶气还没消。一旁的小丫头极其有眼色地再次上了个新茶盏,又续上了水。凌王妃轻抿了一口茶盏,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。 “正好趁着你们几个都在,我也不妨把话说开。这姑娘家名声要是坏了,就别想有个好人家嫁。杜家大姑娘那是个意外,季家人原本就跟正常人家不一样,兴许他们家就喜欢这样的。况且杜家大姑娘可是正经嫡出的,你们若生了旁的歪心思,还是掂量些来!”凌王妃肃着一张脸,冷声地警告着她们。 显然她的震慑力道还是颇大的,四位姑娘都接连点头。 二姑娘凌芬蓉禁她这么一吓唬,显然有些心有余悸的模样,不由得低声问道:“王妃,我下回再也不敢了,一定不随便乱走,但是现如今我该怎么办?” 凌王妃用眼角扫了一下她,不由得冷哼了一声,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:“瞧这出息,当时敢做现在就不敢承担?我还以为在滁州那会子,你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呢!” 她再次习惯性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柔和,嘴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,竟是故作神秘地轻哼了一声。 “季家老二所生的,也是个败家子玩意儿,见了稍微漂亮一点的美人,就一定要弄到手,否则非得闹腾不可。为此季家二房也知道惹不起,帖子里还说要结亲呢!”凌王妃的话语里虽带着贬低季家的意味,不过对于这门送到嘴边的亲事,还是颇为得意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嗷嗷嗷,恢复更新,我终于爬来了,在找状态= = 歌爷绝壁不会弃坑的,看我严肃脸,留个爪印让我知道你们都没抛弃我这个渣!!! 049女王守则十:血雨腥风(五) 在座的四位姑娘听说要结亲,都微微愣了一下神,下意识地看向凌王妃。二姑娘凌芬蓉的脸则当场就红透了,她低垂着头,似乎想要遮挡住此刻的窘态。 凌王妃说完这个消息,目光就有意无意地扫了几下二姑娘,此刻瞧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,嘴角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。 “得了得了,这事儿还得慢慢琢磨,你们先行退下吧!”凌王妃却不准备再往下说了,手一挥便让她们退下,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。 待走出了院子,二姑娘还是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,显然方才那门亲事对她的影响算是比较大的。凌仪蓉姐妹几个分道扬镳之后,她刚走了几步,一抬头竟是瞧见如意站在拐角处,显然是在等人。 “六姑娘,王妃让奴婢唤您去跟前说话呢!”如意站在她面前,恭顺地冲着她行了一礼,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。 如意是于嬷嬷一手培养出来的,于嬷嬷十分关注这个六姑娘,她自然也是知晓的,遂在日常也会尽可能地给予照顾。 如意在前面引路,凌仪蓉还没回到自己院子,就再次转回到王妃这边了。一路上,她就在心底暗暗地思索着,这会子把她叫过去会为了什么事儿?若说凌王府后院最近发生的大事儿,可不就只是方才用膳时提到的亲事么? 凌仪蓉进门之前,连忙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收敛起来。凌王妃此刻歪在榻上,轻眯着眼眸,一副好不惬意的神情。塌边跪着一个小丫鬟,正轻柔地替凌王妃揉着腿。 察觉到凌仪蓉的到来,凌王妃慢慢睁开眼眸,随手一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。再一挥手,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便都乖觉地退下了,只余下她们二人。 “二姑娘是个心眼儿多的,不过这门亲事我不准备给她结下!”凌王妃依然悠哉地躺在榻上,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按着太阳穴,声音波澜不惊。只不过就这一句话,已经定下了二姑娘与这门亲事无缘了。 凌仪蓉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听着王妃的话也不插嘴,只低着头看向自己手里的锦帕。 凌王妃等了片刻,见凌仪蓉没说话,不由得轻轻地嗤笑了一声:“你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倒觉得精乖,此刻却成了闷葫芦!” 凌仪蓉轻轻扯起嘴角,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容,道:“仪蓉只怕嘴笨说得不好,惹得王妃心烦!” 凌王妃无所谓地挥了挥手,道:“罢了,知道你性子内敛。不过季家这门亲事算是门好亲,二姑娘嫁过去有些不够格,你现如今身份是嫡姑娘,倒算得上门当户对!况且季家那二小子就是个痴傻的,只要是个美人儿就成,你这张脸长得可不算差,这样的夫君也好笼络!” 凌王妃的话音刚落,凌仪蓉的心底就涌起阵阵惊诧来。她如何都料不到,凌王妃竟是把心思打到她身上来了。 “王妃,我现在年龄还小,前头还有两位姐姐的亲事未议。这般恐怕不好,况且听您今儿的意思,那位少爷是得了相思病,等不及让我成为美人了!”凌仪蓉也不怕羞,只低着头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。 凌王妃静静地听着,眼眸里闪过几分满意的神情,转而挥了挥手,低声道:“你果然比先头的两位姐姐看得开啊!什么高门府邸,若是本妃真的想让姑娘嫁得好,也只会选择低嫁她们!这门亲事,我不急着驳回,单看这王府里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!” 凌仪蓉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,身上已经沁出了一身冷汗。这凌王妃也真够折腾的,季家这二房的亲事,谁若是真的敢结下,日后嫁进了府,和夫君之间必定一阵好磨。估计就得天天唱对台戏,娱乐京城里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了。 不过,这世间偏偏就有这种人。这一日还没过完,刚用完晚膳,便听说王爷那边正和王妃置气呢!听说多日未露面的三姑娘,拖着病体娇躯前去找王爷亲爹说话。这一说就接近半个时辰,自然季王府要来结亲的事儿就说了出来。最终王爷便向王妃示意,二姑娘略有失德,想让三姑娘替补上。 王妃自然不肯罢休,不说她和许侧妃之间的恩恩怨怨,单说一般姑娘家的亲事,原本就该嫡母一手操办的,这事情还没个影儿,做爹的就凑上来吆五喝六的,颇有些损了颜面。 凌王爷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,在这件事儿上,硬是没做让步。 “我知道你管家难,但是雨蓉明显比芬蓉要出色许多,更适合嫁进季家去。虽说那是个二房,雨蓉也是个庶女,我不指望她能攀上更高的门第!”凌王爷虽然努力放缓了语气,但是方才夫妻俩已经剑拔弩张地吵过一架了。 此刻即使他涵养再高,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僵硬而难看。 凌王妃听他如此说,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,讥诮地说道:“笑话,京都里统共就这么四家王府。季家的门第不算高,谁家高?人家虽是个二房,却还是嫡出的呢!虽说那孩子被养遭了,没多大出息,好歹出身摆在这儿了,要什么好姑娘没有!芬蓉和雨蓉同样都是你生的,你怎么就如此偏心眼儿,多让人寒心呐!” 凌王妃也十分激动,几乎从榻上跳起来反驳凌王爷。夫妻俩再次陷入激烈的对峙之中,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,最终凌王妃还是松口了。也只是说要和季家二夫人商量一下,得要人看得上三姑娘才行。 凌仪蓉沉默地听着锦儿说这场类似闹剧一般的争夺,心里暗暗冷笑。待她躺倒在床上,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时,窗外是黑蒙蒙的一片,连颗星星都少见。明年看样子是个阴雨天,她轻轻闭上眼睛,准备入睡的时候。 忽然一道冷风刮过脸上,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进来。她轻轻睁开眼,就瞧见一个人站在她的床边,她张大嘴巴还来不及喊叫,一只带着冷意的手掌便捂住了她的嘴巴。 呼喊声就哽在了嗓子里,那人掀开盖在头上的披风帽檐,露出一张英气而熟悉的脸,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回荡。 “是我,别喊!” 作者有话要说:对于宅斗女王,我在尽力更新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当初对它的热情在慢慢消退,所以更得有些困难。 不过我不会弃坑,曾经有个人告诉我,解决有些烦躁的厌文情绪,那就是重新开一篇有爱的新文。下午我会开新坑,宅女这边不会弃坑,更新慢慢来!新文是宫斗文,我就不放链接了,想看的到时候在文案里找一下!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各位,最近一直拖延症,自己心里着急却打不出字来,坐在电脑前特别难受,真的很对不起大家,鞠躬~ 050 女王守则十:血雨腥风(六) 凌仪蓉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声,僵硬的身体渐渐变得舒缓下来。 可能是察觉到她整个人的变化,男人捂住她嘴巴的手也慢慢放松下来,直到全部移开。 凌仪蓉瞪大了眼睛瞧向他,由于光线实在太暗,她只能依稀瞧见男人侧脸的轮廓,她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唤了一句:“杜轩?” 来人轻轻点了点头,竟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一下她柔嫩的面颊,凌仪蓉察觉到男人指尖上的凉意,不由得缩了缩脖子。 “你不是去了外地么?怎么没走?”凌仪蓉不敢大声说话,死死地压低了嗓音,轻轻从绣床上坐起,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。 杜轩摆了摆手,顺势就坐到了床边上。窗外几乎没什么光亮,所以杜轩坐下的时候,难免会碰到她。凌仪蓉倒是不觉得什么,往床的里面缩了缩。 “那边自然会有人替我处理行踪问题,我这次来是要你替我做件事儿!”杜轩压低的嗓音里透着几分蛊惑,他的语气十分自然,毫不客气,仿佛凌仪蓉是他的手下一般。 凌仪蓉轻轻白了他一眼,心里颇觉得好笑,再加上白日里凌王妃提议要让她和季家那混账二房的少爷联姻,即使后来凌王妃改了口,她的心底依然觉得烦躁,此刻面对杜轩,就更没什么好脸色了。 “打住,我又不是你家丫头,你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吗?我是有尊严的,好歹也是凌王府的姑娘,身份不算差了!”凌仪蓉心情烦躁,所以开口反驳的时候就有些急促,这些话也没经过大脑,她根本就是选择性地遗忘了,杜轩对凌家的姑娘,无论嫡庶都是深恶痛绝的。 遂当她的话音刚落,杜轩的面色就直接变得低沉难看,不过太天黑凌仪蓉看不到。但是猛然变得肃穆的气氛,她还是察觉到不妥的地方。 “方才那话当我没说!”凌仪蓉干笑了两声,想着赶紧挽回,便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地说道。 不过杜轩岂是那么好哄的,还不等凌仪蓉说出其它补救的话来,他的冷笑声已经传了过来。 “方才那个要求当我没说,作为上回伤你胳膊的报答,我不妨告诉你,凌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,到时候是株连九族还是三族就得皇上的心情了。你若是信我的话,就赶紧收拾细软逃难吧!”杜轩猛地站起身,冷厉的警告声像是一把利剑,刺了过来。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,凌仪蓉一下子呆住了,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。方才的杜轩还是一副有商有量的模样,此刻却是立刻变了一副嘴脸,她实在是有些接受困难。 杜轩见他说完之后,凌仪蓉只是傻呆呆地坐在床上,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,便以为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,也不想再多费唇舌,转身便准备离开。 不想他的衣摆忽然被人拉住了,凌仪蓉往前倾着身子,伸长了手臂好容易才拉住他的衣摆。 “别走,先说清楚!”她明明此刻非常激动,但此刻又不敢大声喊叫,只能憋在嗓子眼儿里,显得有些怪异。 “我也不是你的小厮,让留下就留下,我杜轩可是杜王府的世子,堂堂七尺男儿,身份比你的贵重多了!”男人似乎还在纠结着她之前的话,便说这些话来堵她的口。手也伸出来拉住凌仪蓉的手腕,似乎想用力甩开她拉扯的衣摆。 这回凌仪蓉可不干了,株连九族可是大罪,她对凌家人都没什么好感,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儿!但是这九族里,她如何都逃不掉! 为此她只有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,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,身上虽穿着里衣,但是一旦接触到外面冰冷的空气,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。太他么受罪了! 杜轩好歹是比她大上许多的男人,练武之人视力相对较好,见她没羞没臊地直接从被窝里爬出来,那白嫩的脚丫子就在他的眼前晃动,竟然让他有些心绪不宁。 他方才手上没敢使太多力气,毕竟还顾忌着凌仪蓉年岁小。此刻待他想要使出全力推开她的时候,已经错失良机了。凌仪蓉整个人都从锦被里爬了出来,双手毫不客气地从背后抱住了杜轩的腰,十指死死地扣住他腰上的肉,不让他挣脱开。 “说清楚!”凌仪蓉的两条手臂有些短小,根本无法把杜轩的腰整个圈住,显得有些失了气势。由于用了全力不让他离开,导致她整个人都紧贴在杜轩的后背,脸也深埋在他的外衣上。 由于呼吸不够顺畅,导致她的声音显得粗声粗气的,根本没有了往日的娇嫩。 杜轩感到后背的触感极其柔软,不由得身子一僵,下意识地动了动脚。哪知背后的女孩子以为他要跑,便更加得寸进尺,直接双脚也抬了起来,纷纷缠住了他的双腿。 杜轩只感觉一阵哭笑不得,女孩子刚从温暖的锦被里爬出来,身上带着暖暖的气息,况且她只穿了里衣,体温直接便传到了他的身上。男人方才在外面飞奔,显然是冷得很,被这样的暖意一包裹,他就更加走不动路了。 “你先下来!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,还有一些恼羞成怒。 不过凌仪蓉却是没听出来,依然像树袋熊一般死死地缠住他。 “才不要,我一松手你就跑了!”她轻轻扬起头,嘴巴脱离了男人后背的挤压,说出来的话总算是清楚了。嗓音也恢复了正常,只是柔嫩的嗓音说这样的话语,倒十足地像是在撒娇。 “你下来,我就告诉你!”杜轩没有办法,只好先妥协,轻声地哄着她。 “不要,你一定在撒谎!”凌仪蓉根本不上当,彻底要讨人嫌到底,就是不松手。 正当二人僵持的情况下,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杜轩先听到了,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。该死的,方才过于激动便没压着嗓子,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。他连忙扭过头,一把捂住凌仪蓉的嘴,抱着她就上了床,掀起锦被就盖好了二人。 “姑娘,有什么事儿么?”屋外传来锦儿清冷的疑问声,她并没有进屋来,只是站在门外轻声问着。 凌仪蓉伸手拉下捂住嘴巴的大手,从锦被里伸出头来,高声喊了一句:“没什么事儿,我放在自言自语呢!” 不过锦儿也是机灵的人,凌仪蓉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她满意,她便又问了一句:“奴婢方才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,姑娘,真的没事儿么?” 凌仪蓉轻轻挑起了眉头,躺在她身后的杜轩也跟着皱起了眉头,他从锦被里坐了起来,手从腰上摸出了一把匕首,显然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了。 凌仪蓉一偏头就看到了那把匕首,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上,她伸出手按住男人握着匕首的手腕,轻轻摇了摇头。 “那是我睡不着,自己跟自己玩儿呢!”她又扬起了声音说道:“不信,你听。我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?”此刻她的声音是非常正常的,忽而轻咳了两声,压低了嗓子,故意将嗓子靠后学着男人的声音道:“你能有什么秘密?” 凌仪蓉所学的男人的声音虽然有些不像,但是够粗的。门里门外一下子安静了,气氛有些尴尬,凌仪蓉轻轻屏住呼吸等着。过了片刻,门外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,慢慢地变远,直到消失,显然是瑾儿离开了。 她长舒了一口气,虽然觉得瑾儿方才的反应有些伤人,不过好歹是躲过一劫了。她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,只是耳边却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,身边的男人显然是憋得辛苦,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。 凌仪蓉暗中丢了个白眼过去,不过也知道杜轩定是看不见的,心头便觉得不解恨。手伸过去,摸到了男人的胸口,毫不客气的掐起他身上一块肉,便拧了一下。 男人立刻不笑了,轻轻吸了一口气。别看凌仪蓉年岁不大,掐起人来还是很疼的。 “快说清楚!”凌仪蓉压低了嗓音,因为对之前那个话题实在是太想知道究竟了,便也没察觉此刻有个男人躺在她身边,有什么不妥的地方。 杜轩也收起脸上嬉闹的神情,提到这个话题,他的眉头就十分自然地皱起,低声道:“我只问你一句,如果给你更好的生活,你愿意舍弃这凌家的一切,哪怕是看着他们全部去死?” 男人的话音刚落,他便转过身面对着凌仪蓉,仔细地盯着她的侧脸,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,窥探出她回答的真实性。 凌仪蓉轻轻蹙起眉头,并没有急着给出答案,而是深刻地思索着。 作者有话要说:昨天写了三章,所以连续三天都会有更新,跟新文一样的时间。 每天下午两点,不见不散~ 051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谋(2一) “你这个问题不全面,我无法给出答案。现如今在凌家,我虽说受压迫,但是好歹是个庶姑娘,到哪里都有人伺候。你所说的更好的生活,是否真的就比在凌王府好,有待考证,这是其一。其二,凌家人的死活确大多数都不关我的事,但是总是有几个人待我有几分真心的。即使是作假,我从心底也不希望他们就此死去,比如凌家三少爷,再怎么说他都是同我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,还有四姑娘和七姑娘!”凌仪蓉也转过身,两人呈现一种面对面的状态,但是她瞪大了一双眼睛,直直地和杜轩注视着,十分认真地说出这番话,丝毫没有逃避的意味。 杜轩听完之后,眸中闪过几分赞赏的目光,轻轻点了点头。 “那么我现在继续问你,如果这两点我都能帮你办到,而且办得很好,你会不会愿意替我在凌王府里放一些东西?让整个凌王府的人都接受查办,最轻的刑罚便是抄家流放!”杜轩的声音同样压得很低,他开出的条件也越发有吸引力,自然带着几分蛊惑,引诱凌仪蓉的进入。 凌仪蓉轻轻笑出了声,她的眼睛越发明亮,闪烁着几分光彩,低声道:“如果你真的能办得那么出色,我不介意替你放些东西在凌王府。毕竟这里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,能偿还我的时候,我也绝对不会手软!” 杜轩听着她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说着这样狠绝的话语,差距之下却让他的心底有了些异样的感觉。 “成交,等着我的好消息!”他的手从锦被里伸了出来,自然地停留在凌仪蓉的脸上,毫不客气地捏了一把她嫩滑的面颊。 还不待凌仪蓉抗议,杜轩已经掀开了锦被,整个人站了起来。凌仪蓉一抬眼便瞧见身旁高高的黑影,她躺在床上,形成的视觉差,让她颇有压力。仿佛杜轩一个不慎,便能压死她一般。索性裹紧被子蜷缩着身体,似乎这样就能少受些伤害一般。 不想杜轩瞧着她这副害怕的模样,心底痒痒,忽然起了调侃的心思。他当时抱着她滚上床时十分着急,所以靴子也没脱,此刻踩在柔软的床榻上,就陷下去一块。 “磨蹭什么,赶紧走!”凌仪蓉见他光站着不动了,不由得心里恼怒,就伸出细瘦的手臂,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小腿。 被她这么语气急促地催促,杜轩的心里越发觉得有趣,便弯□直接把靴子脱了扔到了床下。凌仪蓉被他这个动作给吓到了,整个人都僵在床上不敢随便乱动。 “你、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凌仪蓉颤抖着嘴唇,连语调都跟着打颤,说话都快练不成一句了。 虽说她是一个现代人的心,和一个成年男人肢体接触,并没有那么避讳。不过她还没责怪杜轩就这样穿着鞋踩脏了她的床,这会子这厮竟是直接脱了鞋,难不成要跟她同床共枕么? 凌仪蓉正在心底腹议着,还不待她有其他反应,肚子上就忽然有了别样的触感。她轻轻低下头,便瞧见男人的脚放在她肚子的位置那里,虽然身上盖着锦被,但是由于她现在整个人都十分紧张,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太在意,但是偏偏意识背道而驰,整个人的意识似乎都集中在他的脚上面。 杜轩瞧着凌仪蓉没动静,似乎是欺负人在兴头上。杜轩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,脚便越发不老实起来,脚底竟是在她的肚子上来回轻轻地捻。他的动作幅度加大,导致缩在被子里的凌仪蓉也跟着晃动起来。 “够了,杜轩,你是在调戏我么?”凌仪蓉的手毫不客气地抓了一把杜轩的小腿,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,无奈还是要压着嗓音,导致气势失了大半。 听到她这句话,杜轩微微愣了一下,脚缩了回来。不过身子却还是没动,似乎在仔细思考着凌仪蓉说的这句话,最后他竟是蹲□,身体前倾,整张脸都慢慢靠近凌仪蓉的头。 凌仪蓉虽看不大清楚,但是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,她还是察觉到的,心里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。她下意识地便抬手想推开杜轩。 “啧,你要是再大些就好了。现在调戏着无趣的紧,而且我对未及笄的童女不感兴趣!”杜轩似乎瞧见她脸上的窘迫,心情变得出奇的好,轻声说了几句,才算是放过对凌仪蓉的玩闹。 他抬起腿跨过凌仪蓉,坐在床边把靴子穿好,站起身后又看了一眼窝在被子里的女孩,低声叮嘱了一句:“明早上起来的时候,留个心眼儿,悄悄床上附近有没有我的鞋印,免得被人诬陷你私会情郎!” 杜轩怕自己鞋上的泥沾到床上,给凌仪蓉带来麻烦,便轻声提醒她。只是到最后,又变成了不正经的调侃。 凌仪蓉冷哼了一声,直接冲着他“呸”了一句,恨声道:“什么情郎,私会我看是禽兽!” 杜轩似乎被她所说的“禽兽”二字给愉悦了,便低低地笑出声来,下意识地回过身来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。 凌仪蓉连忙又开口堵住他未说完的话,没好气地道:“快滚吧,不然真的被抓住了!” 杜轩的笑声越发明显了,他努力克制住冲出嗓子的声音,再次从窗户处飞了出去。杜王府的窗户设计地十分广阔,可能是为了让屋子里的人,不出门便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,只是这也正好便宜了他的潜入。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,凌仪蓉才松了一口气。她翻了个身刚准备入睡,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这回换成了秀珠。 “姑娘,别再玩儿了,赶紧歇息吧!学习男人的声音,若是让王妃知道了,定是要责骂您的!”秀珠也没有推门进来,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担忧,只是声音压得有些低,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规劝。 凌仪蓉恨恨地咬了咬牙齿,都怨杜轩那厮。 “知道了,马上就睡!你们也快睡吧!”她微微扬高了声音,将锦被盖过头顶,轻轻闭起眼睛,似乎想要熟睡。 只是刚闭起眼睛,鼻尖就传来一阵不同的气息,那是杜轩身上的味道。只不过是简短地在这床上躺了片刻,被子上就附着了不属于她的气息。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,秀珠披着外衣往自己的屋子走去,心底暗暗腹议。姑娘每回睡觉没这么折腾过,看样子今晚有些特别。 由于晚上没怎么睡好,第二日起身的时候,凌仪蓉明显一副慵懒的模样。锦儿和秀珠皆知道她昨晚睡得晚,此刻也不好多说些什么,只是拿起散粉抹了些在她的面颊上,让她看起来更精神一些。 待凌仪蓉去了王妃那边,才发现桌子上竟是多出了一位姑娘。多日不见的三姑娘,此刻梳妆整齐,精神抖索地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。面色红润的模样,倒根本就不像是久病卧床的人。 坐在主位上的凌王妃面色不是太好看,似乎还受昨日和王爷争吵的影响,她的脸上又添了几分病容,让人有些担忧。 她一抬眼眸,瞧见凌依蓉进来了,便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挥了挥,示意她坐下来。其他几位姑娘也三三两两地进来了,各个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儿,自然瞧出来这饭桌上不同寻常的气氛,谁都不敢先说话。 这一桌子坐的都是女眷,却是一句闲话没有,只是各自埋着头用膳。显得过于诡异了,倒是三姑娘表现地十分落落大方,该盛汤的时候,也不指挥丫头,直接自己动手,看起来倒像她才是女主人一般。 沈王妃对于她的餐桌礼仪,也没有过多的指责,碗里的米粥也只是轻轻地动了几口,便有些咽不下去了,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。 直到桌上几位姑娘都用完了,身旁的七姑娘用胳膊轻轻抵了一下凌仪蓉,眼神示意她,似乎想要直接开口告辞。她们二人眼神交流了一下,刚想起身开口,便见到对面的凌王妃撩了撩发髻。 “昨儿跟你们所说的要和季家二房结亲的事儿,王爷做主定了三姑娘。二姑娘的亲事我也会加紧物色,你们姐妹刚到一处也不长时间,马上就要分别了,还真是造化弄人!”凌王妃边说边咳,显然是病的不轻。不过最后一句话,却是有讽刺的意味。 的确够造化弄人的,若不然怎么当初定的是二姑娘,忽然又变成了三姑娘?看样子还是王妃先妥协了,这次事情的胜利者应该算是许侧妃那边了。 二姑娘凌芬蓉也不傻,这门亲事虽然对她来说,是要攀上高枝的好亲。但是一家之主凌王爷不同意,她也改变不了,所以也只有点头应承的道理,根本就不敢公开叫嚣。 而三姑娘的脸上,则完全都是得胜的表情。她使了浑身解数,才让王爷点头应允。甚至连小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搬了出来,为了这门亲事,她和许侧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。就为了能嫁进季家,到时候对许侧妃也是一种助力。 作者有话要说:明天下午两点见,木马~╭(╯3╰)╮ 052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谋(3二) 早膳用完之后,二姑娘被凌王妃留了下去,显然是要探讨亲事的事儿了。其他几位姑娘都悠哉地回来了,倒是三姑娘一路尾随在她们身后,弄得四姑娘和七姑娘皆有些害怕。 五姑娘现在还是那副反应慢半拍的模样,对于凌王府用来撒网联络各大世家来说,五姑娘已经算是废掉了。当家主母根本不可能,就能嫁出去都有些困难。毕竟门槛太低的,王爷和王妃为了一个庶姑娘,拉不下脸来。 在凌王府两个庶姑娘因为亲事拉扯起来的时候,季王府却忙着迎接世子夫人。杜家大姑娘出嫁的时候,那嫁妆足足有好几里,有的百姓直接夸张地说成是十里红妆。 拜堂和宴席的场面都十分热闹,唯一遗憾的便是杜王府世子并没有归来。倒是世子夫人来了,二人也是新婚不久,此刻瞧着形单影只的,有些凄凉。 凌王妃的几位姑娘们都被王妃勒令安分地待在自己院子里,上次头一回出门遇见那种事儿,众人的心底皆有了些阴影,也乐得清闲。 不过喜宴散掉的时候,却是有些流言传了出来,说是杜王府世子夫人与冯王府的二少爷有些牵扯。流言很快就散开了,并且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,毕竟凌骄蓉和冯家的二少爷是表兄妹的关系,若说是郎骑竹马来,起舞弄青梅也不过如此了。 京城里永远都不缺世家大族的流言蜚语,况且这一回又都是背景雄厚的嫡系,自然有传不完的话题。 待凌王妃知晓的时候,气得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。 “究竟是哪个腌臜东西,要陷害我的骄蓉?她那么好那么听话,明明是新婚时期,夫君外出巡查,那也不能把脏水泼到她身上!”凌王妃整个人都气得发抖,她实在不能容忍有人如此玷污她的嫡长女。 凌骄蓉是她一手带大的,母女之情也最是深刻,此刻有人如此恶毒地诋毁凌骄蓉,凌王妃感觉好像有人在她的心里插了一把刀一般难受异常。 其他几位姑娘也陪在她的身边,她忽然摔了茶盏,让众人心里皆是大惊。凌仪蓉忍住自己想要打颤的感觉,伸出手死死地抓住椅子的边缘,好让自己镇定下来。 “行了,赶紧给杜王府递帖子,我要去瞧瞧!”凌王妃挥了挥手,一脸地不耐烦,显然是要亲自上阵去安慰凌骄蓉了。 毕竟女儿是娘亲的心头肉,此刻凌骄蓉心头的惊慌,估计只多不少。唯有凌王妃亲自去看,她才能放下心来。 马车备好,凌王妃此刻心情十分激动和愤怒,她自然也怕一个人去会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。只瞧见杜王妃倒也罢了,若是让杜王爷看见她一张臭脸,恐怕就有些不大好了。毕竟凌骄蓉日后还是要在杜家生活的,她不想和杜家人撕破脸皮。 为了能够让人随时提醒她的情绪,所以她把凌仪蓉也带上了。某种意义上的母女俩,头一回同乘一辆马车。好在凌王妃所有的心思皆在凌骄蓉的身上,根本不在意坐在她身边的凌仪蓉。也让原本有些尴尬的凌仪蓉,轻轻松了一口气。 马车很快便到了杜王府,慢悠悠地停下。杜王妃早就在门口迎接了,看见她二人从马车上下来,杜王妃的脸上带着一抹灿烂而热情的笑容。 凌王妃看只有她一个主人在,难免就冷下脸来。凌仪蓉连忙上前去,假装热情地挽住了凌王妃的手臂,轻声道:“母亲,你不是要见姐姐的么?您瞧瞧杜王妃都带了好些人来迎接您呢!” 她说这话既给了杜王妃面子,又在暗暗提醒凌王妃。这里可不是杜王妃一人,还有不少杜家的下人在。若是凌王妃像那日在凌王府那样,冷嘲热讽地对着杜王府,估计这么多下人里,总有人回报到杜王爷那边去的。 凌王妃的面色勉强变得好看了些,和杜王妃一起进入了后院。两位王妃也没多说什么,眼瞧着杜王妃身边始终簇拥着一群下人,凌王妃不由得面露冷笑,直接拉着凌仪蓉就走向凌骄蓉的院子。 世子夫人住的院子,自然是十分奢华的,看样子杜王府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,里里外外收拾地十分妥帖。她们刚进了院子,就有丫头迎了上来。瞧见凌王妃,那丫头便直接跪倒在地,显然是过于激动了。 凌王妃细瞧那个丫头,原来是陪嫁过来的,跟凌骄蓉的感情自是不一般。因为现在几人还在院门口杵着,那丫头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是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哭一般。 凌仪蓉自然也察觉到院子周围有几个丫头,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这边。那个原本还柔弱到快要哭昏厥过去的丫鬟,竟是一下子来了精神,猛地站起身,直接冲着她们喊叫道:“有什么好看的,我们王妃这样精贵的人也是你们看的么?再乱看把眼珠子全抠出来!” 那个丫头手掐着腰,完全是一副骂得舒爽的模样,一旁的凌王妃本身就偏向她,也觉得有理,甚至还轻轻扬起下巴露出一副高贵的模样。 只有凌依蓉一个人震惊了一下,脸上露出被吓到的表情。三个人进了里屋,凌骄蓉就坐在里间的椅子上,此刻瞧见凌王妃的身影,立刻站起身近乎扑了过来。母女俩直接搂在一起,竟是嘤嘤地哭了起来。 一旁的凌仪蓉自动闪到门边上,沉默地看向这边。好一副母女情深的场景!当真是吓到旁人了。 母女俩还不说清楚原因,就能哭得如此悲伤。直到哭了好一会子,凌王妃才想着安抚她,手里拿着锦帕细细地替她擦拭着眼角。凌骄蓉还在委屈地抽噎着,根本就停不下来的模样。 “好孩子,快莫哭了。杜轩若是回来瞧见你这副光景,保准要心疼了!”凌王妃又一把将她搂进怀里,轻声安抚着。 凌骄蓉听到“杜轩”的名字,整个人才算是缓了过来,就着凌王妃的手将自己收拾干净。 “那日我身子不舒服,就没去参加喜宴,席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?竟是传得如此难听!”凌王妃对这件事儿也十分焦急,此刻她直接握住了凌骄蓉的手,轻轻用力,似乎想要给她力量。 凌骄蓉听到这件事儿,显然很有阴影,脸上再次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样。 “席上那么多人,二堂哥倒是不敢的,只是散席之后,他忽然派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。娘,他是我堂兄,就相当于亲兄弟一般,我自然不会多想,便依照他所说的让丫头在院子外面候着,我就先进去了。哪知、哪知——”凌骄蓉说到此处,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一般,如何都开不了口继续下去,唯有躲在凌王妃的怀里,嘤嘤地哭嚎着,显然在精神上收到了极大的冲击。 凌王妃瞧见她一副痛苦难堪的模样,心底便有了不好的猜测,忽然慌了手脚。伸手便去拉扯她的衣领,脸上的神情极其难看。 “那个畜生可是对你做了不轨之事?”凌王妃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愤恨,眼眶都红了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一句话。 凌骄蓉似乎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,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,转而摇了摇头。 “二堂哥再怎么混,也知道那是别人家的院子,如何敢、敢......”这话还没说完,凌骄蓉的脸已经红了大半,似乎是羞于启齿。 凌王妃听了她的回答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转而抬起手拍了拍胸口替自己压惊,显然是吓得不轻。 “你也真是,每回去你外祖家,我都是千叮咛万嘱咐。冯家有个混世星,上下都不讨喜,偏生是你二伯父家的独苗,所以二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。这会子你刚成亲,他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说!混账东西,改日我去你外祖家,一定要让你外祖父整治整治他,都把你的名声给连累了,好在已经嫁进杜王府了,杜轩也不敢不要你!”凌王妃冷静了下来之后,心底暗恨,嘴上却是责怪凌骄蓉。 她也知道这事儿,大半的责任要怪冯家二房那个小畜生。可是她就是冯家女,自然知道二房把那个小畜生当成宝贝,她又不好多管兄长屋子里的事情。即使是为了凌骄蓉出头,恐怕也讨不来好。 况且最主要的是冯家二少爷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和不要命,若是她这个姑姑真的给了他难看,到时候他的倔脾气上来了,吃亏的还是凌骄蓉。所以凌王妃也只有把疼惜藏在心底,叮嘱凌骄蓉不要再跟这种神经病接触。 “二堂哥虽然没对我做什么下流之事,但是的确是轻薄与我,又恰好让几位路过的姑娘听见我们的对话,这才传出这种事儿的。我不活了,待轩郎回来,他定是会嫌弃我的!”凌骄蓉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,提到杜轩的时候,她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激动和愤慨。 显然她对杜轩这个夫君十分看重,也更加注重他的看法。 凌王妃倒是笑了,轻声道:“傻孩子,你怎么这么说。自顾就有俗语,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,哪还有抵挡住温柔乡的夫君?你多顺着他些就好了!” 凌王妃作为一个过来人,正在传授她丰富的经验。她和凌王爷都快成仇人了,有时候上了床动情之后,依然浓情蜜意的。 作者有话要说:这一切都是个局啊,只能说杜轩在下好大一盘棋! 053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谋(4三) 凌王妃脸上的笑意更甚,她始终都觉得作为一个过来人,很明白凌骄蓉目前的处境。 “你和姑爷刚成亲几日?他又去了外头巡查,常言道小别胜新欢。放心吧,他见到你呀,一准不会相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!”凌王妃见凌骄蓉不说话,以为她还是没放下,不由得再次想着法子规劝。 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,凌王妃自然之友劝着凌骄蓉好好哄着杜轩,温柔乡里一般最容易沉醉。 不过凌骄蓉听了她的话之后,相反哭得更加凄惨,哀哀戚戚地好不可怜。凌王妃还在努力地劝着,却是成效不大,她这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来。 “骄蓉,你跟娘说实话,究竟是怎么了?”凌王妃伸出两只手按住她的肩膀,轻轻使了些许的力气扶正她的身体,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地说道。 凌骄蓉哭了一会子,见实在瞒不过而且她也不准备瞒,毕竟这事儿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。 “娘,你得帮我,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你方才说的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,可是我和轩郎的情况不同!”凌骄蓉抬起一双眼泪朦胧的双眼,脸上尽是伤心欲绝的神情。 她的尾调带着颤音,显得十分无助和惶恐。 “先带着姑娘出去玩儿吧!”凌王妃见她说得这么严重,便一把按住她制止了下面未说完的话,轻轻扭过头对着守在一旁的丫鬟说道。 方才那个见到凌王妃十分激动的丫头,先冲着她们二位行了一礼,便带头出了门。凌仪蓉也不作停留,她还不稀罕看这场母女之间的闹剧呢! 她俩的脚刚跨出门去,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凌王妃的劝慰声。 “六姑娘,先坐着喝茶吧,奴婢去给您拿些糕点来!”那个丫头一回头,见到凌仪蓉已经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檀木椅上了,脸上甚至还露出几分蔫蔫的神色,显然对方才凌王妃母女的谈话没有兴趣。 这个丫头心里一松,她走上前去替凌仪蓉倒了杯茶水,轻声建议道。 凌仪蓉点了点头,抬起手揉了揉眼睛,似乎有些困乏。那丫头见她这副模样,心头更是欢喜,再次轻声叮嘱道:“姑娘好好待在这里,奴婢回来之前,尽量别出声。王妃和大姑娘在里头说话,如果您出声了,就会惹得她们不高兴的!” 那丫头声音轻柔,就像是在诱哄着小孩子一般。她对于这位六姑娘并没有亲密接触,所以根据前几次模糊的印象,就自然地把凌仪蓉看做一个普通的半大孩子。 这样年纪的庶姑娘,即使心眼儿再多,也还是会畏惧嫡母和嫡姐的,所以根本不用担心。 凌仪蓉轻轻眯起眼睛,瞧着那丫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,她举起茶盏灌了一口。放下茶盏的时候,她已经站起身,悄悄地迈着步子,准备出门。没想到她刚把头伸出门外,就瞧见那个丫头的身影在窗户口晃悠。 凌仪蓉连忙缩了回来,心中不由得冷笑。好一个护主心切的丫头! 她坐回椅子上,里屋的谈话还在继续,不过母女俩显然都十分激动。即使凌仪蓉不是故意要偷听,那里面仍然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。 “娘,我和轩郎还未有洞房之实,到目前为止我依然是完璧之身!”凌骄蓉期期艾艾的声音传来,虽然不带清楚,却也听得七七八八。 凌仪蓉不由得撇了撇嘴,依着杜轩当初见到她第一面,知道她是凌家姑娘的时候,那副凶残得要杀她灭口的模样。现如今留着凌骄蓉这个祸害,还好声好气地娶回家里供奉着,这简直都可以称为奇迹了。 凌王妃显然是很惊讶于她的话,先是半遮半掩地问着其中的原委。待得知是杜轩因为公务繁忙,一连几日没碰过她的时候,凌王妃彻底愤怒了。 “杜家世子究竟是什么意思?放着如此的美娇妻不作理会,整日对着公文就有趣了么?真是欺人太甚!不行,我待会子得跟你小姨妈说道说道,怎会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人?” 凌王妃气得浑身发抖,凌骄蓉回门的时候,因着当日杜轩待她十分好,所以她的面色红润,旁人也瞧不出什么。 后面几日,凌王妃忙于应付季家递过来的橄榄枝,就把这茬给忘了。现如今她是越想越气,当真欺负她瞎了眼不成!杜王妃也真是作死,她身为婆母,新人成亲之后的第二日,是必定会派人查验帕子上是否沾了新娘子的血的。杜王妃竟没有告诉她! 眼看着凌王妃就要冲出去,凌骄蓉吓得连忙拦住她:“娘,您就别去了。在怎么说,小姨妈都是轩郎的后母。我刚进门,还不知他俩究竟关系如何,但是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。您若是贸贸然去说了,小姨妈也不怎么好跟轩郎说这种事儿。况且即使小姨妈想法子了,找了公爹跟轩郎说,若是小姨妈转述的口气十分难听,弄得公爹心里不痛快,到时候遭罪的只有我们夫妻而已!” 这会子凌骄蓉倒是回过神来了,死活都不肯让凌王妃出去找杜王妃理论。凌王妃也还是舍不得她,自然只有作罢。好言好语地哄着她一番,母女俩又是一阵感情至深的模样。 凌仪蓉坐在桌边正无趣的时候,那个丫头总算是回来了,手里头装模作样地端着一碟子冒热气的糕点。 “六姑娘,对不住,方才奴婢去小厨房的时候,厨娘还没做呢!奴婢就在那里等到这会子才回来!”她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,悄悄抬头仔细打量着凌仪蓉脸上的神色。 好在凌仪蓉始终面无表情,见到糕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,便伸手捏了一下,觉得烫也没拿起来吃。 凌王妃的情绪似乎一直很激动,母女连心,凌骄蓉知道她咽不下这口气,必定还是会去找杜王妃理论的。便亲自起身坚持着看到她和凌仪蓉上了车,心里头才松了一口气。 二姑娘的亲事也很快便定下来了,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的遗憾。凌王妃为了这门亲事耗费了不少功夫,定的是京城新贵贺家的庶长子。这位贺家大少虽是庶长子,不过已经有功名在身,算是个不错的归宿。 贺家也极需要像杜王府这样强有力的世家,替他们在京城撑腰。所以这门亲事定下来很快,凌王妃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显摆的机会,好几日用膳的时候,当着其他几位姑娘的面儿,她总是要夸耀一番。 无非是要敲打她们听话顺遂,否则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好亲事!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,夜晚时分,当凌仪蓉再次躺在绣床上的时候,一阵冷风吹过,窗户似乎没有扣严实,不时地传来“哒哒”声。她用锦被捂住脑袋,却依然睡不着,烦恼地“啧”了一声,便起身下床猛地推开窗户。 窗户刚被推开一半,她就看到一道黑影杵在眼前,吓得手连忙往回缩。手腕却被人猛地攥住了,她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,那人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她的脉搏上,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敲击了两下,倒显得十分亲昵的模样。 “杜?”她微微愣了一下,想了想最终轻声唤了一个字。 敢挑这时候擅闯她院子,并且守在窗外的估计也只有杜轩一人了。 男人并没有说话,只是轻咳了一声。 凌仪蓉便确定是他,扬手将整扇窗户打开,看着他跳进来,才再次关上窗。 “你怎么关了窗?”男人似乎被冻得有些厉害,一开口便带着几分颤音,听起来有些不真切。 “天气逐渐变冷了,整日开着窗才奇怪吧?”凌仪蓉走到小桌旁,倒了一杯热茶。 转身刚准备递过去的时候,那人已经脱了鞋子上了床,十分自觉地缩进了锦被里。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瞧着她,此刻看清她手里端的茶盏,便不由自主地舔了舔略显干裂的唇角,眼神里带着几分渴望。 “杜轩,你别欺人太甚!姑娘家的绣床,你也好意思爬?杜家的世子是要做流氓无赖么?”凌仪蓉有些气恼,虽说她对男女单独相处没那么避讳,总之都为了她以后活得更好。但是一个身为她姐夫的男人,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倒在她的床上,还真是有些接受无能。 “过来!”杜轩冲着她勾了勾食指,选择性地忽略了她脸上气恼的神色,眼神依然专注地盯着那杯茶看。 凌仪蓉不敢大声吆喝,就这么僵持地对峙着也不是办法,只有半妥协一般走近床边,将茶盏递了过去。瞧着他从床上坐起,怀里却依然死死地抱住锦被,一仰脖子,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,喉结上下滑动。让凌仪蓉都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男人的气息,她轻轻地撇过头去。 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下唇,暗自骂了自己一句:没出息的,脸红个屁! 作者有话要说: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,不过杜世子这盘大棋下完,文也就完结了╭(╯^╰)╮ 054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(谋(四) 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屋子里,床上躺着一个头裹着白色破布的女孩子。那女孩子似乎刚睡醒,看着正头顶上的青色蚊帐,上面隐隐还露出几道图纹,却因为年代久远,而看不清楚。 “哎。”凌仪蓉第五次地叹气,她把眼睛闭了又睁,睁了又闭,终于回想起自己不幸身死,天妒红颜,让她从一个拥有大胸器的现代化美女,变成现如今这副干瘪穷酸的模样。 “咚咚!”没待她继续悲秋伤春,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。 “姑娘,快开门,是老奴!”一道略显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,在下着雨的夜晚显得异常诡异。 凌仪蓉摸着黑从床上爬起,头上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。外面电闪雷鸣,借着偶尔打闪时的亮光,她哆哆嗦嗦地找到了鞋子,摸到了小桌旁慢慢地点亮了蜡烛。烛光照射着她那张惨白的脸,她拿着烛台磨蹭到了门栓处,轻轻打开门。一个全身湿透的老妇人便走了进来,正是凌仪蓉的奶娘,也是她唯一的仆人。 “哎哟,姑娘,吓死老奴了!”薛奶娘怀里抱着什么东西,脸上还带着几分惶恐的神色,猛然对上凌仪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,不由得吓了一大跳,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。 凌仪蓉轻轻抿了抿苍白的嘴唇,她头上裹着的破白布,已经有些泛黄,上面隐隐露出几道血迹。从薛奶娘那里得知,这是半月前凌仪蓉被十三姑娘推得磕到墙角上导致的,在只有几副药渣的调理下,竟然奇迹地活了下来。 得益于这猛力一磕,凌仪蓉才能借尸还魂,原主人连个名字都没有,只知道排行十四。 “东西拿到了么?”凌仪蓉的声音极其嘶哑,想来是受了头痛的影响。 “拿来了,老奴已经许久没做这种事儿了!”薛奶娘经她这么一问,脸上露出几分欢天喜地的神色,从衣服里抱出一个包袱,显然被包裹得完好,没有一点湿气。 包袱细细打开,竟是十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。凌仪蓉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,便点了点头让薛奶娘将包袱收好后。她把烛台朝桌上一放,再次躺回了床上。 硬硬的床上已经没有了热气,凌仪蓉被冻得吸着冷气。薛奶娘抱着一大包袱馒头微微发愣,这些馒头全部都是凌仪蓉掏出了所有的积蓄,从厨房买来的,现在还冒着热乎气,却是一口都不吃。她猜不出凌仪蓉为何要买这些馒头。 “快点查,每一间都不要放过,二十、二十一房里的女人全部都拖走!”一道冷厉的女声传来,紧接着就是一串串凌乱的脚步声,显然来了不少人。 薛奶娘一下子有些焦躁不安,她整个人都在发抖,察觉到怀里还抱着馒头,连忙站起身找地方藏。 凌仪蓉的眉头轻轻皱起,身上仅有一床补了无数破布棉絮乱飞的被子,似乎更冷了,她整个人都蜷缩到了一起。 四处都响起了砸门声,这里自然也不例外。薛奶娘匆忙间藏好了馒头,刚站起来门已经被砸开了。一个丫鬟带着几个护卫冲了进来,身上都是湿淋淋的。 “十四姑娘,娘亲早死,一出生就抱过来了。今年八岁半,只有一个奶娘服侍。”那丫头冷着声音对护卫说话,这些话凌仪蓉都能背出来了,每晚都要重复。 这几人也不着急出去,虽然这屋子破了些,但是总比在外头淋雨强。 “今儿是最后一晚了吧,明日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!”其中一个护卫咋咋呼呼地说着,不时传来跺脚声,看样子真的很冷。 “就是,说实话要让人知道这里住着的都是凌王府不得宠的庶姑娘,谁信呐!”另一道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,声音稍微压低了些,似乎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大好听。 房门虚掩着,风雨不时地吹了进来,凌仪蓉冻得直哆嗦,整个人都躲到了被子里。那几个搜查的人还没有走,依然站在那里说话。正说得兴高采烈时,院子里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。 “哇——”“哇——”还不止一个婴儿哭,偶尔夹杂着几道女童的声音。虽然每晚都能听到,但是凌仪蓉还是止不住颤了一下,今晚似乎哭得特别厉害。 “二十、二十一估计是活不了了,才出生几个月,娘亲又不能跟着去京城。”不知是谁先开了口,声音里虽有些遗憾,却也十分平静。 “哼,怕什么,大不了到了地底下再母女团聚呗,估摸着娘亲先走吧!”那个一直没开口的丫头冷着声音说道,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阴冷。 “于嬷嬷,求您了,我愿意做牛做马也不会碍到王妃的,您就让我跟姑娘一起去京城吧。到了京城,我立马就去投河,不会活在世上碍眼的!”屋外有女人凄厉的哭求声传来,带着十足的哀戚。 又有不少女人被拖了出来,无一不是开口求饶。 “娘,你别带走我娘!”清脆而惶恐的女声响亮地传了过来,显然离得很近。 薛奶娘微微缩了缩脖子,正是住在隔壁破屋的十三姑娘。十三是个有娘的孩子,所以在这个近乎于贫民窟的地方,她就敢把十四给推了,还推死了。 只是今晚,她娘将被带走,并且永远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。 女孩子的哭喊声,女人的哀求声,丫鬟的辱骂声,护卫的推搡声。所有的声音,在这个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,站在门边的几个冷眼旁观的人,甚至都能瞧见外面混乱不堪的景象。却无人上前,因为他们只负责十四姑娘。 “还不赶紧拖走,打扰了其他姑娘休息,若让王妃知道了,看治不死你们!”先前那道冰冷的女声再次传来,凌仪蓉知道是这次带领他们过来的头儿,王妃身边的得力人儿——于嬷嬷。 女人的哀求声渐渐减弱,直到消散了。今晚,在这间破旧却占地甚广的大院子里,所有有娘的孩子都成了孤儿。凌仪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,她穿越过来后,就没出过这屋子,整日头疼。但她却知道,这里所有被排行的女子,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。她们都姓凌,她们的爹都是四王之一的凌王爷。她们的母亲都不是凌王妃! 当她第一回知道的时候,也在感叹这凌王爷种猪的能力。啧啧,一夜七次郎都赶不上他这造人的速度! “哇——”“哇——”似乎感应到母亲的离开,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响亮,带动得其他丢了娘的女孩子也跟着嘤嘤地哭起来。十三那哭天抢地的声音再次传来,似乎还在委屈地抽噎着。 “咚!”地一声闷响,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忽而变得异常凄厉,转而猛地停了。 所有的人似乎被方才那不似人类发出的声音所吓到了,哭喊的声音在这一刻静止。 “血!”十三喊了一个字之后,便晕倒在门外。 凌仪蓉的身子再次打了个颤,她闭了闭眼,似乎看到了血流到了地上,被稀里哗啦的雨水所冲散。 “二十一姑娘年岁太小,身子娇弱,不慎暴毙。仔细记下来,回了京还得呈给王妃看呢!”于嬷嬷冷漠的声音隐约传来,像一把冷箭一般刺进了凌仪蓉的心脏,她不由得痉挛起来。 在这里,身为下贱,命比纸薄。 外面传来拖东西的声音,凌仪蓉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了尸体。紧接着隔壁屋子的门被关了起来,想来十三已经被送进屋了。 “行了,我们也走吧,不打扰十四姑娘休息了!”那个丫鬟的声音再次传来,一阵悉悉索索之后,门也被关了起来。 安静,死一般的安静。只有屋外电闪雷鸣和倾盆大雨的声音,洗刷着今晚一切的罪恶和血腥,却还是带着让人胆寒的肮脏和阴霾。 “娘呀。”过了半晌,薛奶娘的声音才传来,她近乎瘫倒般滑坐到了地上,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。 凌王府的这些庶女被丢在这里许多年,就这么粗茶淡饭地自生自灭。直到几日前于嬷嬷的到来,打破了这里所谓的平静,有如丢了无数颗定时炸弹一般,每到晚上必定轮番轰炸。 “姑娘,你睡了没?”薛奶娘颤巍巍的声音传来,凌仪蓉头嗡嗡作响,哪里能睡得着,却不想开口说话,索性保持沉默。 “可怜的姑娘哎,本以为投了个金银窝的好胎,原来是转身罗刹世家!”薛奶娘絮絮叨叨地说念了几句,见无人理会,索性就闭了嘴。 她早被吓得腿发软,也不洗脚,直接脱了鞋袜湿衣服钻进了被窝。冰冷的身体靠过来,凌仪蓉微微抖了一下,身子朝里面挪了挪,便又安静了下来。 今晚她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:购买了也无所谓,字数只多不少,下午或晚上换新! 055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(谋(五) 杜王妃张大了嘴巴,拼命地摇头似乎想要挣脱她双手的束缚。无奈凌王妃使出了浑身的力气,身体前倾着压着杜王妃,让她根本没法子使力气,双手在空中随处挥舞着,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般。 “胡闹,怎么你教养大的姑娘偷人,你还要杀人不成?”一旁的凌王爷本来准备冷眼旁观,总之都是出自冯王府的毒妇,最好弄得两败俱伤才好。 不过眼瞧着凌王妃当真使了蛮力,像是要真的掐死杜王妃一般。凌王爷也不敢再袖手旁观,连忙冲上来快走了几步,一把扯开凌王妃推开她。 两人在惯性的作用下,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。凌王妃勉强伸手扶住身后的墙壁站稳,脸上还是一副愤恨十足的表情,怒瞪着双眼似乎要吃了她一般。杜王妃直接软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,发髻、衣裳都变得凌乱不堪,再次呼吸到了空气,她拼命地咳喘着,像是得了痨病一般。眼睛也是通红一片,像是心有灵犀一般,她也怒瞪着双眼看向凌王妃。 两个人都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恨和恼怒,隐藏在笑脸之下的姐妹厮杀,终于彻底撕破脸皮,不再顾忌着旁人看到。 “于嬷嬷,把几位姑娘都带进来!”凌王爷有些气急败坏地冷哼了一声,眼尾扫到外面静候的于嬷嬷,便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。 于嬷嬷领着六位姑娘,慢慢地走了进来。两位王妃这时候才冷静下来,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,便连忙抬手理了理发髻和衣襟。 “现在闹也于事无补,最重要的是快速解决这事儿,该封口的都好好封口。就麻烦杜王妃了。”凌王爷声音低沉,语气里颇有几分胁迫的意味,面容沉静,难得显露了一回一家之主的气魄。 凌王妃此刻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,也只是安静地听着凌王爷的安排。 “四姑娘、 六姑娘和七姑娘陪着王妃一同去杜王府,免得到时候过于激动,闹得双方都不好看。这是后宅之事,本王不方便出席,你们三个到时候要多长几个心眼儿!”凌王爷抬起头,目光扫过她们一排六个人,毫不犹豫地点出了三个跟随的人来。 实则他的心里已经暗自思虑过了一遍,三姑娘和五姑娘俱是许侧妃所出,凌王妃原本就不待见她二人,若是到时候撒泼,指不定还得殃及她们。二姑娘上次的亲事,凌王爷心里头始终不舒坦,所以最后就指了剩下的这三位姑娘。 凌王妃深吸了一口气,让丫头替她简单梳洗了一番,便带着她们三个上了轿子。杜王妃先行了一步,杜王府里肯定也是忙乱得很,她还得赶着回去收拾一番,免得到时候又有哪里惹得凌王妃不满,那可不是撕扯一顿就能了结的。 凌王妃和凌仪蓉同乘一辆马车,另外两人一辆马车。一路颠簸摇晃,凌王妃难得一见地轻闭着眼睛,嘴里念念有词,似乎在求神佛保佑。凌仪蓉见她此刻有些魔障了的模样,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。 另外的右手腕上竟然戴着一串佛珠,像模像样地念诵着佛经。凌仪蓉不由得想笑,凌王妃的手上沾了多少血,又攥了多少条命,估计她自己都数不清了,现在倒好念起佛经求起了菩萨。 若是菩萨真的显灵,当初在滁州,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尸首被抬出去了。 好容易到了杜王府,凌王妃放下衣袖,轻轻遮掩住手腕上的佛珠。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的两位姑娘,也连忙跟了上来。 一行四人刚进了后院的大门,就瞧见杜王府呈现一种十分忙乱的状态。不少下人脚步生风,凌王妃的面色再次暗沉了几分,凌仪蓉她们三个自然也知道,肯定又是出大事儿了。 一路快走到凌骄蓉的院子,来往的下人更多。这时候一个丫头领着个老大夫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,在她们几人之前冲了进去。 “骄蓉怎么了?”凌王妃双眼圆瞪,顾不得什么礼仪,掐尖了嗓音喊道,抬起脚直接往里面冲。 杜王妃也守在里面,听见凌王妃的叫喊声,连忙往外冲拦住了她。 “大夫进去诊治了,姐姐你先别着急,耽误了大夫治疗,到时候可救不了骄蓉!”杜王妃伸手紧紧抱住了凌王妃的腰,语气快速地说着,生怕她说得慢了,凌王妃就冲进去了。 听着杜王妃这样的话,凌王妃才停下脚步,只是脸上的神色依然十分难看。 不等她开口,杜王妃已经说出了原因:“有个丫头跑到骄蓉面前胡沁,说是外头都传遍了难听的话,骄蓉没挺住,竟然是扯了白绫上吊,幸好发现及时,正让大夫诊治呢!” 杜王妃边说边拉着凌王妃的手,把她带到院子的另一角。 “那丫头就关在这柴房里,兴许姐姐还认得呢!”杜王妃手指着那扇破旧的木门,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不屑。 凌王妃哪里管她有旁的心思,直接推门而入,恨声道:“让我瞧瞧那个贱人是谁,直接撕了她的嘴!这么大的事儿,几家王府都想着法子瞒着,怎么就能传出去了?” 凌王妃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,待瞧清楚柱子上绑着的人时,整个人微微一愣。她轻轻侧过身,用一种疑问的目光看着杜王妃。 凌仪蓉也恰好看到柱子上被绑住的人,正是那日哄骗凌仪蓉说要拿糕点给她吃,结果躲在窗台下偷听的那个丫头。 “王妃救救奴婢,奴婢只是跟大姑娘说说外头的情况,杜王妃就在这里含血喷人!”那个丫头似乎是被打过了,脸上青一片红一片的,显得好不狼狈。 此刻苏醒过来之后,瞧见凌王妃之后,整个人有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。连忙高声呼救,若不是身上被麻绳捆住,估计早就冲上来抱住凌王妃的大腿了。 凌王妃听了她的话,便偏过头看向杜王妃,眉头轻轻挑起,颇有几分对峙的意思。 “姐姐对待庶姑娘的时候,比豺狼虎豹还狠,怎么现在遇上个卑贱的丫头,倒是比亲娘还亲。宁愿信她的话也不信我的么?成,待会子等骄蓉醒过来,你亲自问问便是!”杜王妃看到她那副质问的模样,不由得怒从心头起,冷哼了一声,丢了个白眼过去,便转身离开了。 凌王妃微微一愣,这还是杜王妃头一回如此尖酸刻薄地对她说话。并且是直中要害,她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,十分难看。 “王妃,还是去瞧瞧大姐姐吧,依着杜王妃的话,估摸着没什么大碍!”凌仪蓉瞧见她面色暗沉,死死地盯着杜王妃的后背,似乎要冲上去撕扯一般,连忙快走了几步,轻轻凑近她的身后,低声提醒了一句。 到了里间等了片刻,果然如杜王妃所说,凌骄蓉被发现得早,并无大碍。凌王妃凑过去自然是好一阵哄,待证实了就是柴房里的丫头造谣,她咬牙切齿地让人赶紧去把那丫头处理了。 “骄蓉,你到底是怎么了?真的半夜私会你二表哥?”凌王妃挥退了四周的人,独留她们母女,她便直接问出了口。 凌骄蓉一听,眼泪便下来了,她有些惊慌失措地摇着头,恨声道:“上回都被您叮嘱过了,女儿如何再敢招惹他!只是他......” 她的话语忽然顿住了,满脸都是羞涩。凌王妃一瞧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,心里就直冒火,不由得拉住她的手腕暗暗使了力道。 凌骄蓉疼得哼了一声,才道:“二表哥他竟然使计骗我,伪装成轩郎写信给我。若是平日里我定是能瞧出有诈,偏偏他在信中说,怕官府查到他在京都,所以要收敛一些。为此我才去的,没想到我去了,就有人冲上来对我又抱又咬的。当时天黑看不清,我不知道是谁,又不敢喊叫。待发现不是轩郎的时候,已经晚了,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好多下人,婆子丫鬟连小厮都有。” 凌骄蓉边说边呜呜地哭了起来,她根本就不知道,从哪里冒出那么多的人来。这一看就是谁精心布置好的一个局,专门等着她来钻。况且当时下人打着灯笼照到她的时候,那个男人的手正伸进她的衣服里面,整个人几乎把她按在地上,猴急得有些骇人。整个场面十分凌乱不堪,让她现在回想起来,都有一种要上吊的冲动。 凌王妃愣了一下,脸上的神色从愤怒再到沉思,最终化为一片阴冷。她抬起手就给了凌骄蓉一巴掌,清脆的声响似乎要震痛别人的耳膜。 凌骄蓉被彻底打懵了,从小到大,凌王妃还从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,现如今却狠狠地打了她。 “娘。”她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句,脸上全部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 凌王妃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,恨声道:“别叫我娘,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姑娘?你去瞧瞧现如今的凌王府里,一个个庶姑娘都人精儿似的,怎么偏偏你这个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,我悉心教导的嫡长姑娘蠢成这副德性?” 凌骄蓉彻底被她骂懵了,只能愣愣地看着她。凌王妃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,和方才那个口口声声要替长女讨公道的娘亲判若两人。此刻眼前的这个,让凌骄蓉感到十分陌生。 “娘!”她有些委屈地再次叫唤了一句,伸手拉住凌王妃的衣袖,只是却立刻就被无情地离开。 这边母女俩正闹得不可开交,那边冯王府就传来了噩耗。 “姐姐!”杜王妃胡乱地拍了两下,便直接推门而入,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表情。 凌王妃正要呵斥她,眼见着杜王妃面色不善,便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。 “二哥家的琪哥儿没了!”杜王妃语速很快,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惊慌。 她的话音刚落,屋子里的凌王妃母女俩都楞住了。琪哥儿不是别人,就是昨晚来欺骗凌骄蓉的二表哥,这会子竟是死了? 一石惊起千层浪,凌王妃方才心头的愤怒全部被抽散了,她有些颓然地摔坐到了床上。这事情,还真是难了! 冯王府这边自然是炸开了锅,冯琪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,基本上已经被放弃了。虽说使计调戏表妹的确畜生了些,但是冯家没料到他连条命都没了! 作者有话要说:捉奸了捉奸了~ 056 女王守则十一:暗自筹(谋(六) 冯琪乃是京都中一恶霸,名声狼藉,也算是备受关注的人物了。再加上他有个十分贵重的姓氏,自然更加惹眼。平日里不少说书的就会编排冯琪的传闻,半真半假,倒是惹来不少听众凑热闹,专等着这二世祖的笑话。 现如今这么个养活了不少说书人的大人物,竟然就这么没了,自然惹人猜忌。凌、杜、冯三家王府算是慌了手脚,外头不少人悄悄递银子到冯家打探消息。这三家王府最近的丑闻都牵扯到了一处,难免会走漏风声,各家的主母也是三令五申管教着下人,生怕哪个见钱眼开的蠢东西收了银子,便把事情传出去了,那三家的脸面都别要了。 冯家现如今的当家自然是大房的,如此谨慎小心,不去找别人算账替冯琪报仇,这二房的就不干了,敢情死的不是你儿子! 有其父必有其子,这冯琪的性子多半遗传自他爹,只是年纪大了,当然不像冯琪那般没轻重。此刻眼瞧着唯一的嫡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,心里头的邪火就涌上来了,当初的犟脾气也跟着上身了,直接带着一帮人要去杜王府闹。 瞧那架势当真吓人,杜王妃收到消息的时候,她和杜王爷正在用午膳。夫妻脸一听到这个,当场就变了脸色。 “混账,冯家真当别家王府是他自己家的后花园,想来便来?他死了畜生儿子,来我们王府作甚!”杜王爷直接摔了手上的饭碗,那青花瓷的碗连同里面的白米饭,触碰到地的时候,便直接碎开了,还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。 杜王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,原本她嫁入杜王府,就有几分不够格。杜王爷心里头肯定是有微词的,这冯王府不仅不想着和其他王府搞好关系,整日一心要强压人家一头,也难怪娶了冯家女的杜王爷和凌王爷整日没有好脸色。 “王爷息怒,妾身前去看看,兴许是什么误会!”杜王妃连忙站起身,轻轻按住他的手腕,柔声地劝解道。 “误会,省省吧!当初就不该给轩儿定凌家那门亲事,凌王妃是谁?说到底都是从冯王府爬出来的!”杜王爷扬起手腕,一把挥开她的柔荑,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,丝毫没有要遮掩的意思。 杜王妃的面色更加难看,她也不好再和杜王爷多说话,直接行了一礼,便匆匆往外面奔去。 冯家二老爷亲自上阵,领着一群小厮来闹事儿。杜王府所在的整条街都挤满了人,显然都是来瞧热闹的。好么,死了一个小畜生,来了一个老畜生!这老畜生还是憋着坏,消停了多年,这一爆发定是腥风血雨。 众人正猜测着,专等好戏上场。无奈杜王府的大门关得死死的,任那些人叫嚣喝骂,就是没有要打开的迹象。 杜王妃接到消息后,就立刻派人去凌王府通知。外面闹成那副样子,她自然能听得见,杜王爷直接甩手从后门走了,眼不见心不烦! 杜王妃不断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,努力让自己凌乱的思绪稳下来。她紧皱着眉头,细细思考着。依她对凌王妃的了解,说不准真的会狠下心来对凌骄蓉视而不见,无论是否心软,都不能再让杜王府收到牵扯。 她伸手招来了身边的大丫鬟,轻声叮嘱了几句,便挥手让她去办事儿。那丫头是个伶俐人儿,性子要强,她出去后先找了几个壮实有力的婆子,直奔凌骄蓉的院子。 “世子夫人,王妃让奴婢来伺候您上马车,外头冯二老爷来闹事儿,您还是先回凌王府避避吧!”那丫鬟恭敬地冲着凌骄蓉行了一礼,脸上带着几分笑意,只是语气里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。 凌骄蓉自然也得到了有人来闹事儿的消息,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,此刻听到这番话,颇有几分忧郁。沉思了片刻,却是摇头轻声道:“我若是此刻回了凌王府,也没有通知父亲和母亲一声,若是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是被撵出了杜王府呢!” 那丫头轻轻挑了挑眉头,显然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。丝毫不客气,直接挥手扬高了声音把几个婆子唤进来。 这院子里大多数的下人,都是杜王府的,此刻见凌骄蓉连拉带拖地被拽走了,也无人多说一句废话,更不会上来拦着。 可怜凌骄蓉手无缚鸡之力,被那几个婆子跟拎小鸡似的架了出去。她想开口叫喊,又怕在旁的下人面前失了脸面。不过这一路上,看见她这副丢人场景的下人不在少数,这脸面早就丢到姥姥家了! 她微红了眼眶,张了张红唇,似乎有话要说。 “世子夫人,您无需多说。奴婢说几句大不敬的,我们王妃已经够仁义了,您亲娘都对您见死不救,我们王妃还想着把您送回去,而不是直接丢给外头冯家二老爷带走。您若是再不领情面,到时候王妃翻了脸,您可莫怪罪旁人!”那大丫鬟冷声开口,斜斜地扫了她一眼,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警告和轻蔑。 凌骄蓉微微愣了一下,最近这些烂事儿连在一起,搞得她焦头烂额,颇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意味。稍微风吹草动,就能吓到她。此刻见到一个丫鬟都敢如此对她,心里真是又急又恨,却又无可奈何。 她此刻腿脚发软地被人架着,还不是任人宰割。心里头早把冯琪骂得狗血淋头,却也于事无补。有时候也会在心底责怪杜轩,若是成亲之后,他们立刻就有了夫妻之实,也不用她时时刻刻惦念着,一时鬼迷心窍了,竟会上了那畜生的当! “难不成世子夫人是想到冯家二老爷那里去?奴婢估摸着,冯琪少爷定是愿意在地底下等您的,兴许您哪位疼爱儿子到骨子里的二舅,就能把你一起陪葬了!”那丫鬟瞧见她脸上不甘心的神色,心里头忽然涌起一股子怒意,便轻轻侧着身子靠近她,边走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呢喃。 “你胡说什么!”凌骄蓉再顾不得什么脸面,嘶哑着声音喊道,语调极其高亢,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。 只是还不待她继续抗议,就已经到了马车旁,那几个婆子自然不会再让她多说废话,直接使力将她塞进了马车里。 几乎是她刚进入马车还没坐稳,那马车就已经行驶起来。杜王府在她的眼中越来越远,依稀可以瞧见方才那丫头还站在那里,脸上带着讥诮十足的笑意。 凌王府还是收留了这位嫡长姑娘,只是凌王妃却不肯再见她。曾经为之骄傲的心头肉,如今各方嫌弃看笑话的破布一般。凌骄蓉让两家王府颜面尽失,更是成了天下的笑柄。 凌骄蓉被遣送回凌王府的第二日,杜王府的休书便到了,最后的落款赫然便是杜轩,旁边还有他的私章。 手里拿着那封休书,凌骄蓉哭得梨花带落雨,几乎断了肝肠。可笑她名声显赫的王府嫡长姑娘,带着无数丰厚的嫁妆嫁进杜王府,最后却是落得声名狼藉被休了。她连夫君的半分宠爱都没有得到,甚至连成为一个女人的机会都没有,就已经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。 一连三日,凌王府都没有人踏足凌骄蓉的院落,根本就没有人来看她。即使凌王府并未下禁止令,其他人也不愿冒险来,徒惹烦恼。 第四日,凌骄蓉忽然开口要求要见三少爷凌枫,不过她所得到的答案注定是失望的。凌枫早在几日前就离开了王府,去了偏远之地。听说这位三少爷忽然迷上了浪迹天涯,他所说的理由也十分明确,他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,愿意多走走。 凌王爷和凌王妃此刻也顾不上他,虽不知道为何一向乖巧的老三,这回竟是如此离经叛道,却也应允了。给他备足了银两,便派了几个人跟他出门去了。凌王府的未来自然不会指望这位三少爷。 不过凌枫坐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,到了京都的近郊,住到客栈之后,便趁机甩了那几个跟随的人。半夜里他拿着一封信,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院。皎洁的月光洒下,他一下子便瞧见了站在院中的人。 “枫弟,幸会!”那人冲着他抱着双拳行了一礼,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的笑意。 凌枫并没有急着开口,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他片刻,随后才十分平静地道:“凌枫今晚便死了,明日活在这世上的就不会有杜家的三少爷了。杜世子还是改口的好!” 杜轩轻轻挑起眉头,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,见他始终从容有加,脸上便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。 他高高扬起左手挥了挥,立刻就有五六个黑衣人从院子外面飞了进来,显然是训练有素。也不需要杜轩再说什么,那些黑衣人就从一旁的马厩里找出烈酒,一瓶瓶地倒在客栈周围。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,从不同的角度扔了过去。 火便一下子燃烧起来,从四面八方涌起的热气,映的人脸色都跟着变红了。 杜轩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,嘴角露出一丝淡笑。巧得很,这家客栈正是当时他初遇凌仪蓉的地方,曾经他烧得是成亲时的摆设,现如今烧得是这整间客栈,就为了帮助一个凌仪蓉所在乎的人逃脱升天,摆脱凌王府的束缚。 “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,凌仪蓉的兄长!”杜轩调侃似的开了口,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。 凌枫轻轻蹙起了眉头,虽然心里对于这个称呼感到十分的不舒服,但是却依然紧闭着嘴巴,不与他理论。 作者有话要说:嗷嗷嗷,前几天一直没灵感,有妹纸去新文催了,非常不好意思哈! 鞠躬谢罪,TAT 明天中秋节快乐哦,我努力再更新,不过应该在晚上~ 057 女王守则十二:付诸行(动(终) 很快,凌王府的三少爷被火烧死的消息便传遍了京都,凌王爷的脸色十分不好看,他派人去收尸,却是无果而归。整座客栈都变成灰了,如何找人? 凌王府此刻正处于焦头烂额的时候,冯家二老爷整日带些地痞无赖前来,也没法子办丧事。凌王府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闹开,只有三少爷的院子里挂上了白灯笼,其余还是一片红灯笼。 凌仪蓉坐在院子里,目光一一扫过言笑晏晏的下人们,似乎对于这位三少爷的死根本毫无感觉,就连凌王爷和王妃都没什么表示。一个残缺的庶子罢了,死就死了。 她轻轻地勾起嘴角,看着院子周围古典的建筑,心里暗暗地想道:不过是一群畜生的牢笼罢了,过不了几日的好日子,到时候死便死罢! *** 整个凌王府,在凌骄蓉的眼中,已经犹如一座死宅一般。每日只有人送水送膳过来,其余的她几乎见不到人影。她也出不去,房门外被厚重的大锁锁上了,曾经精心布置的闺房,现如今成了困住她的牢笼。 凌骄蓉也终于算是领教了,她亲娘的狠绝手段。曾经当凌王妃对付庶女的时候,她也只是隐约听闻而已,此刻当真遇到时,才发觉有多么的残酷。 凌王妃是否准备关她一辈子不见人,凌骄蓉已经没有空闲时间去思考了。当天入夜,她抹黑从衣柜里翻出以前所穿的衣裳,好多还是新的未穿过,她捧着衣裳举到窗前,努力辨清其间的颜色,专挑那种大红大紫的鲜亮颜色,然后用剪刀一一剪开编成一股股结实有力的绳子。 三尺白绫她找不到,好在所学的编绳手法,最后就替自己做个自杀的东西吧。凌骄蓉自嘲地想了想,脱了绣花鞋整齐地放在地上,赤着脚踩到了方凳上,将布条编成的布锦勒住脖颈,双脚一蹬,板凳便摔在了地上。 呼吸被遏制住了,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。 第二日,当送饭的丫头推门而入时,一抬头便是凌骄蓉那张因缺氧而扭曲的脸,手中端着的食盒一下子滑落在地,尖叫声随之传了来。 很快,这消息便传遍了凌王府上下。凌骄蓉上吊自缢了,不少人都在心里暗自揣测,这娇养大最后成了凌王府的一个污点的大姑娘,现如今死了,不知道在凌王妃的心底究竟是难过多一些,还是庆幸多一些。 毕竟冯家二房那边撒泼的矛头已经好几日,都直指着凌王府来,要交出凌骄蓉。凌王妃硬是把那混账二哥请到茶馆去喝了好几日的茶水,就是不交出来。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,即使真的恼怒了,也不可能放她出去任旁人揉拧。 待丫头走进屋里来的时候,凌王爷夫妻俩正带着几位姑娘围坐在餐桌旁用膳,那丫头“噗通”一下子跪倒在地,颤抖着声音将凌骄蓉的死说了出来。顿时众人手中的碗筷全部放了下来,凌王妃愣了一下,立刻站起身往外冲。 只是刚到了门口,竟是直接弯下腰去开始呕吐。凌王妃边吐边开始嚎叫:“我的儿啊,你怎么那么想不开!娘亲就快哄好了你二伯,眼看着把你送到滁州老家去,依然能够找个好人家!” 她的声音十分凄厉,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追悔莫及。边说边吐,那样子极其狼狈。凌王爷根本没动弹,只冷眼瞧着凌王妃声嘶力竭哭喊的模样,其他几个姑娘自不会过去讨嫌,也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坐着,连位置都不曾挪动一下。 这一回,凌王府上下都挂上了白灯笼,只为了祭奠凌骄蓉的死。凌仪蓉她们几个,甚至被勒令换上了类似于孝服的衣裳,白色的罗裙,去了样式繁复的珠钗,颇有几分可怜相。 一听说凌骄蓉自缢了,冯家二老爷也不再来闹了,凌王妃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,显然是遭受打击太深。 凌仪蓉几个姑娘陪了她整整一个白日,凌王妃像是疯魔了一般,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说些什么,自然是没人理会。不过凌仪蓉几个也不敢掉以轻心,毕竟这王府后院若是被许侧妃拿去了,那么吃亏的还是她们。 第二日天还没亮,整个京都沉浸在宁静的安睡之中。只是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,搅扰了附近的百姓。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,有几个警觉的浑身一颤,这附近可就是冯王府的院落。 还不待他们随意猜测,严肃的军爷叫门声就传了过来,似乎等不及开门了,便直接用粗木桩撞开了大门。四下里都响起军靴碰地的声音,紧接着就是翻东西砸东西的声音。 四下里有些推开门想要看热闹的人,也连忙紧闭大门,再不敢伸出头来随意张望。难不成这富贵滔天的冯家要倒了? 冯王府上下完全处于情况之外,冯王爷一瞧竟是驻扎在京都外郊的护城军出动了,没有兵符是无法调动的。方才还沉浸在温柔乡的他,此刻早就清醒了大半,还不待他问话,就领头的将军出来宣旨了。 “王爷,您先勿怪,皇上亲自下的旨意,有人举报冯王府私藏龙袍,并且还有前朝的白玉龙钮钾。进去搜!”那将军手一挥,立刻分成组的小队人马就分散开。 “你胡说,我对皇上忠心耿耿,一定是有人——”冯王爷抬起食指指向领头的将军,胡子险些都被气歪了,他双眼圆瞪着。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,那个将军便快走了几步,抬起脚一下子踹到他的肚子,阻断了后面的话语。 冯王爷一介文人,哪里禁得住踹,一下子便跪倒在地。还不等他抗议,那些将士便拿着龙袍等物走了出来,那明黄色,即使在晚间用灯笼照着,依然刺得人眼疼。 他的面色苍白,趴倒在地上似乎再也爬不起来了。而冯家其他人,则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开始嚎啕大哭冤枉。冯家或许有不轨之心,但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,把龙袍私藏家中,完全就是等着人来抓。 久居世家之首的冯家不可能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,但是冯王爷连辩驳一句都没有。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,即使真的想辩驳,也已经无力回天了。皇上亲下圣旨搜查,足以见得对冯家已经是除之而后快了。 昔日风光无限的冯王府,悉数成为阶下囚逆臣贼子。平日里跟冯王府接触甚密的党羽,也纷纷夹紧尾巴做人,生怕被牵连到。 这样大的消息,其他世家自然是得了消息。凌王妃原本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,此刻这么大打击,倒变得清醒了些,硬是要找人塞银子去牢房探望。可惜凌王爷已经不作理会了,立刻派人把她看管起来。 凌王府的后院最后还是落到了许侧妃的手中,四姑娘和七姑娘显然是有些心虚,毕竟这位许侧妃早就暗咬着银牙,准备报复她们了,此刻想来定会抓住时机,让她们难过。 凌仪蓉心底暗暗也有些捉摸不透,这冯王府都被拿下了,眼看着应该就要到凌王府了,怎么杜轩那边还是没有消息? 只是还不待她想法子联系到杜轩,那边许侧妃已经来找茬了。她根本就没出现,只是让人来通知凌仪蓉她们三个。 “四姑娘、六姑娘、七姑娘,三品大员于家姑娘递了帖子来,二姑娘和三姑娘都许了人家不好再去,五姑娘那副模样自然也不行,还请三位去一趟!”来传话的丫头脸上虽带着十分客气的笑容,不过身后却跟着十几个壮硕有力的婆子,倒像是要硬拖的样子。 凌仪蓉三个眉头紧蹙,此刻凌王妃早就有些神志不清了,根本无暇顾及她们。 倒是七姑娘凌薇蓉不由得冷笑着嘲讽道:“冯王府倒了,现在京都的世家大族都想着低调做事儿,没成想侧妃竟会应下这种帖子,是嫌王府不够碍眼是不是?” 气氛僵了一下,那个丫头反应过来之后也不恼,只是轻声道:“我们侧妃说了,左右不过几个庶姑娘而已,碍不着谁的眼!”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,那些婆子不由得往前凑了凑,似乎在无形中形成一种压迫的势力。强逼着她们走一般。 四姑娘和七姑娘明显是不愿意,稳坐在椅子上不动弹,那些婆子倒不敢真的对她们动粗,但是慢慢围靠起来,的确够让人心底忐忑。 倒是凌仪蓉轻挑着眉头,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。他依稀记得这三品大员于家似乎与太子交好,甚至听闻杜轩外派之前,还和于家的少爷一起喝过酒。 “锦儿,你先去禀报一声王爷,就说我们三个被许侧妃派出去参加宴席了。待你回来了,我们再走也不迟!”凌仪蓉偏过头冷声吩咐着锦儿,并不为那些人所动。 最终那个领头的丫头一挥手,那些婆子便让开一条道,锦儿看了一眼凌仪蓉便快步走了出去。 马车一路摇晃,凌仪蓉她们三个坐一辆车,后面还跟着一辆,里面都坐着各自的丫头。 “真搞不懂王爷怎么想的?上回我们三个一起去季家,险些全部丧命。这回可是许侧妃明目张胆地掌控了我们,竟然也欣然应允了。好叮嘱我们好好耍,被把命耍没了就成!”四姑娘凌巧蓉坐在马车的中间,不时地发着牢骚,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情绪。 “四姐姐,快别说了!我这心里头本来就没底,你再这么吓唬我,兴许还没等到被人来暗算,我就被你吓死了!”七姑娘一把按住她的手,不由得颤抖着声音嗔怒道,面色苍白,显然是被吓得不轻。 凌仪蓉坐在角落里,一直没理会她二人。伸手轻轻撩开轿帘瞧着,却发现四周街道上的人烟越发稀少,尽挑一些小道走,根本不像是去世家大族做客,倒像是偷偷摸摸地去了小门小户。 “停车!”她轻轻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,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慌张。 下意识地就挪到马车边,伸手挑起门帘朝外看着。她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,整个人都有些错愕,紧接着心头那种惶惶不安的心情,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。 “六姐姐,怎么了?”身后传来七姑娘有些担忧的询问声。 凌仪蓉轻轻舒了一口气,努力压下心中有些换乱的思绪,低声回道:“没事儿,我方才认错人了!” 驾车的小厮旁边正悠哉地坐着一个男人,此刻他一身粗布青衫,从凌仪蓉挑起帘幕的那一刻起,他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。凌仪蓉张开口,无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:杜轩。 杜轩轻轻眯起了眼眸,不由得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马车壁,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。还不待她发出不满的声音,男人已经伸出手冲着里面指了指,示意她进去。 凌仪蓉回过神来,扯着嘴角眯起眼眸冲他甜甜一笑,便转身回了车厢里。倒是杜轩被她那灿烂的笑颜给晃住神来,小丫头脸颊上的梨涡长得不赖,讨喜! 凌王府里,许侧妃正歪在榻上,手里捧着一杯大红袍,轻闭着眼眸。悠闲地听着几个管事婆子汇报家事儿,这凌王府的后院,也终于有一日是由她掌管的。 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妄想着,现如今到手了,颇有几分猝不及防。只可惜了,王妃还没死,不能挪位,她始终都当不了正主儿! 许侧妃正暗自思量着,忽然见到一个丫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。 “侧妃,三位姑娘不见了!”那丫头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,“噗通”一声就跪下了。 许侧妃惊得直接坐了起来,手一抖,茶盏就顺着手掌滑落在地。自然是一声清脆的声响,茶水悉数溅到了她的衣襟上,暗暗的一片茶渍,异常难看。 “方才王爷还特地派人来叮嘱一番,我也在他面前赌咒呢!你们这些废物是如何看的人?”许侧妃勒住嗓子凄厉地喊叫道。 此刻凌仪蓉她们出了差错,自然所有的责任都会怪罪到许侧妃的头上。但是五姑娘的仇是必定要报的,所以许侧妃才会想出这法子,先平安地将她们三人带出去几回,降低旁人的戒心。不论凌仪蓉她们几个如何防范,只要旁人不再紧盯着她,那么到时候就在凌王府后院里,她就能整治了她们三个。 可是现如今,才头一回出去而已,竟然人就弄没了! “快去找,滚去找!”许侧妃顾不得收拾衣裳上的污渍,连忙挥手让那丫头带人出去找。 结果注定是一无所获。 待凌王爷回来之后,才抓来了那丫头问话。 “王爷、侧妃,奴婢也不知怎么的,姑娘们的马车在前头,待奴婢回过神来的时候,马车和车夫都不见了!”那丫头嘤嘤地哭着,她的心里也十分奇怪。 凌王爷自然是暴怒,他轻瞥了一眼许侧妃,冷哼了一声道:“看样子你不是管家的料!成日想着管家权,就交出这样的结果给本王?可笑不自量!” 凌王府自然是出动了不少侍卫、下人,纷纷去寻找丢失的三位姑娘,却是一无所获。 只可惜还未待凌王爷下令再次寻找,护城军队便已经赶了过来。凌王爷怔怔地看了那领头的将军一眼,一下子便瞥到他手中的圣旨,腿一软便跪倒在地。 “哟呵,凌王爷可比前几日那位要明白得多啊!搜!”那领头的将军瞧见他这副模样,甚至还出言打趣,只是脸色忽然一肃,手一挥便让人进了王府搜查。 凌王府内所有的内眷下人,全部都被赶到一处跪着,哀嚎声不绝于耳。就连凌王妃也被拖拽了出来,面色苍白,整个人都十分狼狈,嘴里念念叨叨着,似乎对眼前的情景,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,倒像是风魔了一般。 “凌王爷,你这个女婿做得可真到家啊,连老丈人叛变都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支持啊!”领头将军手里拿着几封书信挥舞着,脸上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嘲讽。 凌王爷抬头看了他一眼,还不待开口说话,那将军的脚已经踢倒了他的肚子上。 “几位王爷中,就你最没出息,丢男人的脸!”领头将军边说边用军靴踩在了他的手上,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戾气。 “全部带走!”他手一挥颇有气势地命令道。 凌王府上下一百多口,悉数被扣押走了。 过不了几日,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。冯家预谋逆反属实,满门抄斩!凌家为叛党帮凶,男人全部斩首示众,女人充入官窑。 而那日失踪的三位庶姑娘,自是无人再去理会。 冯、凌两家被处置之后的六个月,季王府接进来一位表姑娘,是大少夫人的表妹,杜世子亲自送过来的。这位表姑娘不过十岁左右,偏生一张娇俏的脸让人过目难忘。 偶尔有几个下人,似乎觉得这位表姑娘有些眼熟,待去仔细辨认之时,又瞧不出像谁,最后只得作罢。 这位表姑娘在季王府住了有一年之久,好在性子温软待人亲切,大少夫人又整日宠着纵着,冯王府的下人也都待她如上宾。 京都里自两家王府陷落之后,杜王府和季王府便越发低调起来,两位老王爷几乎都从朝堂之中退出,只让儿子辈儿的往前冲,生怕皇上再有什么不满,连这两位异姓王也不保了。 杜王妃不久之后便病死了,大夫请来了好几个硬是查不出病因来。死之前,这位杜王妃做了件好事儿,替杜世子定了续玹。众世家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是谁,却不想竟是寄住在季王府的那位表姑娘。 顿时不少明眼人就瞧出来了,这恐怕杜世子早就瞧上了人家,不然为何不把人接回家,偏偏要先寄住在冯王府里。 一晃匆匆四年,待杜轩再次穿上新郎官的喜服,骑着高头大马,迎娶了新娘子。脸上的喜气自然是遮不住,当他将新娘子从花轿里抱出来的时候,下意识地便握住了她的手,轻声套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:“可算把你等回家了!” 洞房花烛夜,杜轩揭了盖头,送走了喜婆。随手扫落了床上放的各种桂圆瓜果,一把便揽住了她的细腰。 “凌仪蓉,我杜轩遇上你便是还债来的。不说救了你的两位姐妹外加一位兄长,还得帮他们把终生大事办了,才能挨到我自己的。你说你怎么这么磨人呢!”杜轩边说边直接把她往床上待,语气里透着几分咬牙切齿,却又带着些许的欢欣鼓舞。 这回,他娶得娘子,才是他挚爱的人。 凌仪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,眼眸里泛着晶晶的亮光,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杜轩,心头微微荡漾。这个男人带她走出那样的地狱,给她这样奢华的生活和无尽的荣耀,她终于不用再被旁人控制,就做她自己! 作者有话要说:额,颤巍巍地告诉乃们完结了TAT 这篇文从一开始的设定就被怀疑,后来几经波折,变成这种模样,对不起大家!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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